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緒
4月5日,最高人民法院黨組副書記、常務副院長沈德詠在山東省濟南市主持召開刑事審判工作調研座談會。他強調,要讓重大、熱點案件成為全民共享的法治公開課。沈德詠要求,要準確把握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和尊重民意的關系。獨立審判與尊重民意并不矛盾,堅決防止一強調獨立審判就不考慮人民群眾的期望和關切,一強調傾聽群眾呼聲就放棄獨立審判的原則和要求。要將個案審判置于天理、國法、人情之中綜合考量。
一段時間以來,一旦案件成為公眾話題,就會有聲音指出,司法的獨立性何其重要,不應受到所謂民意或輿論的綁架。這一擔心隱隱將民意與司法獨立對立起來。他們強調司法的理性,強調群體的感情強烈、易于趨同。這些所謂的理性專業人士,常常將勒龐的“烏合之眾”掛在嘴上,言必稱 “不明真相的群眾”,若有人路見不平奮筆疾書,就以 “鍵盤俠”諷之。聽多了,真讓人懷疑,這是矮化民眾智商呢,還是自黑業務水平?什么樣的司法判決會這么不自信、不具備足夠強大的說服公眾的自洽能力?
心理學家奧爾波特曾有言:群眾乃是怨恨的生物……其憤怒往往是不可理喻的,而對于犧牲品的選擇,也是倉促的、不公平的……假設犯罪的人仍然活著,奉公守法的人民,便覺得他們的身家財產是不安的,所以必須把這罪犯處死。”有時候,民意的表達確實比較極端,在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等極端表達下,量刑從重從嚴也不少見。比如1997年的張金柱事件,在民憤極大情況下,法律界關于“故意殺人和交通肇事”的爭議被忽視,張金柱被執行了死刑。在這個案件中,公安局長張金柱酒后駕車撞人,車下拖著傷者行駛了1500米,導致2人死亡。民意為什么不肯“理性”傾聽關于“交通肇事”的可能性?一個重要原因是民意痛恨 “官官相護”,擔心所謂的“司法獨立性”扛不住“上意”。聶樹斌蒙冤21載,“上意”是直接因素。在聶案中,反而是民意看出明顯的不公,借助排山倒海的輿論向“上意”施壓。而在孫志剛事件中,民意更深一步,深度挖掘并埋葬了罪惡之后的制度缺陷。
國外在法官與律師的專業理性之外,尚需陪審團來落實民意,我們也不能以關上門判案為司法獨立。所以說,把民意與理性簡單粗暴對立起來,大談民意綁架司法,實在是搔不到癢處。真正的問題是在上意與民意的博弈中,司法獨立的空間到底有多大?
孟子曾言:“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后察之;見可殺焉,然后殺之。”若是有關部門真正做到了“察”字,又何懼民意?何畏上意?
民意能給司法機關帶來壓力,也同樣會輸送動力。在某種意義上,司法機關或可與民意共謀,拿出誠意,提供有效信息,把一切放到陽光底下,共同對抗罪惡。甚至可以主動引導輿情,通過專業的案件分析,構筑嚴謹的司法研判,將爭議案件變成一場普法教育,給自己謀求的司法獨立培植更理想的土壤。在公開公正的基礎上,真理會越辯越明的。
愿如沈德詠所言,重大、熱點案件將成為全民共享的法治公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