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巧梅
孟子認為,民眾和君王都是有良心的性善之人,只要將性善進行推廣,付諸實際生活,那我們就“足以保四海,保妻子”。但君王和民眾不同的地方是,君王扮演的社會角色所進行的社會實踐是針對整個民眾,君王性善的推廣不僅會影響某一個人、某一個家族的命運,還會影響整個國家、社會的命運。所以孟子以“人性善”為論點,勸誡君王將自己的良心本性推廣到國家治理的過程中,發揮君王“性善”的特殊性,實行民本,造福整個國家。
一、推行孟子民本思想的前提之一:人性善
1.人人皆善
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孟子·萬章下》)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從實情來講,人可以為善。這就是我所說的善。如果一個人不善,不是材質的罪過。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人人都有,惻隱之心是仁之端,羞惡之心是義之端,恭敬之心是禮之端,是非之心是智之端。仁義禮智不是外邊給予我的,是我原本就有的,不過不曾切記反思而已。孟子這里只是以良心論性,只有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才是孟子所說的心,惡心、害人之心并不包含在孟子所說的心中。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于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由是親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孟子·公孫丑上》)孟子認為“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四端”對于人而言是先天本有的。人之不忍之心“非所以內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于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人的不忍之心并不是受到社會各種形而下的因素所影響,這樣人之“四端”的存在只能是“天之所與”。孟子曰:“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孟子·離婁上》)這就是說,從人與禽獸之別的角度來看,有無道德心以及能否自覺此道德之善也就代表著人與禽獸的一種基本區別。孟子并沒有直接規定人的本性是什么,而主要是通過人心自然而然地表現直接揭示決定人之為人的本性之善性。人之所以和禽獸不一樣,就是因為人本性自然而然就會流露出善。
2.君王“性善”
孟子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孟子·梁惠王上》。此段是孟子為齊宣王解答以羊換牛的原因,并不是齊宣王吝嗇,以小羊換大牛,而是齊宣王的不忍之心發揮了作用。在面對牛的哀叫時,齊宣王將自己的善心擴充,救了那頭牛。面對受苦的民眾時,君王也需要擴充自己的善心。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以運于掌。《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獨何與?”(《孟子·梁惠王上》)尊敬自己的長輩,所以尊敬其他老人;愛自己的孩子,所以愛其他小孩。這樣就可以把天下掌握在手中。《詩經》上說:“為妻子樹立規范,再影響兄弟,治理家族。”就是把自己的善心推恩到其他人身上。上古有大作為的人,并沒有什么過人之處,只不過善于推恩而已。如今君王能夠把善心推到禽獸身上,而不推到民眾身上,這說不過去。孟子認為能夠把國家治理好的人。只不過是把對自己、對自己親人的愛推及到民眾身上而已。孟子曰:“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獨何予?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為也,非不能也。”(《孟子﹒梁惠王上》)君王對禽獸有不忍之心,卻推及不到民眾身上,這是為什么?一根羽毛都舉不起來,是沒用力;一車的柴火看不見,是眼睛不想看見;百姓的事裝作看不見,是不想施恩。所以君王沒有統一天下,是不想做能統一天下之事,而不是不能做到。孟子認為君王沒有施行仁政,是因為不想施行仁政,而不是不能做到,只要君王想做到仁政,以民為本,就能實現“蒞中國而撫四夷也”。
二、君王“性善”推廣:民本的實現
孟子提倡人人皆善,把君王和民眾同放在“人”的角度,每個人都是有良心的性善之人。在人性上,君王和民眾是沒有本質區別的。但由于相對于民眾來說,君王的社會行為都是圍繞著國家主體民眾來體現,其社會作用不同。在治理國家時,君王不必要考慮太多,只要發揮自己的本性,讓自己的本性自然流露即可。君王愛財,那就將自己愛財的本性推廣到民眾身上,愛惜民眾的財,不隨意征收過多的稅賦;不為了戰爭占用百姓農時。君王希望自己的子女受到良好的教育,而推及到給予民眾良好的教育。這些具有民本思想的行為,都不過是君王“性善”的擴充而已。
1.民貴君輕
從民眾對于社會的作用來看,民眾決定了國家興亡和政權的得失。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也;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孟子·離婁下》)
夏桀、商紂喪失天下,是由于失去了民眾;失去民眾,是由于失去了民心。君王得到天下的途徑是得到天下的民眾,得到天下民眾的途徑是得到民心,得到民心的途徑是聚集起來,不去做他們所厭惡的事。孟子認為國家存在的關鍵是獲得民眾的心,要做民眾想讓君主做的,不要去做民眾所厭惡的事情。國家政權的存在不是取決于君王,而是取決于普通民眾。人民再也不是君王獲得戰爭勝利的武器,而是國家興亡的決定者。君王要認識到民眾的社會作用,并且由己推人,在思想上重視民眾。
2.制民之產
人的基本需求無非就是吃喝住行。孟子曰:“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谷與魚鱉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孟子·梁惠王上》)孟子認為,王道的開始,是使人民生死沒有遺憾。生的時候,有食物吃,有木材用。老的時候有人贍養。君王雖然貴為君王,但是也逃脫不了生死問題。君王活著的時候,希望自己能夠吃得飽,穿得暖;老的時候,希望自己能夠被很好地贍養。同樣,君王如果把自己活著的時候想得到的東西推及到民眾身上,讓民眾生的時候有食物吃,老的時候有子女贍養,死的時候能夠安然去世,不帶有遺憾,這才是君王實行王道的開始。君王本性是善的,自己想獲得東西,也想給予民眾,君王愛財,所以也會愛惜民眾的財富,所以君王不奪取民眾農時,讓民眾有時間創造自己的財富。孟子提出以恒產養民:“民之為道也,有恒產者有恒心,無恒產者無恒心。茍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乎罪,然后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孟子·滕文公上》)民眾的一般規律,有固定產業的就有恒心,沒有固定產業的就沒有恒心。有恒心的人有一定的道德標準,沒有恒心的人就會放蕩胡來,無所不為。等他們犯了罪,再去懲治他們,這就是欺罔群眾。哪有仁君去欺罔民眾的?孟子認為仁君要為百姓置辦恒產,這里的恒產應該就是土地。民眾有了恒產,就跟我們現代人有了自己固定的工作一樣,有一份固定工作的人犯罪的幾率要小很多,這樣更加有利于國家的安穩和諧。朱熹說:“夫民衣食不足,則不暇治禮義。”(《四書章句集注·孟子集注》)所以“制恒產”是國家提高人民道德思想水平的物質基礎。
3.庠序之教
人人皆善,民眾性之本善,君王性之本善。君王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接受良好的教育,同樣民眾也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獲得受教育的機會。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達財者,有答問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孟子·盡心上》)君子教育人的方式有五種,有像及時雨那樣教育的,有成全德行的,有通達才能的,有解答疑問的,有以自身的善行來讓他人學習的。這是君子教育人的五種方式。君王在獲得物質上的滿足之后,也會考慮一些禮義廉恥等問題。君王需要知識淵博的老師來傳道、授業、解惑,同樣,民眾也需要老師幫助他們解決一些人生問題。所以君王使民眾富裕之后,要對他們進行道德教育。“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于上,小民親于下。”(《孟子·滕文公上》)孟子認為,應設置庠、序、學、校來教育民眾,庠是教養的意思,校是教導的意思,序是訓導的意思。夏代稱學校為校,商代稱序,周代稱庠;學在夏、商、周三代都有,都是用來使人們懂得人與人的倫常關系。在上者懂得人與人的倫常關系,在下者就會擁護親附他們。同時,人人皆善,君王設庠序之教,能夠讓民眾的良心本性得到滋養,幫助民眾更好地認識自己的良心本性。“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于道路矣。”(《孟子·梁惠王上》)通過庠序之教,讓民眾明倫理、懂孝悌,這樣就能提升整個社會的道德修養。
三、結語
孟子提出“人性善”為基礎的民本之治,是順應人之本性的治理措施。孟子勸誡君王要以民為本,實行王道仁治,要讓民眾“性善”得到“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蘗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相反,如果君王暴斂賦稅,為了攻城略地而罔顧民眾死活,讓民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民眾的善性就會像“牛山之木”得不到滋潤,反而被斧斤砍伐,喪失本性,出現各種不善的行為。
參考文獻:
[1]楊伯峻.孟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5.
[2]朱 熹.四書章句集注[M].北京:中華書局,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