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

路來森

“弦月”之美，美在意境之朦朧，意趣之幽微。地上，只是暈了一層昏黃的光，一切都是淡淡的，淺淺的，蕭疏如素描，幽微似夢境。

上弦月，謂之“新月”；下弦月，則謂之“缺月”或者“殘月”。張潮在《幽夢影》中，有“新月恨其易沉，缺月恨其遲上”之語。新月易沉，缺月遲上，都難以讓人盡賞“弦月”之美，都是叫人遺憾的事情。

弦月，月如弦，仿佛隨手一撥，輕攏慢捻，一彎月亮就能彈撥出美妙的樂音。月如鉤，那“鉤”，一定曾“鉤”起過閨門的珠簾。于是，一女子“無言獨上西樓”，對月，吹響了手中的長笛，笛聲幽咽，聲聲動情。

弦月之夜，宜閑步，宜清談，更宜約會。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那“月”，宜是上弦月。一對青年男女，行走在這樣的畫面中，話語款款，情意綿綿，溫軟如春風。月朦朧，鳥朦朧，人亦朦朧，此景，甚美；此情，更美。

“缺月掛疏桐”，應是下弦月。桐葉搖搖，月已經很低了，仿佛就掛在了桐樹上，也變成了一片桐葉，有了一份蕭疏的風致。一葉知秋，這樣的“缺月”，應該是屬于秋天；當那片桐葉落地的時候，地上，就落下了一枚月亮。

曾國藩認為“花未全開，月未圓”，是人生的最佳狀態。蕓蕓眾生，大多喜歡追求生命的圓滿，而他偏偏追求“月未圓”的生命狀態。或許，他更明白“盈則虧”的道理，更懂得如何去“持盈保泰”。

于此看來，“弦月”之美，就不僅美在朦朧、幽微，還美在“缺失”，美在生命中的那一份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