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房東

劉衛

這是第五次搬家了。我們像浮萍在這個大城市里飄蕩，忍受著顛沛流離的滋味。折騰一次，就得為女兒轉一次校，我們也得考慮換一次工作。

妻子囑咐我，這次一定要把房子找合適，哪怕價格稍高，爭取能長住。

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中介，廣告牌上的一條信息把我吸引住了：二室一廳，單廚單衛，配備齊全，月租低至1500元。最重要的是地段好，距我們上班的地點近，女兒也不用轉學。

我要求馬上去看房。中介見我迫切，詭異地一笑：“條件倒是優惠哦，可房東是個獨住的怪老頭，對房客有‘十不準，譬如，他養了鳥，房客白天不準看電視；不隨手關燈要加罰租金，等等。另外，他要對租戶進行‘面試，試住一月，他不滿意就得走人。”

條件是夠苛刻的，但房子實在太吸引人了，我還是決定租。那個周末，中介帶我們一家三口去拜訪老頭。

老爺子姓霍，神情嚴肅。兩個子女已在國外定居，他有豐厚的養老金，衣食無憂，不差這點租金。之所以還要招租，是想讓冷清的房子添點人氣。

問過了我們的工作情況，老爺子勉強點點頭。這時，8歲的女兒乖巧地叫道：“霍爺爺，您就讓我們住下吧！我負責乖乖的，不惹您老生氣。”聽了這一聲甜甜的懇求，老爺子露出了笑容，高興地應道：“多久沒人叫我爺爺啦！沖這妮子的面子，我就答應了。你們可以馬上搬過來，租金暫定下。”

入住后，我們小心翼翼地遵守著老爺子的“十不準”。但時間一久，我逐漸發現，這些條件也不是不能松動的。每天女兒放學回來，在門外叫：“爺爺，請開門！”老爺子就會快快地從房間出來開門，帶著滿臉慈祥。女兒去上學，他還站在陽臺上目送。

有一次，我們一家三口快快樂樂地吃晚飯，老爺子在客廳里來回走動，也不說話，后來妻子向女兒示意，讓她請爺爺入席，老爺子馬上過來坐下，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妻子給他盛上飯，謙虛地說：“我們的菜不好，您老將就著吃吧！”老爺子花白的頭發在抖動，渾濁的雙眼里隱約閃動著淚光，他感嘆道：“一家老老少少地在一起吃頓飯多好。你們就多住些時日吧，我就想每天跟人多說說話。”

真正看到老爺子的內心深處，才意識到他對租戶的要求一點也不特殊。親情久違使他變得孤僻，我們之間特殊的“房緣”又讓他找到了精神上的寄托。

現在我們處得就像一家人，那“十不準”再不提起。每次我們給他房租，他都推三阻四地不好意思收，說以后留給他的“孫女”—我們的女兒用。

我們還在奮斗，爭取早日買一套小點的房子，有個自己的家。但不敢想象，真正到那一天，怎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爺子。我們還有個隱蔽的想法，就是四下打聽打聽，看有沒有能給他帶來精神慰藉、能一心一意照顧他的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