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就夠了

李納米

知足不代表不思進取，是對擁有的一切格外珍惜

剛過不惑之年，陸擎達就已經是這座小城的社保局局長了。在很多人羨慕他的時候，他卻剛剛經歷了一場失敗的婚姻。

陸擎達因此對兒子陸圖圓懷有深深的愧疚。當他看到兒子背著書包上學的時候，總是會擔心兒子看到別的孩子有父母接送，心里面會難受。所以陸擎達就拼命地把最好東西給兒子，想讓兒子生活得快樂幸福一點。不過兒子的成績很平常，馬上要中考了，這當爸的著急了。

陸擎達重視兒子眾人皆知，一些心里有小算盤的人也盯上了。

電話中是一個下屬，他在電話里很委婉地說了來意：他自己的一個親戚，現在是某重點高中的一線老師，全能，完全可以免費把陸圖圓的成績給全面提上去。那個下屬還強調了免費。陸擎達怎么會不知道同事的小算盤，干部調配處的那個處長要退休了，多少人都對這個職位虎視眈眈呢！不過，他還是拒絕了，從政這么多年，他很清楚，如果答應，那傳出去可不會有什么好名聲。

但是現在陸圖圓的學習成績這么糟糕，考不上好大學可怎么辦啊！陸擎達嘆了口氣，還是花錢請家教吧。于是，他拿起了電話。

陸擎達領著新家教到兒子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又等了一會，才推門進去。為了給兒子留有隱私的空間嘛，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圖圓，這是新家教。”陸擎達對兒子說，“這是個好老師，要好好學啊！”然后他就離開了，離開之前，拍了拍兒子的頭，他的手掌有點粗糙，但是掌心像是有一簇溫暖的火苗，暖暖的。陸圖圓輕輕地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

家教是個好老師，教得很好。只是上了幾節課之后，家教再來時，帶來了一支金鋼筆。那根鋼筆沉甸甸的，掂在陸圖圓的手里，很有分量，他白白的手好像快要支撐不起那只金鋼筆似的。家教笑靨如花：“喜歡嗎？送給你的。”“不行，爸爸說，不讓我隨便接受別人的禮物，更何況，這支筆一定很貴。”家教把那只筆往圖圓的手中一推，笑意更濃了：“那有什么啊！只是送給你玩玩，一支筆能值多少錢？”圖圓猶豫地抓住了那支金鋼筆。好像和自己想的環節一樣，看著眼前天真的孩子，家教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陸圖圓把這支鋼筆拿給爸爸看，陸擎達深深地嘆了口氣，不停地抽著煙，對陸圖圓說：“兒子，一定要好好學習啊！”陸圖圓心中有很不好的預感，而且有一個隱隱的猜測，像一根刺扎了進來。

后來，陸圖圓接到的東西越來越多，學習點讀機、名牌學習電腦、名牌衣服，還有好多國外的食品和玩具……陸圖圓一開始接受這些禮物還猶猶豫豫的，他每次都拿給陸擎達看。可是陸擎達每次都很不耐煩，看到這些“善意”的禮物，就好像看到一只只巨大的螞蟥，要吸干他的血似的。

陸圖圓不知道，陸擎達每一天都活在折磨和自責中。陸擎達從政這么多年，行事光明磊落。但是，現在這些光鮮亮麗的東西，實際上卻是他墮落的罪證。他走在辦公樓里，都感覺別人向他投來譏諷的目光。這多么可怕！如果自己不能做到行事公平公正，那他還有什么道德可言！

陸擎達的神色越來越焦慮，好像這些東西都是拿他的精氣神換來的。但是他的痛苦，不能說，更不能告訴兒子。一次，當他看到兒子看著那堆送來的東西發呆的時候，他無意中冒了一句：“這都是拿你爸的良心換來的啊！”陸圖圓裝作不知道，實際上都看在眼里，包括家教穿的衣服也越來昂貴，妝容畫的也更精致了。陸圖圓也預感到了什么。

陸圖圓看著那些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東西，每一樣都很好，都充滿了誘惑力。不要的話，自己的生活也許不會這樣豐富多彩。究竟如何選擇？他想到爸爸的樣子，爸爸一定是失去了什么，才會這樣的。之前，我們家沒有這些東西，但是爸爸是精力充沛的，現如今爸爸每天唉聲嘆氣。陸圖圓想了很久，終于決定了：“這些東西，不能要！一定要還回去！”

陸圖圓的生日到了，早上，陸圖圓卻失蹤了。陸擎達瘋了似地沖進他的房間，看到桌上有一張字條，是陸圖圓稚嫩的字跡：“爸爸，你來街心花園找我。”陸擎達奔到街心花園，他現在只想馬上見到兒子。遠遠地，他看見兒子小小的身影，孤孤單單地坐在秋千上。身邊沒有一個孩子陪他玩，他就坐在那兒，也不東張西望，也不到處亂晃，安安靜靜的。個子小，所以腳還夠不著地，那樣空空蕩蕩地蕩在空中。

“爸爸來了。”他鼓起勇氣喊著一句。

陸圖圓抬頭看到爸爸，笑了，招呼爸爸過去。“爸，你能不能推推我？我想蕩起來。”兒子說。

“好。坐穩咯，起飛啦。”

“哈哈哈……”陸圖圓開心地大笑，“爸爸，這樣就夠了！把那些東西都還回去吧！”

陸擎達微笑著點了點頭，是啊，兒子只要這個就夠了，兒子開心就夠了。

指導教師 李焦明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