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言”中看明代服飾的守舊與突破

任麗惠

(廣東職業技術學院 服裝系，廣東 佛山 528041)

從“三言”中看明代服飾的守舊與突破

任麗惠

(廣東職業技術學院 服裝系，廣東 佛山 528041)

在禮序井然的封建等級制社會中，明朝服飾的變遷也體現著社會政治、經濟和文化的變遷。從“三言”中服飾描寫的蛛絲馬跡，分析明代服裝面料、色彩和配飾的變遷，研究明代服飾新的美學觀。

明代；“三言”；服飾；審美

明朝建立初期，服飾旨在恢復、繼承漢族傳統。朱元璋下詔：衣冠悉如唐代形制，上采周漢、下取唐宋，制定了非常嚴格的服飾制度。然而，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商品經濟的活躍，僭用服飾成為常態。

馮夢龍在對宋元話本、明代擬話本進行編輯修訂的基礎上，纂輯了《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合稱“三言”。從細微處展現明代家長里短的市井生活，為明代服飾美學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依據。“三言”中描寫服飾的文字并不多，或為人物性格做鋪墊，或能有效推動劇情的發展。而正是這種無心之柳，反映出了真實的明代服飾美學。

1 “三言”中的服飾

1.1 面料

明朝服裝面料品種繁多，綾羅綢緞、棉布、麻布應用廣泛，“三言”中各類材質的服飾都有展現。《喻世明言》開篇《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中，陳大郎“身上穿一件魚肚白的湖紗道袍，又恰好與蔣興哥平昔穿著相像”[1]造成蔣興哥妻子的誤認。《沈小霞相會出師表》中，“聞氏換了一身布衣，將青布裹頭”[1]。在“三言”中，有多處關于麻布的描寫，大都是當作孝服來穿著。同樣是上面兩篇，蔣興哥為父親守孝后，就“換去粗麻衣服”，再去娶親，“孝幕翻成紅幕，色衣換去麻衣”。馮主事守孝時，也穿著“反摺稀眼粗麻衫”。《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中，杜十娘設計贖身后，“禿髻舊衫”前往姐妹處，一番梳妝打扮，“翠鈿金釧，瑤簪寶珥，錦袖花裙，鸞帶繡履”[2]。而破壞杜十娘和李甲感情的孫富出場則穿著“貂帽狐裘”。明代服飾面料之發達可見一斑。

1.2 顏色

明代以朱為正色，孔子說“惡紫之奪朱也”，所以紫色地位下降。明代服制制度中，普通婦女不能用純度高的顏色或者大紅、大黃等正色，禮服也只能用紫色粗布。

在“三言”中，普通百姓的審美則趨向色彩艷麗，尤喜紅、黃等禁色。《陸五漢硬留合色鞋》中，描寫少年子弟張茗外出游玩，“頭戴一頂時樣縐紗巾，身穿銀紅吳綾道袍，里面繡花白綾襖，腳下白綾襪，大紅鞋”[3]。《錢秀才錯占鳳凰儔》中，“那顏俊雖則丑陋，最好妝扮，穿紅著綠，低聲強笑，自以為美”。

相較于普通百姓對大紅大綠的熱衷，有才學的女性反而追求清雅素淡的妝扮。如《玉堂春落難逢夫》中，玉堂春初次亮相，文中描述“雅淡梳妝偏有韻，不施脂粉自多姿”。在《唐解元一笑姻緣》中，唐伯虎與秋香的幾次見面，秋香都穿青衣，以淺淡之姿出現。

1.3 配飾

“三言”中主要配飾有冠帽、鞋和佩飾三類。

冠帽是中國古代服飾中的重要搭配，“冠”為貴族所帶的帽子，平民一般不能佩戴。明代是中國冠帽發展最繁榮的時代，各種新奇的冠帽層出不窮。“三言”中以明代為背景的文章中，有名有姓的冠帽多達二十幾種，分為帽和巾兩大類：

(1)帽：百技鬃帽、紗帽、頂彎角帽、大帽、小帽、纏棕大帽、貂帽、瓦楞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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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巾：新孝頭巾、華陽巾、包巾、高樣大桶子頭巾、磚頂背系帶頭巾、紗頭巾、搭颯頭巾、梔子花匾摺孝頭巾、儒巾、時樣縐紗巾、搭圾頭巾、逍遙巾等。

“三言”中鞋子分為鞋和靴兩類。日常生活中以著鞋為主，多用布、絲、麻等比較輕便的材質。遠足則穿靴，如《鄭節使立功神臂弓》中多次描述軍官穿皂靴。

明代商業經濟繁榮，配飾種類繁多。華美的配飾展示了普通百姓對新奇事物的審美趨勢，也成為推動故事情節的重要道具，昭顯著明代社會道德體系的崩塌。在文中，一只簪子就可以誘惑良家婦女出軌，一個寶石戒指也可以勾引年輕少年郎喪命。“三言”中，各種配飾儼然欲望的發酵劑。

2 明代的服飾美學變遷

2.1 明代傳統服飾美學

2.1.1 “天人合一”的服飾美學

自古以來，中國服飾就受“天人合一”的宇宙觀的影響，如周朝“上玄下纁”的禮服，代表未明之天、黃昏之地，象征著君主凌駕于天地的無上權力。其“尚象”的美學精神在明代服飾中仍有所繼承。明代各種巾帽冠以“四方平定”、“六合一統”之名，無不蘊含安定統一的美好寓意。服飾紋樣多采用自然紋樣，為天地之象的物化。如《陸五漢硬留合色鞋》中張藎穿“繡花白綾襖兒”去賞花，人比花更艷。

2.1.2 服飾中的“禮”

中國自古講究服飾中的禮，明代初期重拾漢族之禮，明末雖然禮制一再打破，一些傳統禮儀仍然保留了下來。

明代面料發展繁榮，喪期“服麻”傳統仍然保留。守孝期間，穿著麻布，結束后才可以著色布。再有，作為禮儀之邦，中國自古講究服飾及冠帽的搭配，外出戴帽或巾是一種重要禮儀。在《陳御史巧勘金釵鈿》中，魯公子家道中落，為了拜見未來岳母、岳父，跟表兄借衣服“遮丑”。借到衣服后，魯公子“把舊的脫將下來，用清水擺凈”，“吹些火來熨得直直的，有些磨壞的去處，再把些飯兒粘得硬硬的，墨兒涂得黑黑的。只這頂巾，也弄了一個多時辰，左帶右帶，只怕不正”。

2.2 明代服飾反傳統美學

2.2.1 服飾制度沖破藩籬

明建國初期嚴格的服飾制度在中后期一再被打破，永樂以后，朝廷一再頒布服飾禁令，試圖恢復傳統制度，但收效甚微。嘉靖年間，朝中貪賄成風，奢靡之風延伸至民間，整個社會享樂之風盛行。服飾無論是在面料上，還是在色彩上，都突破了傳統服裝制度，富貴人穿綾著緞早已是不言而喻的事實。

明代初期在“農本商末”思想的影響下，規定商人只能穿著絹和布，老百姓可以穿綢和素紗，而綾羅等華貴面料則是王公貴族的專屬。蔣興哥的妻子之所以將陳大郎錯認成蔣興哥，就是因為二人不約而同選擇了湖紗道袍。即使這樣，受經濟所限，“三言”中穿著絲綢的也只有兩類人，要么有權，即做官的；要么有錢，以商人、妓女為代表，普通老百姓還是穿棉布居多。

2.2.2 求新、求艷之尚

明初，太祖朱元璋推行“安養生息”的政策，社會生活崇尚節儉。到了明代中后期，服飾審美由崇尚敦樸轉向對富貴華美的追求。

“三言”中多次用“艷妝盛服”(《蔣淑真刎頸鴛鴦會》)、“耀服繁華”(《盧太學詩酒傲公侯》)、“鮮衣大帽”(《張淑兒巧智脫楊生》)等艷麗詞藻描述衣服。聲入心通、言為心聲，明人對服飾求艷之心昭然若揭。

在《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中，商人陳大郎“頭上帶一項蘇樣的百技鬃帽”，蘇樣是明代中后期出現的新奇式樣的總稱。蘇州是明代城市化的代表之一，“蘇樣”則是蘇州時尚流行品的稱呼。

2.2.3 服飾審美商業化

商業經濟活動發展，作為傳統社會最底層的商人，迫切希望通過服飾所蘊涵的階層與身份符號信息提高自己的地位，而文人則需要商人為自己的奢靡生活提供基本保障。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完全可以憑自身喜好，財力之所及，去穿著打扮，展現千姿百態的服飾。

《張廷秀逃生救父》中，“王員外揀了吉日，做下一身新衣，送來穿著。張權將廷秀打扮起來，真個人是衣妝，佛是金妝，廷秀穿了一身華麗衣服，比前愈加風采，全不像貧家之子”。王員外是商人代表，祖上頗豐，又有一個玉器鋪子。張廷秀則是文人形象，自小讀書，一表人才。可偏偏文人家貧，商人有錢但膝下無子。二人的交集在于王員外想要認廷秀做兒子，張家的表現是喜出望外，立刻就把兒子裝扮一番，送上門去。中國傳統觀念中地位較低的商人，在明朝末年反而被文人所追捧，成為服飾的引領者。

3 結語

明代中期以后，等級制度已被打破，僭用服飾習以為常，到了晚明，奢侈之風盛行，在服飾上追求華美，鮮衣怒馬、爭奇斗艷。商業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必然要突破傳統規章制度的束縛，也反映出明朝大商巨賈在鞏固自身經濟地位的同時，通過服飾提高自己的社會聲譽。

[1] 馮夢龍.喻世明言[M].北京：中華書局，2014.

[2] 馮夢龍.警世通言[M].北京：中華書局，2014.

[3] 馮夢龍.醒世恒言[M].北京：中華書局，2014.

ConservatismandBreakthroughofMingDynastyCostumesin"SanYan"

REN Li-hui

(School of Fashion, Guangdong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 Foshan 528041, China)

The change of Ming Dynasty dress reflect the change of social politics, economy and culture in feudal society. From the clues of clothing description in "San Yan", the changes of fabric, color and accessories were analyzed, and the new aesthetic view of Ming Dynasty was researched.

Ming Dynasty; San Yan; garment; aesthetic

TS941.2

A

1673-0356(2017)11-0008-02

2017-09-17

“服裝與服飾設計”省高職教育第二類品牌專業建設(粵教高函[2015]號)；2017年度教學改革項目(CYYB2017063)

任麗惠(1979-),女,講師,高級技師,研究方向：服裝工程、服飾文化研究，E-mail：1226650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