二月下旬,我臨時接到工作通知,要去廈門出差。
我向來對海有著難以言說的喜愛,十八九歲的時候曾獨自去過廈門,對它印象極好,能有機會再去,我自然是開心的。
但工作時間太過緊湊,工作強度又實在太大,每天工作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幾乎不可能有任何閑暇去看一看海。
想到來到這個海濱城市,卻沒有機會看一看海,總歸是會覺得遺憾的。
因為這份不甘心,因為這份對海的向往,我最后想出的方法就是早上五點多鐘的時候起床,打車到海邊去轉一轉。
清晨的海邊,寥寥數人,海也是剛剛蘇醒的樣子,祥和美麗,偶爾有海鳥揚著翅膀飛過。
那一刻的我,忽然想到了十八歲時的自己。
十八歲的時候,我想去看一看青海湖的日出,沒有太多預算,選擇的是最廉價的綠皮火車,甚至都沒有買臥鋪票。
十來個小時的舟車勞頓,下車的時候灰頭土臉,但那時是真年輕啊,對世界有著強烈的渴望與好奇,有著非看不可的沖動。在青海湖的湖畔看到銀河與星空的時候,我便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少女時期,我對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有種“全力以赴”的勁頭。
想去看一場日落,不介意路途辛苦,不介意舟車勞頓。
想買的那條裙子沒有我要的型號,我一定要搜遍淘寶的代購,央求爸爸開車兩個小時去鄰市的商場找。
想去見一個人,再遠也要去,天氣再差也要去。
喜歡一個人,被看輕也要去喜歡,被推開也要去喜歡,巧取豪奪也好,威逼利誘也罷,抱著趙敏那“我偏要勉強”的信念悲壯又期待地努力著。
那時候寫過很多這樣的故事,這樣的少女。
她們全力以赴,相信人定勝天,想要的東西都要伸手去夠一夠,巧取豪奪愛與理想。
后來漸漸長大,經歷過一些失望,經歷過一些心碎,在漫長的青春期晃晃悠悠地過去之后,我如同一個成人一樣,學會了維持體面與保留,學會了趨利避害,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
前些時日,一個曾分享過我激烈青春期的朋友看過我的一篇稿子之后,留言給我:“我覺得你現在的故事,都帶著一種成年人的憊懶,就感覺年輕時候什么都要爭一爭,后來什么都算了。”
她那邊又打字過來:“有這份智慧未嘗不好,但我們之所以成為寫作者,還是要有一份血性在啊。”
我當時盯著這句話,悵然了良久。
回想自己近兩年來,大部分時間,的確是處于這種狀態。
年紀也沒有很大,但對人生越來越沒有期待,沒有一定要吃到的菜,沒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也沒有非愛不行的人。不再信爭取、信運氣。
我當然為這樣的自已遺憾過。
但在那一刻,在廈門清晨的海邊,我忽然意識到,并不全然是這樣的。
我的心中,仍舊有那個為了看看海,不辭辛勞的小小少女。
廈門這邊十九號晚上結束,二十一號清早就要在安徽做接下來的工作。
公司原本是打算給我訂二十號白天的機票,但我想要去看一看還沒來得及去的曾厝垵和萬石植物園,想要再多看一看海,想要在這個我喜歡的城市多待上一天。我沒有讓公司訂機票,打算坐二十號夜里的火車過去。火車票并不好買,輾轉著聯系黃牛,才買到了臥鋪票。
那個時候,我認識到,盡管少女心是老得很快的,但此時此刻,我仍是那個會對美景、對感情、對明天、對新鮮的他人有期盼和幻想的人。
多停留的那天,我看了海,還趕上了一場廈門的雨。
現實如山,而我心中仍舊有某一塊地方,浪漫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