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別急，慢一點

國慶回家的時候，媽媽的手機不小心掉了。

我帶她去換新的手機。走到手機店，原本商量好就買個智能機，詢問到價格后，她又有點舍不得。在我身邊跟我說，要不還是買個老年機算了，智能機用起來那么麻煩，我也不會。

我沒有聽從她，讓服務員選了個她喜歡的顏色的手機。

回家后，那幾天剛好有急事，家里人來人往的，我們倆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就一直沒有教她怎么使用智能機。

等到真的有空閑了，已經是長假前的最后一個晚上。

我說，媽，你把手機拿過來，我教你怎么用。

媽媽戴著老花鏡，坐在我身旁，還揮手召喚爸爸：你也一起聽聽，到時候我忘記了，你還記得怎么用。

我回頭看著他們倆，爸爸的白發，媽媽的皺紋，此刻在燈光下是那樣的打眼。

我拿著手機，教她怎么滑開，如何撥打和接通電話。

我說你滑動的時候要輕點，不然碰到號碼就會撥打過去。

我說紅色鍵是掛斷，綠色鍵是接通。

……

媽媽在旁邊“嗯嗯”地答著，時不時還念念有詞，似乎在背記什么的。

那認真的模樣，讓我想起了讀書的自己。

我說，媽媽，你試一次，看怎么撥打我的電話。

她輕輕地拿過手機，小心地滑開，點到通訊錄，滑動的時候就撥打了其他人的電話。

我趕緊跟她說，你掛斷，那個紅色的鍵。

等電話真的斷了，她舒了一口氣。

我安慰她，沒事，反正打過去的也是表姐，接了就接了。你再試試。

反復好幾次，媽媽似乎掌握了打電話的技能。

學得挺快的，但是她依然有些懊惱，一邊再三地實驗著，一邊有些生氣地說，還是應該買個老年機，明天還不知道能不能記得住。你上去睡吧，明天要早起，別耽誤你時間了。

媽媽一直是個有能耐的人。

爸爸常年在外做事，我讀書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媽媽在操心。上小學的那幾年，班主任喜歡布置很多的作業。寒冬臘月的，我們那有時還停電。點著蠟燭，媽媽在一旁織著毛衣，一邊陪著我。遇到不懂的地方，我就轉過身問她。

她端詳了幾眼題目，開始指導我怎么答題。

鄉下冬天的深夜是寂靜的，整個世界都只聽到媽媽細致講題的聲音。

等到我去讀大學了，遠離家鄉在外上班的表哥表姐們就喜歡把家里的鑰匙、給老人的贍養費……都一一存放在我媽那里。

他們都信任我媽，我媽記得住，分得清。

可現在，有時我媽做著菜，會突然問我，剛才我放鹽了沒有？

我去抽屜里拿出筆記本，對媽媽說，我把這些步驟都給你寫下來啊，你要是不記得就打開看一看。

媽媽在一旁欣喜地說，這個好，這個好。

我寫下了“如何使用手機”，寫下了“撥打電話”，寫下了“接通電話”……

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越寫越沉重。寫著寫著，是隱隱的難受。

歲月不應該這樣殘忍的。

媽媽還在身后滑著手機。我剛剛教她時，有那么一瞬間涌過一絲的不耐煩。因為我覺得這是多么簡單的事情啊。

但是我跟她說，媽，你別急，慢慢來，總會學到的。

就像以前她在我因為不會做題難過時，輕輕地勸慰的那樣。

慢一點，慢一點蒼老吧。

慢一點，我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就好像會變得很長很長一樣。

慢一點，我也不走那么快，可以牽著媽媽的手，多看看這溫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