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戲骨逆襲小鮮肉

何映宇

“人藝對我的影響，不是僅僅演戲那么簡單。一到人藝，他們就給了我一個觀念：要好好讀書。我特別記住了這句話。他們說，將來演員拼的，不是演技，而是文化。”李光復說，“我們是北京人藝的老同事，都30年了吧，極其默契。到最后，就不是演戲了，就是生活。他變成他的角色，我也變成我的角色，一起生活碰撞，就在下意識過程中流露出來，這樣的細節最鮮活。”

這部由老戲骨擔綱主演的主旋律反腐劇火了！

除了男一號陸毅還算年輕，其他的主演——張豐毅、吳剛、許亞軍、張凱麗、李光復、白志迪一眾，都已年過半百，其中最年長的是1946年出生的李光復，今年已經71歲高齡了。可是論精氣神，論演技之精湛，哪一點輸給年輕后生？老戲骨逆襲小鮮肉，就這樣上演熒屏反擊戰。

達康書記別低頭，

GDP會掉！

這些老戲骨中，一馬當先的，當然是飾演達康書記后、被表情包玩壞了的吳剛。

2009年吳剛就因在熱播劇《潛伏》中飾演陰狠狡詐的陸橋山，精彩表演贏得名聲大噪，不過這一回，他才算真正嘗到了大紅大紫的滋味——憑借個人魅力和實力演技強勢圈粉的達康書記，一夜之間成為網紅爆款，連帶著各種同款夾克、水杯都在淘寶大賣。“笑起來只剩下雙眼皮”的吳剛，一時風頭無兩。

吳剛出生于一個軍人之家。1985年9月，他考上了北京人民劇院演員培訓班，從此開始了演員生涯。和很多演員一樣，在人藝的舞臺上摸爬滾打，磨練了他的意志和演技。1991年，吳剛登上了央視元旦晚會，和郭達、楊蕾合作了小品《換大米》。當時上央視是個不得了的事，很多人就借此揚名立萬的機會到處走穴，而吳剛卻選擇了回到人藝，繼續修煉內功，在人藝，他與馮遠征、王剛、高冬平、丁志誠并稱為“五虎將”。

這樣“潛伏”20年后，他在話劇《嘩變》中出演格林渥律師，大放異彩，因而獲得中國話劇金獅獎的肯定。

就在這一年，吳剛接到了陳凱歌導演打來的電話，陳凱歌對吳剛說，有一個角色特別適合你，這就是電影《梅蘭芳》中的費二爺——一個油嘴滑舌卻很忠心的家仆。

原本在劇本中，費二爺就是個沒幾句臺詞的小角色，但是因為吳剛演得太出色了，陳凱歌導演居然忍不住不停給他加戲，最后，小角色變成了電影中的重要人物。而且，吳剛在劇組還有一個綽號叫“吳一條”，聽這名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條過唄，以陳凱歌的嚴格，能夠有“吳一條”的諢名，可見其演技之強大。

因為在《梅蘭芳》中的出色表演，吳剛得到的另一個機會，就是在《潛伏》中演反派陸橋山。是孫紅雷向導演姜偉推薦的他。孫紅雷對吳剛說：“咱哥倆必須要合作一次。”

除此之外，他還是《白鹿原》中的鹿子霖、《建國大業》中的聞一多、《鐵人》中的王進喜——王進喜這個角色還讓吳剛摘得第27屆電影金雞獎最佳男演員獎的桂冠。

再接下來，就是這部火到歐美去的反腐神劇了。“達康書記別低頭，GDP會掉！”突然就成了火遍宇宙的流行語。吳剛自己一開始也沒有想到，這么多年輕人會喜歡這樣一部正劇，這讓他很驚訝：“做的表情包真是太棒了，不得了！你想他們要一幀一幀地把李達康的表情都給截取下來，與大家一起分享這個人物的喜怒哀樂，這是一項工程啊。”

從這部劇引起這么大的反響，“達康書記”也覺得，這是戳中了老百姓心中的痛點。吳剛心中的好官一定要為人民服務，人民喜歡的，就是“為老百姓干活、干好活，讓老百姓舒心的‘好官。能為他們辦實事的，就是他們心中的‘好官”。

據悉，在結束這部大熱的《人民的名義》之后，國產科幻神劇《三體》中也會有吳剛的身影，表現如何，也是非常期待呢。

李光復：我們一定

要把人民演好

《人民的名義》沒有小鮮肉、沒有流量擔當，取而代之的是張豐毅、吳剛這樣近40位的資深戲骨，這讓李光復感到很過癮。

以前一部劇里有一兩個老演員就不錯了，這一回，好家伙，三四十號人，可以說是表演的盛宴。

和李光復對手戲最多的是飾演陳巖石的白志迪。“我和白志迪的對手戲比較多，”李光復對記者說，“我們一上手，心就是通的，我們有種氣場的交流，你不做表演的可能體會不到，說演員有戲癮，它就在這兒。”

李光復和白志迪以前沒有合作過，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電視劇里搭戲。可是在片場一碰頭，他們就全“找著”了。幾句散淡的講話，人物關系交待得清清楚楚，李光復感覺特別舒服。演戲是演什么？演人物關系。白志迪把人物關系處理得特別細膩，他遞給李光復，李光復也回饋給他，一搭一檔，戲就成了。

而李光復和張豐毅在《武媚娘傳奇》中曾有過合作，張豐毅演唐太宗，李光復演魏征，李光復說那部戲他拍得特痛快。所以這一回，他聽說張豐毅演省委書記，也特高興：“我們演戲都不用準備，直接上來就演，我一看劇本就知道張豐毅這個角色會怎么演，白志迪也是如此。更不用說吳剛和岳秀清了，我們是北京人藝的老同事，都30年了吧，極其默契。到最后，就不是演戲了，就是生活。他變成他的角色，我也變成我的角色，一起生活碰撞，就在下意識過程中流露出來，這樣的細節最鮮活。”

從13歲戴著紅領巾走進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李光復在這個舞臺上摸爬滾打了50多個春秋，稱他是老戲骨，絕對實至名歸。

在北京人藝，在與于是之、刁光覃、藍天野、鄭榕、英若誠、黃宗洛、童超、朱旭、林連昆等大家同臺演出共同激發的過程中，他悟出了舞臺人物創造的真諦，也繼承了認認真真演戲的作風。

李光復對記者說：“人藝對我的影響，不是僅僅演戲那么簡單。一到人藝，他們就給了我一個觀念：要好好讀書。我特別記住了這句話。他們說，將來演員拼的，不是演技，而是文化。那時候，我懵懵懂懂的并不是很懂，什么叫‘拼的不是演技，而是文化？但是我比較乖，比較聽話，真的去看書。他們還給我挑了書，比如有凡爾納的科幻小說《地心游記》，他們可能覺得我看大部頭、比較枯燥的書看不下去，就由科幻小說入手。從那之后，我就迷戀上了閱讀，越看越有意思。逐漸開始讀短篇小說，然后是莫泊桑的中篇小說《羊脂球》，再是左拉的長篇《娜娜》，了解了很多作家，也了解了人。”

為了體驗生活，他挖過煤、當過兵、煉過鋼、干過導游，還掏過大糞、賣過蔬菜、當過售票員、修過鞋。在礦山體驗生活時真的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他親眼看著礦工在他身邊給炸得血肉模糊。有一次，和他住一個屋的一位畫家就因為事故死在礦上，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現在看來，過去吃的苦，現在都得到了回報。

《人民的名義》獲得巨大成功，除了老戲骨的演技，李光復覺得，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它“反映了人民的訴求”：“你要演不好人民，這部戲就不存在了，就變成官兵拿賊了，高壓反腐的檢察官的根就沒有了。所以我們一定要把人民演好，演出他們純潔的心靈，人民群眾越純潔、越真誠、越無私，越襯托出、反射出那些貪官卑劣丑惡的嘴臉。這也是觀眾這么喜歡這部戲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為你說出了他們的訴求，代表了他們的意志。在保衛大風廠的戲中，反映了他們的力量，讓受眾看到，人民是很有力量的！這讓我想起駱賓王曾經寫過這樣一句話：‘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是人民的天下，正義的天下，不是騎在人民腦袋上的老爺們的天下！”

張豐毅：

霸王轉身省委書記

張豐毅大家都很熟悉，他在《霸王別姬》中與張國榮的精彩對手戲已成經典，當年的霸王，現在轉身成了省委書記，也毫無違和感。

張豐毅最早進入觀眾視野是在1981年，在北影凌子風導演老舍先生名著《駱駝祥子》中出演黃包車夫“祥子”。經過慎之又慎、嚴之又嚴的挑選，最終確定由張豐毅飾演祥子。初出茅廬的張豐毅傾注全部身心投入這一形象的塑造，“祥子”一角讓他聲名鵲起。

很快，他也得到了獎項的肯定——1986年，張豐毅憑借《鴿子迷的奇遇》獲得首屆中國電影表演協會優秀男演員獎。1990年，張豐毅與呂麗萍合作主演電影《龍年警官》，再度獲得第3屆中國電影表演協會優秀男演員獎。之后，他就接演了陳凱歌的《霸王別姬》，讓他蜚聲國際影壇。略有些遺憾的是，很多人都忘記了，在《霸王別姬》之后，張豐毅還與陳凱歌合作過《荊軻刺秦王》，他演的是男一號荊軻。當年電影褒貶不一，現在我們回過頭來看，不論是電影本身，還是出演荊軻的張豐毅，都可以說是另一座高峰。

在電視劇領域，這兩年張豐毅也是收獲頗豐，《如懿傳》中的雍正、《長沙保衛戰》中的薛岳，乃至這部《人民的名義》中清廉且剛正不阿的漢東省省委書記沙瑞金，都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記。

許亞軍：

越進入角色內心越掙扎

很驚訝地發現，許亞軍今年已經53歲了，時光真是把殺豬刀。從12歲就考上中戲的兒童戲演員班算起，到現在，他已經整整演了41年了，絕對的老戲骨。

這位中年觀眾眼中的英俊小生，現在臉上也有了被歲月打磨的痕跡，但演技愈發松弛自然。出演《人民的名義》的祁同偉一角會收獲迷妹，讓他有點意外。他評價祁同偉是“很完整，很復雜，也很身不由己的一個角色”。許亞軍覺得，祁同偉是編劇寫得非常完整、有血有肉的一個人物，可以說是這部戲里最完整的人物。

他一看劇本，就希望自己能來演這個角色，爭取想把這個角色演好。實際上，在拍攝的過程當中倒是非常掙扎——越接近這個人物的內心世界，越掙扎。“最艱難的部分，我覺得是當我真正進入到祁同偉這個人物這個角色的內心世界的時候，這有可能是最難的。對我來說也是最糾結的。因為你如果真正完全站在祁同偉的立場上去考慮的話，你會覺得他很多事情做得讓你可以理解，甚至是說，如果我們個人站在那個位置上，也許我也會這么做，在當時那種背景下，在當時那種外界的壓迫，那種擠壓下，也許我也會那么做。”

老戲骨和小鮮肉的辯證法

在劇中飾演丁義珍的許文廣，在接受采訪時怒批“小鮮肉一張面癱臉演完所有的戲”：“本色出演就是現在的小年輕，是誰我們不用說，但你看任何電視劇他都是那張臉，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而且一年還能接那么多戲，文學修養在哪兒，人物形象在哪兒。這些新媒體、電視臺，還有各大影視公司把某些演員小年輕推到前面，他一出現就是多少錢。”

《人民的名義》總投資1.2億，只有4800萬是演員的片酬——放到現在都不夠請一個小鮮肉明星的。而有些小鮮肉，演戲沒有演技，職業道德又有很大的問題，導致整個演藝生態都發生了扭曲。

李光復也碰到過讓他覺得很不敬業的小鮮肉：“有啊，出工不到現場的，搶地位、搶燈光、搶臺詞，說不好聽的，搶到了你倒好好演呢，他又演不好，表演方法有很大問題。當然，我說的是個別人，不是全部的年輕演員。‘小鮮肉這個稱謂，本身是有點貶義的。我覺得，認領‘小鮮肉的，都是文化水平比較低的，他還當好話聽呢。碰到這樣的演員，我不會對他提意見。我跟他說了也沒有用，反而他還有點氣，拍起戲來他更不在人物之中了。”

雖然也感覺有點無奈，但李光復還是希望大眾的眼光能從簡單的看臉，轉變為欣賞表演的藝術。對于小鮮肉來說，如果他們以這樣的態度來對待自己的演藝事業，其結果很可能是得不償失。這是個過來人對年輕人的忠告。

畢竟，那些成為老戲骨的演員都有過小鮮肉的時期，但并不是每一個小鮮肉都會成長為老戲骨，這就是老戲骨和小鮮肉的辯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