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寫詩

段指

總有一種旅途比終點浪漫，總有一些美麗比歲月悠長

1952年，南京大學的校園里，一場聯誼活動即將盛裝亮相。作為學校物理系青年教師的馮端一到聯誼活動現場，就被一個留著長辮子、面容清麗可人的女孩吸引住了。他沒有退縮，而是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簡單地打過招呼后，兩個人就開始聊起來。女孩叫陳廉方，是南京一所中學的語文教師。彼此都是教師，話題自然就多了起來，讓他們頗為驚訝的是，原來他們竟然都是中央大學的畢業生。有了這種關系，他們共同的話題就更多了，分別前，彼此留下了聯系方式。

幾天后，他們再次見面。陳廉方發現馮端手中帶著兩本書，她側過頭一看，不覺驚訝了，原來竟是兩本詩集。望著陳廉方瞪大的眼睛，馮端假裝慍怒地說：“誰說理科男就不能喜歡文藝？誰說理科男就不能愛好詩歌？”“你喜歡，但你能成大詩人嗎？”陳廉方說?？勺屗龥]有想到的是，馮端不但喜歡讀詩，還寫詩，這讓喜歡文藝的她平添了幾分好感。這次分手前，馮端把手中的兩本詩集送給了她，他望著她，認真地說：“送給你，愿你的日子像詩歌一樣芬芳美麗?！?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4/25/zrcs201705zrcs20170506-1-l.jpg" style="">

有了詩歌作為媒介，他們的愛情順其自然地就拉開了帷幕。每隔一段時間，馮端就會寫一首詩送給陳廉方，看著那些優美而可人的詞句，陳廉方的心里寫滿了甜蜜。在一首名為《給廉方》的詩中，馮端寫道：“如果沒有了你，我的生命/所剩下的只是一片空虛和荒涼/不論是寒風中望著樹葉凋零/或是腳踩過滿積著白雪的街巷/只要我一想到了你/心里就充滿了和煦的陽光……”這已經是最熾熱的告白了，這些濃得化不開的詩句，讓陳廉方的心一點點融化了，變得柔情四溢。

1955年4月1日，經過三年的戀愛，他們舉行了婚禮，成了令人艷羨的一對新人。按照陳廉方的想法，結婚之前喜歡寫詩是馮端“別有用心”，婚后肯定不會再寫了。一次她甚至用不無嬉戲的口吻問他：“馮先生，以后不會再寫詩給我了吧？”馮端一聽，立刻變得莊嚴起來，認真地說：“會寫，我一定要寫到生命的末尾！”聽了這樣的承諾，陳廉方不由得為自己的想法而懊悔，不覺輕輕用手臂環住了他的腰，把頭枕在了馮端的肩頭上。

婚后的日子就這樣平淡無奇地鋪展開來。馮端繼續在大學里教學，做研究。而陳廉方忙完了學校的事情，就經營自己的小家。日子平靜而恬淡，閑暇時，兩個人坐在客廳里看書。每隔一段時間，馮端興致來了，就會動手寫一首詩送給陳廉方。特別是他出差時，差不多每次都會用一首詩來表達對她的思念。

在那一場政治運動中，原本學術做得風生水起的馮端被下放勞動了。下放的地方自是苦不堪言，但他從來都沒有對陳廉方言及，因為怕她擔心。在信中，馮端總是報喜不報憂，原本很艱苦的生活，被他戲謔的話語一描述，宛如進入了天堂一般：“我們這里是‘海陸空全都有呢！‘海是在水里游的鴨和鵝，‘陸是養的雞，‘空是養的鴿子?！笨吹竭@樣的內容，陳廉方的心里稍稍踏實了些，但她也知道，下放的生活絕非他描述得那么舒坦，這樣做，無非是害怕她擔心罷了。

1978年，陳廉方在一次體檢中被查出患上了子宮癌。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馮端人一下子就蒙了。但為了安慰陳廉方，他很輕松地說：“你這是早期，一定有辦法治療。我這里還有不少詩等著寫給你看呢！”從這天起，馮端就多了一項任務，就是工作之余到處打聽治療的方法。最終老天眷顧了他們，經過幾次手術，陳廉方的癌癥被治好了，后來經過復查，沒有一點問題。一聽說這個消息，馮端像是個孩子似的又唱又跳，他一口氣寫下了十首詩歌送給陳廉方。捧讀著這些詩，陳廉方的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落下。

沒有了政治運動，也沒有了疾病纏身，馮端和陳廉方的日子又漸漸步入了正軌，他們在各自的領域內默默做著貢獻。馮端的學術研究做得風生水起，他的名字也被更多的人所熟知，自然地，外出講學的機會也多了起來，有很多次還是到國外去。每到一地，馮端都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那就是給陳廉方寫信，在信中，往往會夾著一首詩。這些詩，成了他們愛情生活中最美好的綴飾。

在馮端和陳廉方結婚60周年紀念日那天，馮端自然是少不了寫一首詩的，在這首名為《鉆石頌》的詩歌中，有這樣的詩句：“六十春秋恩愛篤，雙雙執手難關渡。而今白發同偕老，朝朝暮暮永相濡。”

六十年牽手，六十年陪伴，六十年相濡以沫，更有那六十年一首首熾熱的情詩，馮端和陳廉方的愛情具有了別樣的味道。其實，他們走過的這條愛情之路，本身就像是一首情詩，愈老彌堅，散發著芬芳，散發著迷人的光彩。世間真愛總是要與詩相依相伴的。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