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
那年新生報到,第一次看到龍子湖高校園區“文苑路”的路牌時,仿佛嗅到了書卷氣,瞬間心情大好。從學校的南大門進去是“明德路”,北門則為“至善路”,典出《禮記·大學》。起于“明德”,止于“至善”,寥寥數筆,便顯出底蘊來。這座位于文苑北路的校園,承載著我最初的夢想,也將我有關青春的記憶悉數收藏,妥善安放。
祥園3舍439室,是個怪咖聚集的地方:老大是個“路癡”,也是我們班的副班長,自帶女王氣場;暉暉是個善于偽裝的吃貨,纖細高挑的身材,卻擁有一個超大容量的胃;小貝是個賢惠的“麥霸”,不溫不火的她,只要一拿起麥克風,就立刻歌神附體,實力不容小覷;阿飛是個“迷妹”兼段子手,看得了各路歐巴小鮮肉,也聽得了德云社的相聲,她的天賦異稟能使人笑出八塊腹肌……作為其中的一員,我則顯得有些安于平淡:
讀詩詞,看到喜歡的就抄下來貼在墻上,日日吟誦;去圖書館借書看,遇到值得玩味的就買回來放在書架上,時時翻閱;喜歡越劇和昆曲,一有空閑,就拿著一把折扇,戴著耳機咿咿呀呀跟著唱。
她們對我的定義只有三個字——古代人。老大卻說,我和她是一個靈魂住在兩個身體里,她是理性的那一面,我是感性的那一面,雖外在表現不同,但內在默契十足。
某日,老大在電腦前查詢手機積分可兌換的禮品,我陪她一起瀏覽,突然看到一本《記憶紅樓》,兩眼放光。那是1987版《紅樓夢》里寶玉的飾演者歐陽奮強寫的回憶錄,里面還有很多珍貴的劇照。我捧著鼠標,作“舉案齊眉”狀,用誠懇的語氣說:“請老大垂憐。”老大秒懂我的意思,卻故作思索狀,說:“這個嘛,容我考慮一下。”我用渴望的小眼神望著她,說:“老大,看在你上次迷路,我不顧路遠,不辭勞苦去接你回來的分兒上,就滿足我這個小小的愿望吧。”老大趕緊打斷說:“OK!多大點事兒嘛,依你就是了。那個……迷路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書寄到的那天,我興奮地拉上老大去北門口收快遞。那時已是冬天,一路上她不停地念叨:“這天寒路遠,人困馬乏的,一會兒我要吃三串烤面筋、兩串魚豆腐,補充體力!”我豪氣地說:“您敞開吃,我埋單。”她瞥了我一眼說:“那你把攤買回來,烤給我吃。”我趕緊進言:“老大,別的同學還要吃的啊,咱不能搞壟斷。”
回到宿舍,我又纏著讓她在扉頁上題字,她說不知道寫什么,我把書架上那本《紅樓詩話》丟給她說:“你挑一首詩寫上去就行。”老大隨便翻了幾頁,埋頭寫完遞給我。我打開書,見她寫的是:“春夢隨云散,飛花逐水流;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閑愁。”落款是她的大名。
去年冬天,老大到鄭州來辦事,晚上要在這里住一晚,召我“侍寢”。晚上,我倆躺在小笨客棧的大床上一起看《我的少女時代》,她說:“這樣的電影就是要和閨密一起看才有感覺。”我驚訝:“老大,原來你也有一顆少女心。”
那一夜,我們聊了很多,我問她:“你現在還會迷路嗎?”她底氣十足地說:“我現在開車上下班,有導航,丟不了。”我說:“畢業后,再沒有吃過那么好吃的魚豆腐。”她嘆氣:“誰讓你當初不把那個攤子買下來!”我說:“當初沒錢。”她一臉嫌棄地說:“誰讓你買那么多閑書……”
昨晚,我和老大聊微信,跟她說我寫了一篇文章,其中有她的“戲份”。她默默地說:“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一世英名要毀于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