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你是我最遠的愛

禇世超

如夢忽覺，詩心詞意，終寫不盡那一夜的庭前花落；曲終人散，嗔癡愛恨，走過的人一望便知。

寒意微侵，夜深聽雨，盛夏的夜晚不單只是煩躁與悶熱，窗上的珠光錯落在闌珊的光影里，劃落成一道道凝痕，靜好的時光里，總能讓人想起一些故事，即便有時看來，那些本是不能稱得上故事的故事。

那一年楚一大學畢業，實習的公司又面臨倒閉，一片迷茫的他胡亂在網上找一份工作，獲得了一次面試的機會，怎知面試還算順利，楚一陰差陽錯的留了下來，那是一處山東半島的海濱小鎮，靠山背海，曾遍地皆石，得名“石島”。

清風無言，難保海棠依舊，不久前還在學校的書桌上俯首所思的日子，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如今，卻只能將他鄉認作棲身之處，生活變成了日日重復的內容，公司與宿舍之間不到五分鐘的路程，楚一便被鎖在這一片濃霧之中，被忽略，不起眼，平淡無奇。

然而，歲月的流逝總會帶來一些風月的影子。那一天，楚一如同往常一樣坐在電腦的旁邊，各種文件通過公司的通訊軟件一份份傳來，楚一認真的看著每一份，閱讀上面的內容，突然一個叫”任若初“的同事發來一條消息，后面還綴著一張笑臉的圖案。楚一好奇的看著，不一會兒屏幕上又出現了一行字“哈，新來的吧？”楚一對著屏幕笑了笑，雖然來公司有一段時間，但是大學之后不知怎么患上了人臉健忘癥，公司大多數人還不認識。辦公室的周圍依如往常的寂靜，敲擊鍵盤的聲音清晰入耳，楚一開始只是簡單的回復，慢慢的聊了起來。

楚一的工作與不同的部門有著聯系，那天的天氣燥熱，楚一有工作要找若初處理，工期緊張，公司的多數人都在現場忙碌，那片辦公區顯得略為空曠，楚一走過去，看來這應該是自己要找的人，便打了聲招呼，若初將目光從電腦上離開，打量著楚一，嘴角揚起一絲微笑，“新人吧”。唇朱齒白，簡潔的馬尾，身著一件淡粉色的T恤，衣袖輕卷，舉止自然。楚一還以微笑，在旁邊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開始進行著工作上的交接。辦公區域的門敞開著，陣陣微風吹起桌面的紙張沙沙作響，夏蟲懶散的趴在上面，故作不知。

在那個被風吹亂的夏天過后，楚一漸漸習慣了這里的生活，工作也更為得心應手，日子很平淡，之前楚一曾想過在走出校門后可以有所作為，但畢業后的幾番經歷讓他相信平凡的生活本是如此，而自己也僅僅是平凡中的一員。

海邊的氣候少有明顯的過渡，氣溫轉眼間冷了起來，楚一幾乎每天都能看到若初，而她每次都是帶著微笑在工作著。

“你是什么星座？”

楚一看著若初，那天他路過他的位置時，若初忽然說了一句話，讓楚一一時顯得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幫我看看，我是五月二十七的生日。”

若初看著電腦，“是雙子座，上面說了——雙子座的孤獨是無可救藥的，哈。”

楚一也跟著笑起來，孤獨？無藥可救？他向來不信這些，不過現在聽來，倒也算確切，一直以來，特立獨行的性格一直伴隨著自己，已然是一種習慣。那天傍晚夕陽舞倦了姿態，透過大大的窗子灑滿青案，兩人聊了很久，其他人的來往，時間的流逝，奇怪的忘卻腦后。

冬天的海岸是風的俘虜，斜陽草樹，全部包含于一片的凄涼。楚一原本打算隨遇而安，可是公司的不景氣帶來了人員的變動，許多和楚一在一起的畢業生被辭退，室友也先后離開，看來正如若初所說，楚一的孤獨真的面臨無藥可救了。

一天下午，楚一在電腦上隨便點擊查看著微博，卻發現上面滿滿都是若初發表的狀態，楚一看著上面的內容，覺得很好笑，滿滿的道理，華麗的語句，但想想又不知道要確切的表達些什么，楚一在其中一條后回復了一句“晚上一起吃飯吧，我請。”

楚一繼續做自己的事，但很快對面發出了回復。

“好呀，什么日子，讓您這么破費？”

“就當慶祝我躲過公司的人員優化，可以繼續欣賞這里的太陽，哈……”

下班后，兩人來到公司的門口，若初說的飯店不是很遠，天氣有些寒冷，月亮淡淡的掛在云邊，路旁的燈火嘆息著光暈。若初將手放進大衣的口袋，低著頭，風拂起了鬢角的發，呈出精致的棱角。

兩人一路說笑到了那家火鍋店，邊吃邊談，沒有一絲隔閡。熱氣彌漫周圍，暖暖的，若初拿著筷子，問楚一：“你說你是山旁邊長大的，那倒是說說看，山邊的人和像我這樣水邊的人有什么區別？”

楚一愣了一下，“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吧……”

若初看著楚一，撩了一下劉海，夾起一塊菜，“哈，才子！”

楚一被逗的不知所措，眼前的人文靜、活潑，充滿了未知，像是一位老朋友，又像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后來，楚一送若初回了家，那天晚上，楚一睡的很晚，翻起床邊的幾本書，誰知原本的詞意此時此刻卻變成了潦草的只言片語。無疑，時光來的太美，其中的人毫無準備。

“任若初，人生若只如初見，人生會永遠只如初見么？”

月色像是浮動的煙，萬家燈火。這一切，若是緣定，為何山水相隔，風吹絮起；若是邂逅，為何又如梅遇雪，一眼萬年……

過年的長假，楚一回到了家鄉，一年的奔波，如今家人欣喜格外。家鄉的雪很大，華麗的飄落，像是上天的尺素，寫滿了相思。兩人偶爾在網上閑聊，楚一告訴若初這里的雪會在幾分鐘內覆蓋整潔的路面，告訴他滑雪的刺激，若初聽著，對那個夢中的冰都充滿期待。

年后的沒幾天，楚一便決定返回公司，家人支持他的決定，楚一買了一張車票，離開了……

“很敬業呀，這么早就回來了。”

那天楚一一個人在辦公室，若初走過來和他打招呼，楚一打量著她，若初換了新的發型，像以往一樣笑著看著他。

“家里太冷了，還是這里好。”

辦公樓的外面霧靄蒙蒙，暗淡的色調顯得格格不入。

這一年沒有什么轉變，公司的效益依舊低迷，而楚一一面認真的工作，一面利用其他時間增強自己。相比曾經的張狂，這一次他開始相信腳踏實地的方式，為了生活的明天，外出闖蕩，沒有多余的支持，只為能得到一個稍好的結果。

若初經常會找楚一，帶著他去了當地很多地方，告訴他很多當地的風土人情，而楚一也不負所望的學會了幾句當地的方言。

楚一的許多同學都在畢業的幾年后迫于壓力回到了家鄉，閑暇時，楚一會和他們聯系。有時候很羨慕他們，雖然生活平淡，但是重要的人都在身邊，而自己卻如同困在了井里，仰望天上的繁星，絕望中卻看到了最美的東西。

“你想沒想過有一天出去闖闖？”

那天在馬路上，楚一問若初。

“哈，不知道，我從小也沒離開家，上學的時候也是在家附近的學校，要是出去了，可能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

進入深秋了，海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若初依舊笑的那么真誠，那么平淡。楚一看著她，路過一棵樹的時候，落下一片枯葉，劃過楚一的嘴角，感覺有些干澀。

轉眼到了年末，楚一經常會失眠，那天下班之后，楚一沒什么事，就在辦公室里翻起了一本雜志，其中在最后幾頁有一首詩，“頗愧年來負盛名，天涯到處有逢迎，知荊說項尋常事，第一知己總讓卿”。

那天的月亮很圓，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內部的紋理。楚一坐在窗旁，一陣鈴聲傳來，手機上出現一條短信，楚一看了一眼，關了機回到宿舍，找了一部電視劇，看了很久。

在楚一來到這里的第三年，一切漸漸穩定。可惜思緒已非昨日，時光流逝，開始有了明顯的感覺，刀鈍人乏，春去秋來，有了更深的改變。

他和她依舊如是，仿佛一切只是命運導演的一部啞劇。當安靜的生活驚起一陣波瀾，給人滿心的期待，不想看透又想看透；可是峰回路轉，清醒的時候面對無法預知的變故，不知所措，想看透卻不能看得透。

楚一最后決定遠離那些，也許從來都是歲月中一點無關緊要的悲喜，或是正如若初所說，自己的孤獨已經無藥可救。年華輪轉，身邊的人和事風卷云淡，或近或遠，不留一絲痕跡。只是偶爾對著窗戶看著遠方時，心中不由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