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國峰
(河南工程學院思政部,鄭州 451191)
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中的傳統文化資源挖掘與借鑒
姜國峰
(河南工程學院思政部,鄭州 451191)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法”資源是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的“文化根基”, 其中所蘊藏的“誠信”、“德主法輔”、“中和”等思想和文化態度,為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提供了可資借鑒的優秀資源。要立足中國法治建設實際,不斷加大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挖掘力度,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法治資源的現代轉化進程。
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傳統文化;誠信;德主法輔;中和
文化作為一個民族得以傳承、一個國家得以發展的特殊印記和符號,承載著集體的智慧和思想,具有不可被掩蓋和遺忘的持久性,對當今社會的影響超越了歷史上任何一個階段。法治屬于文化的大范疇,其建設不可能只與制度產生關聯,更在于形成一種正向的文化樣態。在社會主義法治建設中,不僅要充分考慮中國傳統經驗性的文化結構對人們根深蒂固的影響,更應注重傳統法文化中能夠為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提供可資借鑒的優秀資源,不斷加大對中華傳統文化中優秀元素承繼和挖掘的力度,為社會主義法治文化的內容體系增添新的表達,以促進中國社會公眾精神表達和信仰目標的規范化,培養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各參與者的主體性意識,增強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的主體性力量。[1]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將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看作是一項長期工作,也是一個涉及多層面、包含多項內容且兼顧軟件和硬件建設的復雜工程。因此,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可以借助本土資源,讓人們更為直接和快速地接受和認可法律制度的變遷。如此,就能使具體的法治規則與某些傳統習俗、傳統思維相關聯,形成公眾易于理解、認同的制度體系。中華傳統文化中所蘊藏的“誠信”、“德主法輔”、“中和”思想和文化態度,恰恰與上述表述不謀而合。[2]應該說,法治建設的過程實際上就是構建社會主義法治文化的過程。
從對傳統文化的審視來看,傳統社會的“治”屬于“禮治”而非“人治”。在此背景下,禮治的核心要素——“信”就成為平衡社會關系的基本要素,以及維系社會穩定的關鍵,被傳統社會不同統治者們所極力推崇。關于“信”的表達,孔子有“民無信不立”的論述,借此對統治者“問政于民”的方式進行告誡。子思也有“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的論述,借此提醒世人要遵守誠信的處世之道。[3]綜觀中華傳統文化的“信”,其內涵十分豐富。
其一,誠信是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的道德基礎??鬃佑醒浴叭硕鵁o信,不知其可也”。[4]本意是“信”作為最基本的內涵,是個體自立于社會的前提和基礎,也是個體作為一種自我與內在兼具的存在,為個體的有效存在提供精神導向。另外,《荀子·不茍》有“君子養心莫善于誠;至誠則無它事矣”[5]73-75,《四書章句集注·大學章句》有“誠其意者,自修之首也”,都在強調誠信對于個體的重要價值。所以,傳統文化將“信義”理解為人的本質,并上升為對社會的關注,體現了個體的行為對社會運行的意義所在。由此可見,傳統文化中關于“信”的論述,既體現了對個體的道德要求,也彰顯著將“信”這一人立足于社會的道德賦予了越來越具體的法治內涵,上升為一種具有法治功能的道德號召,為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引入道德規制提供了有益參照和支持。
其二,誠信是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的“義”的基礎。中華傳統文化總是將“信”與“義”緊密相連,即“信”的基礎是“義”。從孔子的“信近于義,言可覆也”到孟子的“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義所在”,[6]總是使人們很深切地感受到“信”和“義”的緊密相連。上述表達強調的是如果“信”符合“義”,就可以履行“信”?;蛘咭部梢岳斫鉃椤靶拧彪S“義”走。延伸至現實生活中,即要求個體的“信”要以“義”作為參照和目標,只有本著“義”的追隨,“信”才能被有效放大。如果進一步分析,就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作為社會屬性的人,履行相應的家庭和社會責任與義務是應有之義,也是對個體最基本的道德要求,體現著“法”的最初意志表達。因為只有自覺扮演好家庭和社會角色,才能使社會持續穩定成為可能。如此,就單一個體而言,就是要做到“從親其親到孝悌慈祥”,甚至“殺身為仁,舍己為人”。從社會整體角度看,就是要做到“隆禮、敬禮、釋禮、講禮”,甚至“見利思義”、“見德思義”。[7]總之,誠信中關于“義”的高度認同和表達,要求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中以“誠信”為依據,用義的道德法則衡量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關系,使誠信思想深入人心。
其三,誠信是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的行為基礎。古人云“君子恥不修,不恥見污;恥不信,不恥不見信”[5]87-93,是在提醒人們在人際關系處理過程中,既要認真而審慎,又要堅持誠實無欺、信守承諾的原則,以此作為建立良好人際關系的基礎。同時,“及孔子之為政也……三月,則鬻牛馬者,不儲價;賈羊豚者,不加飾”,以及從事商業活動的人應該誠實等論述也是告誡人們在從事商業活動中,童叟無欺、貨真價值是基本經濟規則,也是保證生意紅火的秘籍。實際上,中華傳統文化在面對經濟利益時的誠信要求,是一種帶有明顯法治痕跡的道德準則,是古代中國社會協調、約束經濟生活、社會生活和個人生活的基本準則。從這個意義上講,誠信并不屬于嚴格的法治范疇,但其相當于法治功能而維護了傳統社會的商業運轉,與法治的約束意蘊大體相同或相通。
綜上,中華傳統文化所弘揚的誠信思想,對于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因為社會主義法治文化所倡導的對他人知識產品的尊重和保護原則,與誠信原則具有異曲同工之意。例如,在探討知識產權保護時,“誠信”對人們的要求就是不盜用他人版權,不盜取他人勞動成果。這一點,與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中的觀念培養和引導相一致,是培養公眾法治觀念的核心之義。當然,需要注意的是,在大力推崇中華傳統文化中的誠信思想過程中,其中的“重義輕利”因素有時也會成為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的阻礙。眾所周知,“重義輕利”強調的是大公而無私,強調的是個體對整體利益的維護和服從,即當個體利益和群體利益發生沖突時,個體利益要無條件地服從整體利益,從而達到維護整體平衡之目的。這一點,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社會狀態不相適應,即在強調個體利益服從集體利益的過程中,還要注重對個體利益的保護,以激發創造活力。所以,在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中,既要吸收誠實守信的優秀元素,又要規避過度注重集體利益的片面主義思想。
中華傳統文化中主張以“德”服眾與治國,強調先德治后法治,體現著較為鮮明的封建色彩以及君權神授的影響。
首先,強調以人為本,主張“禮”讓天下。儒家文化中社會的不安和動蕩,皆因社會各階層重利輕義,人心不古。所以,需要從“禮”出發,相互尊重和克制,以達到平穩之目的。正如“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表明君主治理的思路就是以“禮”服人,主張仁者王天下。這就需要為政者要先行做到尊“禮”,方能體現“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的訓誡。在此基礎上,儒家文化比較反對制定具體的法律制度,認為法律制度通常是以生硬的規則約束著特定的生活事實,而刑罰作為一種必要之惡,其調整范圍有限,難以使人民達到“有恥且格”的精神境界。其結果是壓抑人們的自覺意識,使整個社會出現貴賤無序的狀態。反之,倘若統治者樹立民本思想,實施感化和教化等“仁政”措施,人們“法”的信仰就會形成,法律制度就會成為空設。所以,儒家的“仁者愛人”、“克己復禮”等都是大力推崇道德說教的最好體現。由此可見,中華傳統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中特別重視君主的個人垂范在統治過程中的重大作用,能夠為引導領導干部在遵紀守法方面的率先垂范,以及建立公正的法治社會提供啟迪。
其次,強調對“法”的尊重,彰顯“法”的威嚴。中華傳統文化體現著對于“法”的尊重的思想。例如,《晉書·刑法志》中“法軌既定則行之,行之信如四時,執之堅如金石”,以及“法者,所以齊天下之動,至公大定之制也”等表述,強調法作為維系公正的準則,在人們生活中起規制作用,體現著法律在很大程度上高于人情關系的思想,昭示著中華傳統文化對“法”的尊重。所以,遵行法律的必然性和共同性,具有執行法律的決心,是社會生活中的應然之義。
最后,德法結合,相得益彰。在延續兩千多年的封建帝制統治中,形成了深遠而具有廣泛影響的文化思想。這些文化思想中蘊藏著大量的有關“德”、“法”相結合共治的主張。例如,在《尚書》中就有關于德與罪的討論,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之述?!妒酚洝ざY書》也以“誘進以仁義,束縛以刑罰”告誡人們:既然人與人之間的倫理秩序早有定數,人生來就有尊卑貴賤之分,那么,就要按照上天的旨意,由具有高德性的人代替上天對有罪之人施以刑罰。實際上,這種罪行的判定是由所謂的具有高德性的人依據自身的道德判定,加之相應的法律條款相匹配,是德法相結合的典型。同時,人類世界是復雜多變的,需要規則來維系秩序。但在人們犯罪前就要通過道德教育,來約束他們的思想和觀念,提高“法”的意識。當有人觸犯法律時,就要依靠刑罰來進行懲罰。上述內容中包含著較為清晰的德法并用的思想,但以德治為主的傾向更為鮮明。[8]
綜上,中華傳統文化更多的是站在德治的角度,提倡以“仁”為根本,實現國家與社會的平穩運行,以及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德治色彩非常明顯。同時,將“法”看作是“德”的輔助性的懲罰措施,強調人對于法律的能動作用。這些主張與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的“國家和社會治理需要法律和道德共同發揮作用”要求具有相通性,都關注到德治和法治同樣具有重要的作用。中華傳統文化中關于“德主法輔”的思想,一方面可以為全社會將德育教育作為法治理念提升的有效保障提供經驗;另一方面,可以提升領導干部或國家工作人員的自我道德水平,在認知上做到依法辦事,在行為上做到律己與律他,體現法治的知行合一。
同時也應該看到,中華傳統文化主張的宗法制度,是對個體獨立性的壓抑,導致民眾的權利意識缺乏。即便是極力推崇的民本思想,也多是立足于愚民的視角,以維系君主的絕對權威,不利于良好法治氛圍的形成。
“中和”是中華傳統文化所推崇的高頻詞,一直是協調人倫關系、人對家族以及國家和整個天下的道義與責任的規則,并上升為以禮法的形式體現著對人的價值的關注。例如,“兼相愛,交相利”、“仁者愛人,有理者敬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等均折射出最原始的法治思維。[9]
一方面,從平等意愿出發,強調“天人合一”的人與自然關系。中華傳統文化歷來都是把和善、友好作為告誡古人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主張要以友善的態度對待自然界的萬事萬物。如果從社會主義法治文化角度看,中華傳統文化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闡述,以及“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思想,都體現著法治所追求的正義結果。另外,《孟子·盡心上》關于“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的論述,也是警示人們要善待自然,尊重自然規律和法則,避免對大自然的過度破壞和掠奪,折射著追求平等自然秩序的意愿。[10]
另一方面,從穩定出發,強調“寬和處世”的人際關系。通過分析發現,中華傳統文化中更主張通過灌輸“和為貴”的思想來維系社會穩定。例如,孔子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老子》的“無欲”、“無為”、“無爭”的理想社會等,無一不是“寬和處世”原則的體現。中華傳統文化中的這些思想告誡人們:要以減少爭端、互相謙讓作為人與人之間處理關系的基本準則。這有時就會造成一個基本的事實,處于被壓迫境地的弱勢群體經常遭受欺壓而不能申述,社會不公正現象愈加嚴重。另外,“寬和處世”的主張使得“無訴”成為傳統社會的主要法律現象,即分歧雙方盡量不采用法律手段而使用協商手段達成和解。這種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避免因當事人對判決結果不滿而可能出現的危害風險,減少國家司法資源浪費,是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中可以借鑒的重要思想。[11]
綜上,“和”的思想是中華傳統文化所追求的一種理想境界。因為中國古代社會紛繁復雜,又有著封建君主統治的特殊政治制度,通過對人們進行“和”思想的灌輸、引導和教育,規避了本該通過制度設計完成的重任而用直白的表述來實現。但無論怎樣,“中和”作為一種美好的人格塑造價值取向,是中華傳統文化中致力于打造的“圣賢君子”的最高道德追求,在一定程度上對致力于成為君子的個體起到了相當的約束力,實現了特定范圍內的和諧,對于有效化解各方的利益沖突,不斷調整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及人與人的關系,實現公平、正義的真善美境界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對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所致力實現的公平正義價值追求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12]但需要注意的是,中華傳統文化中的“和”帶有通過壓抑個體的訴求而維系表象和諧的嫌疑,更像一種臨時性的應急對策而非長久之計。
中華傳統文化凝聚著人類共同的精神追求,蘊藏著人類社會發展的巨大智慧,珍藏著中華民族共同的印記,是中華文化得以永續傳承的強大動力。在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中,對中華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創新,是古為今用、批判繼承的態度,以及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最好體現。盡管中華傳統文化中有不利于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的消極因素,但豐富的優秀資源必定成為尋找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契合點的溫潤土壤,為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提供豐富的優質元素。因為任何一種文化,都要有其深厚的根基做基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法”資源就是社會主義法治文化建設的“文化根基”。盡管時代變遷、制度更替,但中華傳統文化中的優秀元素一定會被繼承與發展,否則法治難以被信仰,只能成為一種立意高遠的義理標榜。為此,要立足我國法治建設實際,在社會主義經濟社會發展中積極整合與培育有效資源,培育公眾的法治意識,激發公眾的權利訴求,為法治建設提供可靠的政治保障,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法治資源的現代轉化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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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16
河南省高等學校青年骨干教師資助計劃資助對象項目(2015GGJS-033);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高校思政課)專項項目(2015-szk-008);河南工程學院博士基金項目(D2015031);河南工程學院教學團隊“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教學團隊”
姜國峰(1980-),男,博士,副教授;E-mail:jiangguofeng1980@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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