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華,祝西冰
(1.南京大學,江蘇南京 210023;2.南京農業大學,江蘇南京 210095)
·生育新政專題研究·
全面二孩政策下女性就業歧視問題辨析
陳友華1,祝西冰2
(1.南京大學,江蘇南京 210023;2.南京農業大學,江蘇南京 210095)
社會分工影響了女性在家庭中的角色和地位,孕育子女是女性不可規避的責任和義務。全面二孩政策在給予女性再生育權利的同時,現今沒有充分證據表明其因此遭受更多的就業歧視,女性就業中性別歧視與性別優待并存。辯證地看待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的工作,積極營造平衡女性工作與生活的家庭發展政策尤為重要。
全面二孩政策;就業;性別歧視;家庭發展政策
伴隨全面二孩政策的頒布與實施,社會各界對女性議題的討論也逐漸增多,包括女性就業壓力是否會因生育政策調整而增加、是否愿意生育二孩、是否因生養二孩面臨更大的職場壓力、國家是否應出臺健全維護女性權益的政策等。
女工在懷孕和生產期間會減少為企業創造價值,這會影響到企業用工時的性別選擇。育齡女性也同樣面臨生育二孩與保留職業競爭力的兩難抉擇,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可能給女性就業帶來諸多不利的影響,就業中的性別歧視是否會因此而增加,如何才能達成女性就業與生活之間的平衡,這已是中國社會共同面臨與關注的話題。
歧視是基于一系列與人們的潛能或能力無關的因素而存在的不公平對待[1]。其中,性別歧視是基于人的生理性別或社會性別而產生的歧視與偏見,表現在就業中則為招工時排斥女性、下崗時首選女性、工作中同崗不同酬,等等。有些企業因擔心女工在合同期內生育會增加企業成本,同時也不愿意承擔婦女為生育所必需投入的醫保費用和時間消耗,因而拒聘女性、先用工后簽合同、簽訂合同中不包括女職工權益保護條款或不簽合同[2]。此外,現實中也存在“有意向辭職的部分女性在育哺期長時間不工作或故意消極怠工,同時還要求企業照常發工資”的現象。這種種跡象都指向一個結果,即不招或少招女性可為企業省去不少麻煩。
然而,當女性很難找到工作時,則對男性提出更高要求。一般情況下,男性主要扮演“掙錢養家”的工具性角色,女性則是“勤儉持家”的表意性角色。只是這種千百年遺留下來的社會安排,受到經濟發展和社會變遷帶來的更多挑戰:一方面,更多女性也想擁有自己的事業,她們不愿僅“生兒養女與相夫教子”,更愿將時間與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工業社會與后工業社會對體力要求的下降、服務業的興起、網絡的便利和職業的多樣性也給予女性更多發展的空間和機會;另一方面,家庭經濟壓力的增加也使女性不得不賺錢補貼家用,多數中國家庭還是需要夫妻雙方共同外出工作才能更好地維系家庭的生存與發展。如今,越來越多的女性享有受高等教育的機會與權利,與男性展開職業競爭,女性就業早已成為常態,“花木蘭替父從軍”在現代社會中被視作理所當然,部分女性還被寄予厚望。
現代女性有就業的權利與自由,同時也是家庭中最容易放棄工作的成員。這種現象的致因并不完全取決于兩性的生物差異,而是女性承擔了種族繁衍的重任。育齡期的女性隨時會因生育而中斷工作,生育后會遭遇哺乳期,子女成長過程中女性還必須兼顧照料和家務,尤其城市的職業女性可能接受了高等教育或接觸了新的教育理念,希望通過增加與幼年子女相處的時間、減少隔代教育、均衡膳食等方法科學孕育子女,但這一階段的女性又正好處在事業起步或晉升期。女性在平衡工作與家庭的過程中,有條件的家庭可能會聘請月嫂或保姆協助照顧幼年子女,另有一部分家庭可能會請父母來協助照顧,然而更多家庭則是女性犧牲大量工作時間生養子女,她們離開工作崗位越久,再就業就越難,未來失業的可能性就越大。
眾所周知,避孕節育技術的普及使得性與生育發生分離,女性更多從生育中解放出來的同時,嚴苛的計劃生育政策又成為部分女性規避生養責任的有效借口。想要獨立支撐起一片藍天的女性有了防止被逼生育的合理理由,也避免了將自己置于“生與不生”的困局之中,她們投入更多時間與精力于工作之中,以增加家庭收入,提升其家庭地位,成為“新城市女性”。只是全面二孩政策的實施打破了這種暫時的寧靜,生養子女的重任再次讓女性及所在家庭陷入矛盾之中,出于手足相伴、兒女雙全、風險回避等理由[3],生育二孩成為可能。結果是部分女性原有的平靜生活被打破,在就業中可能面臨新一輪歧視。
目前,社會上普遍認為,“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女性就業歧視增加”。粗看似有道理,但仔細推敲,似乎又覺得證據不足。首先,部分來自沒有確鑿事實依據的揣測。國家衛生計生委副主任王培安在實施全面二孩政策情況發布會上表示,“實施全面二孩政策的挑戰,是可預期、能應對的”,這些挑戰包括女性就業難度可能加大、就業性別歧視可能加重[4]。其次,部分來自以證明相關關系為主的數據論證。宋健運用2010年第三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數據證實生育二孩、家有嬰幼兒、曾因生育中斷就業的經歷均會對婦女就業產生消極影響。該研究雖然用數據論證了全面二孩政策與婦女就業存在相關關系,但并不能說明政策變化是導致這種現象出現的原因[5]。再次,部分來自邏輯推理。王毅平從學理上推測出政策變動可能對女性就業產生影響。可見,現有依據并不能拿出確鑿證據說明政策變動是就業歧視增加的主要原因[6]。
然而,已得到現實檢驗的是:女性就業中的性別歧視是早已存在的事實。用人單位招聘時拒絕錄用女性、將女性安排在次要或低薪崗位、女性入職后與男性同工不同酬、培訓和晉升機會不平等、對女工婚育進行限制、退休方面的不平等等現象屢見不鮮。也有研究表明,工作與家庭平衡造成的時間與精力上的沖突分散了女性的工作精力,同時勞動力供大于求的矛盾與勞動力市場偏好促使企業更偏好選擇經濟利益最大化的男性,從而會進一步加劇性別歧視的程度[7]。可見,既然是已存在的事實,很難衡量女性就業歧視有多少是政策帶來的,更何況“女性因生育而發生的工作變動以及由此對家庭所帶來的影響”是否可算作歧視,還存在進一步商討的空間。
歧視是在同等前提下同一主體對不同客體采取的不公平的行為。如前所述,女性之所以被認為受到歧視,主要是沒有得到相同的就業機會,在工作中遭遇工資差別、崗位隔離等諸如這些被我們稱之為歧視的因素,實質上是女性和男性步入勞動力市場后難以獲得等量收益。相對于女性而言,男性可能更多地把時間與精力投身于工作,男性往往比女性更容易且更持久地為用工單位帶來收益,這種兩性間的差異表現出來的是不同起點和投入下產生的不同結果。考慮到投入的成本與收益,兩性既定的身體差異和社會角色要求決定了二者在工作中的投入程度,用工單位更多考慮的是如何用最小成本獲取最大收益,結果是男性在職場競爭中更易占優勢。用工單位的這種選擇可能并非是出于歧視,而多是效率取向下的理性行為,它發生了被誤認為是歧視的結果,這并不是主動發生的歧視行為。
為此,以效率和盈利為取向,用工單位有充分理由不選擇可能會精力分散且個人或家庭事務較多的女性,這種用人偏好在某種程度上可能并不能被視作歧視,違背經濟理性原則選用女性對其而言屬于慈善和社會責任,理性的用工單位多不樂意且也沒有義務承擔這種用工責任。事實是生育是女性不可規避的責任與義務,其產生了與之相配套的社會角色,且這種角色并不因生育政策變動就會有本質性改變。過去想要二孩的家庭即便面臨丟掉工作與高額罰款也要超生。全面二孩政策允許每對夫婦有生育二孩的權利,這僅是給育齡女性再生育提供了合法性,增加了生育的選擇權,但用工單位對女性角色的早期定位不會因此受到大的影響。無論政策變動與否,用工單位對女性可為其帶來的收益早已有所定位,并不會因為她們是否生孩子、生多生少而使這一定位有根本性變化,畢竟生育并非女性自身承諾就可以決定的。這也是為什么女性就業中的性別歧視總是存在的根本所在。
由此可見,全面二孩政策加重女性就業中的性別歧視,本身缺乏可靠的數據支撐。同時,女性就業中的性別歧視早已存在,但把女性就業中所遭遇到的比男性更多的問題全部歸結為性別歧視,可能也是不恰當的。
關于就業機會、薪酬、性別隔離、懷孕、晉升、退休等女性就業中性別歧視的產生原因,貝克爾提出偏好歧視,即雇主對女性勞動者存在個人偏見,認為女性不如男性,除非女性工資降低到一定程度,在同等條件下才愿意雇傭女性[8]。菲爾普斯認為,雇主對女性產生了統計性歧視,因為他們認為,女性存在職業生涯短、教育水平低、工作經驗少、家庭事務多等不確定因素,為避免這些不確定因素影響企業效率,因此會減少對女性的雇用[9]。人力資本理論認為,女性工作受歧視主要是因為雇主對其投資的理性預期較低。沖突論認為,這種歧視主要在于當權者為自身利益而對被服從群體采取有意排斥[10]。還有學者認為,女性在職業、就業時間、勞動力價格和參與決策權等方面與男性存在差異,主要是因為“男尊女卑、重男輕女、男主內女主外”等社會文化影響[2]。
不管是源自于偏見、統計性歧視、經濟理性還是性別預期,女性就業過程中會面臨各種歧視已是不爭的事實,雖然不能肯定全面二孩政策會加重這種歧視,但總會對女性產生影響,孕育子女重擔最終還是落在女性身上,她們會暫時或永久性地中斷工作,也可能會對工作單位造成負面影響,尤其是以盈利為目的的企業,可能需要采取相應的策略規避生育對企業的某些負效應或負擔。有意規避責任的用人單位,可能會通過降低女性收入、不準產假、故意找茬等方式來補償損失,這更多屬于市場趨利下的優勝劣汰而非歧視。
生育不僅是女性及其家庭的事情,更是人類社會延續的基礎與前提。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中國婦女生育率進入低水平后并沒有穩定下來,而是呈持續下降的趨勢,目前已不足1.5,甚至已陷入低生育率陷阱[11]。持續低生育率下的中國人口在不久的將來會陷入負增長、少子老齡化、勞動年齡人口持續減少、出生性別比嚴重失衡等問題[3],這些都意味著生育對國家與社會的意義。然而現今這種利于人類社會繁衍、保證國家有序運行的行為,讓最大的付出者(家庭)承擔了太多的責任,而暫時的“受害者”(用人單位)為自保又不得不給這些付出者新添更多“磨難”,關鍵是最大的受益者(國家)承擔相對較少。
社會變遷過程中生育的屬性也悄悄地發生了變化,在傳統社會,生育的成本與收益較少發生外溢,而在現代社會,生育的成本與收益更多發生外溢,因而生育的孩子已經由傳統社會的準私人產品逐漸演變成現代社會的準公共產品。女性因懷孕、生育與養育,會暫時或永久性地中斷工作。在現代社會,女性的懷孕與生育不僅對家庭發展有益,對國家與社會的長遠發展也是有益的,但對企業而言,至少短期存在著很大的負作用,會影響企業的生產與經營。本著“誰獲益誰補償”的原則,企業至少暫時沒有從婦女懷孕與生育中獲益,要求企業承擔婦女生育與養育的責任是不恰當的。與此同時,女性是生育與養育過程中的最大付出者,讓其因為育兒而遭受工作上的偏見與排擠,也與人類文明相悖。在這種情況下,國家及其作為代表的政府應主動承擔責任。
但令人遺憾的是,在生育問題上,中國相關責任方并沒有站出來主動承擔責任,各級政府不愿意承擔本應由政府承擔的婦女懷孕、生育與養育的某些責任,于是便利用手中所掌握的公權力將這些責任轉嫁給用人單位、家庭與個人,而用人單位為了規避某些因婦女懷孕、生育與養育給其帶來的某些負面影響或責任,往往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策略,少錄用女性或者對女性在工作期間對懷孕與生育作出種種限制,造就了所謂的“性別歧視”。實際上,用人單位對女性就業的某些歧視是國家逃避責任的必然結果,即使硬說是“性別歧視”,首先也應是國家對女性責任缺失后的“制度歧視”,然后才是用人單位的“性別歧視”。只要國家不愿意承擔本應由國家承擔的婦女在懷孕、生育與養育方面的責任,女性在職場受到用人單位為規避某些問題而出現的“性別歧視”是難以避免的。
為解除部分育齡人群想要生育二孩又怕觸犯計劃生育相關法律的顧慮與擔憂、促進生育率的回升、減緩人口老齡化速度、延緩勞動力減少步伐、修復和改善家庭結構,國家頒布實施了全面二孩政策[3],這是國家做出的利國利民的大事,但卻拖泥帶水,沒有把好事做得更好。雖然沒有可靠的數據證明全面二孩政策加重了女性在就業中的性別歧視,但可以掃清可能影響全面二孩政策實施的某些障礙,如確保女性在懷孕、生育與養育過程中減少遭受歧視或至少減少用人單位對女性的刻板看法。
由此可見,有關全面二孩政策與女性工作的關系問題,既不是全面二孩政策本身的問題,也不是用人單位早已形成的對女性的性別歧視的問題,更不是女性如何選擇的問題,在本質上是社會治理過程中國家應承擔更多責任的問題。國家不僅僅是釋放生育權,更要從根本上解除生育的后顧之憂,讓承擔暫時責任的“用人單位”和已經承擔很多責任的生育者及其家庭從中解放出來,這才是問題的根本。
女性因生理與心理上的特點,在生育與養育孩子方面要花費比男性更多的時間與精力,這是人類的一種理性選擇,也是一種合理的性別分工。但如果女性生育與養育的貢獻得不到社會與家庭的承認,則會抑制生育行為的發生,對人類自身的永續發展不利。因此,應該充分認識到,女性在生育與養育方面對社會與家庭的積極貢獻,給予生育女性更多物質與精神方面的補償,國家對此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
關于國家如何擔責的問題,首先,部分學者認為政策支持更重要,他們主張構建發展型家庭政策,給予家庭更多的支持與幫助。張永英建議,在考慮女性和家庭需求、促進性別平等、統籌推進等原則下進行支持男性承擔家庭照顧責任的制度設計[12];宋健不僅從夫妻雙方均可享用的產假、育兒假和護理假等方面細化了支持型社會政策,還主張制定有利于企業支持女性職工就業的相關配套政策[5];鄭真真建議,在政策制定時同時考慮幫助婦女和家庭兼顧就業與育兒以及托幼問題[13];潘錦棠認為,可從加快生育保險覆蓋面層面體現國家責任[14]。其次,也有學者提到國家對社會和企業的具體要求,包括支持并鼓勵發展利于解決家庭托幼、子女教育、養老等方面的組織機構,緩解女性的工作與家庭平衡中的壓力,也要求企業公平對待女性。在國家對社會的要求方面,楊菊華建議在發展多樣的托幼機構時,還要打造福利性托幼服務、推行“愛同堂”老幼日托服務并舉、推崇正規機構照料與非正式家庭照料互補[15]。在國家對企業的要求部分,楊慧建議學習境外包括禁止基于生育的歧視、設立反歧視監管機構、政府承擔生育成本等在內的促進男女平等就業的經驗,國家要盡可能降低用人單位雇用女性的成本,與此同時要多方面提升婦女的就業能力[16]。最后,還有學者認為,國家應明確家庭責任分擔,要求男性在育兒方面花費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同時要充分尊重與珍惜妻子的家庭勞動。
這些提議雖好,但并未完全明確政府擔責細節或在實質上降低企業用女工成本,國家通過政策將本該由政府承擔的責任轉嫁給用人單位、家庭與個人,在“趨利避害”驅使下這些政策很難達到預期效果。例如,通過延長產假和陪護假來刺激生育,如果婦女懷孕、生育與養育的責任要由用人單位來承擔,必然會導致女性就業更加困難,而只有國家及其代表國家行使權力的政府主動承擔婦女因懷孕、生育與養育而出現的某些責任,延長產假等刺激生育率回升,才不至于導致女性就業難度的明顯增加,才有可能從根本上協調女性的工作與家庭問題。為此,取而代之的是政府通過生育保險等方式直接給予用工單位補貼。再如,明確規定男性的家庭照顧責任,將育兒假設置為男女共休,同時女性產假期間的費用由男方單位承擔,這些方法也都有不妥之處。女性在分娩前后,除了給女性適當的產假外,給丈夫適當的陪護假也是必須的,這樣會使得丈夫更能了解甚至體會到妻子生育與養育的艱辛,更多地承擔家庭責任,但要求男方單位承擔女性產假期間的費用是不合適的,也是難以落實的,因為這一舉措實則又將責任轉回了家庭,尤其當可改善家庭生活的男性也因生育而被迫不工作時,更多家庭可能寧愿不生育。為此,取而代之的應是女性產假期間的費用更多由國家承擔,否則就是國家在規避責任。
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后,國家需要承擔相關的生育責任已相對明確,但在擔責途徑和方法上學者們各抒己見,政策支持和經濟補貼對國家來說都是需要成本的。中國并非福利國家,在公共財政方面并沒有足夠多的預算用于補貼女性的生育與養育。北歐國家給予家庭生育補貼,足夠讓這些家庭孕育子女,女性甚至不需要到市場上與男性展開職業競爭,兩性各行其職,女性也有充分選擇權,既可追求事業也可專心繁衍后代。然而,北歐國家的這些補貼政策不僅導致了福利依賴,國家也不堪重負,中國既沒有必要也沒有能力如此緩解女性的工作與家庭矛盾。
作為非福利國家,在緩解女性就業中的性別歧視道路上,中國可以做的更多的是運用公權力最大化發揮現有資源的功效,其中最重要的手段就是規劃,即通過政策設計來緩解問題。誠如有學者指出的那樣:“既有的鄉村文化推崇以男性為文化傳承的主體,而女性則被排斥在外了。”[17]因此,放開本屬于基本人權的生育權,全面二孩政策背后考量的因素很多,“男女平等”以及“還權于民”是其中最根本的。在刺激生育與女性就業方面,國家可能會通過威逼用工單位的方式轉嫁責任與壓力,如政策要求用工單位善待包括孕婦在內的所有女性,可能稍好一點的做法是讓渡部分資源給用工單位,如對善待孕婦的單位給予精神表彰或適當的政策傾斜。
作為利益集合體,國家也有相應的利益考量。保障女性權益、協助女性更好平衡工作與家庭是根本,但更會考慮成本和效率問題。在女性就業中的性別歧視問題上,國家應該主動承擔起女性生育與養育的部分責任,但現實往往與此相反,通過公權力轉嫁給用人單位或許是國家開始關注性別歧視這一問題的第一步,學界只能更多呼吁且向國家問責,同時積極探索可讓國家成本最小化且社會收益最大化的發展型家庭政策體系,讓其在利益權衡中給予生育與養育中的女性與家庭比現在更多的政策或制度支持。
綜上所述,全面二孩政策并非是加劇女性工作中性別歧視的關鍵,這種性別歧視早在全面二孩政策之前已廣為存在,這種存在由女性的社會角色映射在用工單位上所形成的刻板印象所決定。要想根除這種歧視,通過鼓勵女性自立自強、強制用工單位善待女性等方法都治標不治本,根本還在于倡導國家在能力范圍內主動承擔女性孕育子女的部分責任。為達此目標,國家需要在資源和利益上有所讓渡,企業與家庭應給予女性更多的理解,學界有必要協助國家制定適合中國國情的發展型家庭支持政策,協助政府在最小的擔責成本下解決女性工作中的性別歧視問題,同時也促進人類社會的永續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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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趙莉萍)
Sexual Discrimination in Employment under the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CHEN You-hua1, ZHU Xi-bing2
(1.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210023, China;2.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5, China)
It can’t be avoided that giving birth to children is the responsibility and obligation of females, which is determined by social division of labor. While there are no more evidences to prove that additional discriminations to females in employment were caused by the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 gender discrimination and gender privileges are coexisting in women’s employment. Based on that, it is particularly important to view dialectically the relations between women’s career and the overall two-child policy, and make family development policy with respect to the balance between women’s work and family.
Universal Two-child Policy;employment;gender discrimination; family developing policy
2017-01-17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完善人口和計劃生育利益導向政策體系研究”(項目編號:11AZD025);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中國性別失衡與社會風險控制研究”(項目編號:71173100);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中國生育政策研究”(項目編號:14JJD840007);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單獨二孩政策在江蘇的影響研究”(項目編號:15SHC001) 作者簡介:陳友華(1962—),男,南京大學社會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人口社會學、人口經濟學研究;祝西冰(1986—),女,南京農業大學人文與社會發展學院講師,主要從事人口社會學、家庭社會工作研究。
C913.1
A
1008-6838(2017)02-003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