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晨從打鬧開始
清晨時分,陽光穿過樹葉,用溫暖和光芒喚醒森林里的動物們。
莎莉阿姨最先醒來,她爬到高高的樹上,從一根樹干跳到另一根樹干,扯著大嗓門喊道:“起床啦,起床啦!太陽出來啦!”大伙兒都說莎莉阿姨沒有首領的莊嚴和穩重,但大家都喜歡她活潑開朗容易相處的性格。
盡管如此,清晨之際,想睡懶覺的我還是很討厭她。但清晨過后,我就又會重新喜歡上她。
這天,我轉了一個身,還想繼續睡,雙胞胎姐姐麗娜用爪子撓了撓我的頭發:“大懶蟲,還不起床!”我揉著惺忪的雙眼不滿地看著她,心中有一種揍她的沖動。她看出了我的心思,嘻嘻一笑,轉身往不遠處的樹干一躍,穩穩地站在了上面。
我和她的早晨通常都以這樣的方式開始,最初的時候我很討厭她的這種行為,后來慢慢習慣了,長大之后才發現這是多么讓一只猴子高興的回憶啊。它只屬于我和我的姐姐,與此同時我還鍛煉了爬樹的技能。
當然了,對于兩只只有十個月大的冕狐猴來說,更讓我們高興的是媽媽喂給我們的食物,我們還時不時為誰先吃、誰吃了更多而爭吵。
每天的時光,冕狐猴家族的時間表是這樣的:吃早餐,在領地里轉悠,回到樹上睡午覺,在領地里自由活動,吃晚飯,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歇息。在此期間,我們在領地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相互打鬧和隨時隨地吃東西,偶爾驅趕一下其他冕狐猴家族或者去別的家族里搗亂一下,然后回到自己的領地繼續打鬧、
吃東西。
馬達加斯加的土地物產豐富,保留著很好的自然生態資源。作為這里最常見的家族,我們的生活悠閑而自在。
或許是生活太過于平靜了,以至于我對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困惑不已,
這些事情的名字叫作:變化。你還沒來得及注意,它就出現了;
你還沒想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它又消失不見了。你瞧,樹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卻沒有多少狐猴會注意到葉子的外貌是何時發生的改變。
這真有意思,你說是不是?
環尾狐猴家的老爺爺
我喜歡陳舊的東西。比如,枯萎了的樹枝、住在樹脂里的昆蟲(有人管它叫“琥珀”)、被歲月磨得光滑的石頭……在這些什物之中,我仿佛能看見時光的模樣。我總是不厭其煩地在領地內收集這些小物品,然后把它們藏在我的“秘密基地”里。
麗娜不能理解我的行為,她覺得作為一只冕狐猴,在樹干之間跳躍玩耍才是重要而有趣的事情。
“難道你就不好奇,一件東西為什么會改變了模樣嗎?”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從一根樹枝蕩到另一根樹枝,嘻嘻地笑了起來:“那你會對葉子為什么從綠色變成黃色,溫度為什么從寒冷變成溫暖而感到驚奇嗎?反正我不會。因為這事兒再自然不過了。”
說實話,我還真的對此有幾分好奇。
可我知道如果我把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她,一定會換來她對我的嘲笑。你瞧,我們有著幾乎一樣的外貌,卻是兩只截然不同的冕狐猴。她活潑好動,我文靜內向;她喜歡打鬧嬉戲,我鐘愛沉思鉆研。
一般來說,冕狐猴母親一次只會生下一只小猴,可這一次,我們的媽媽莎莎生了一對雙胞胎,這成了家族里的新鮮事兒,長輩們都對此倍感興趣,它們覺得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但年長一些的隔壁家的環尾狐猴老爺爺卻對此不以為意,他將近二十歲了,是住在“樓下”的鄰居——環尾狐猴喜歡在地面上生活,我們愛待在樹上,領地有小部分的重合(比如它們乘涼的樹木就是我午睡的地方)。彼此之間相處和睦。
“我對變化是有感覺的。”環尾狐猴老爺爺似乎能理解我,他理了一下頭頂稀少的毛發,“打顫的時候是冬天,頭頂被曬得火辣辣地疼的是夏天,兩者我都不喜歡。”
我不知道如何接他的話,老爺爺年紀大了,他的皮毛無法很好地保護自己。媽媽說,狐猴家族的成員老了之后都會這樣。可她也說不好,畢竟她還沒老到那樣的年齡,而且很多狐猴還沒來得及長到老爺爺的歲數,生命便畫上了句號。這些同伴有些是從樹上掉下來摔死的,有些成為了天敵的美食……
“生命是一件神奇的事物嗎?它和四季一樣會有所變化的,是不是?”有一回,我仰著頭問環尾狐猴老爺爺。
“何止是生命?整個族群都在變化著呢。”他說。
閃電鏈接
冕狐猴
具有領地意識的群居樹棲動物,白天活動,以葉,芽,花,種子和水果為食。喜歡橫著走路。
環尾護猴
地棲性較強的狐猴,屬于原始靈長類家族的一員,因尾具環節斑紋而得名。喜歡跳躍和攀爬,鐘愛昆蟲,水果等食物。
家族的“舊”模樣
那些與族群變化有關的過往被稱作“歷史”。
如果要講述狐猴家族的歷史,那就得把時光倒回6000萬年前,那時候的地球由一種名為“恐龍”的生物統治著,后來地球上再也沒有過它們的身影(原諒我并不知道它們是在什么時候、如何消失的)。而狐猴的祖先則留了下來,但我們的祖先并沒有生活在原來的地方——某一天,它們的家園動了起來,陸地變成了漂浮的島嶼,不知道過了多久,它們來到了馬達加斯加,一直生存至今。
初來乍到之時,這里別說其他哺乳類動物了,連鳥兒也鮮少看見,我們的祖先一度成為這片土地上的霸主。后來,動物們漸漸多了起來,狐猴家族也有了許許多多的分支。你瞧,身披雪白皮毛的是冕狐猴,整天“嗚嗚”高歌的是大狐猴(也稱原狐猴),豎著尾巴在樹下轉悠的是環尾狐猴……作為這片土地的“原住民”之一,當地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很久很久以前,這里生活著兩兄弟,其中一個變成了人類,另一個變成了狐猴。
我見過人類,他們身上光溜溜的,毛發比樓下老爺爺的還少,老爺爺冬天怕冷,夏天怕熱,大概人類也是如此吧,我猜。
只是,這些變化是哪里來的呢?爺爺不知道,其他狐猴更不曉得。而且它們的耐心有限,不怎么喜歡回答我提出的各種問題。它們和麗娜一樣,更為關心玩耍和食物之類的事情。
有時候麗娜會批評我,她說我太閑了,才會整天思考這些沒用的問題,而我應該多練習如何在樹枝之間穿行。她認為這才是當務之急,因為住在森林里的我們隨時都有可能面臨危險,這不,前幾天就有一只小冕狐猴被老鷹抓走了。
可我聽到的說法明明是那小狐猴獨自爬到了樹頂上玩耍,才被老鷹有機可乘的——樹木是我們家族的保護神,它不讓老鷹輕易抓走小猴兒。
但無論什么原因,麗娜說的或許都是對的,只是,對于“變化”的好奇依然存在,我無法對它視而不見。
自然而然的變化
自然而然的變化
時光一點點地往前行走,不知不覺之間,我和麗娜已經不需要整天纏著媽媽,讓她給我們喂食了。我們加入到了狐猴孩子們的大家庭之中,在森林里尋找食物是我們最感興趣的游戲。
眼看自己的個頭一天天地長,我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哥哥姐姐開始喜歡打扮自己,家族里流動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喜悅和生機,每只成年冕狐猴的臉上都帶著喜氣洋洋的笑意。
我問媽媽這是怎么一回事,她說我和麗娜很快就要當姐姐了。
果然,過了一段時間,家族里來了很多新成員,曾經一起玩耍的哥哥姐姐變成了爸爸媽媽,它們不再怎么搭理我和麗娜了。但沒關系,它們的孩子愿意跟在我們屁股后面,追著我們在樹干之間穿行,一如我們曾經追趕著它們的父母那樣。
有一天,麗哪微笑著問我:“你說,這是不是你所說的‘變化?”
“當然是了!”與此同時我對此感到驚恐不安。前幾天我在媽媽和莎莉阿姨的對話中聽到這樣的消息,她們說,過不了多久,我和麗娜也會成為大姐姐,然后當媽媽,養育自己的孩子。
你瞧,每一分每一秒,時光都在前行。世界在變化。我在長大。
在我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這些事之前,老爺爺走了。
那天,莎莉阿姨一如既往地扯著大嗓門喊我們起床,當大家都起來以后,老爺爺還在睡覺,我們走近一瞧,發現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了溫度。有長輩猜測他是昨天夜里去世的。可昨天晚上睡覺前,他還在給我和麗娜講故事呢……
老爺爺離開以后,再也沒有長輩愿意聽我講述與“變化”有關的種種了,但我似乎并不為此感到難過,因為漸漸的,我對“變化”失去了興趣。
很多事情自然發生,無故消失,你看見了它的模樣,你對此或許心急如焚,或許無能為力,但它一如既往地前行,你無力阻止。
當然了,很多時候你也不需要去阻止,時間終會給予你答案。
你只要跟隨著時光的步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