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日情報共享能走多遠

雍熙

一個多年無法簽署的軍事協定如今為何在短短十幾天便得以塵埃落定？背后緣由耐人尋味。

2016年11月23日，一道消息仿佛在韓國國內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彈”，令學界、媒體議論紛紛。

不顧韓在野黨和民眾強烈反對，韓日兩國代表11月23日上午在首爾正式簽訂《軍事情報保護協定》。

這是日本戰敗后，韓日兩國首次正式簽署軍事協議?？紤]到日本曾在朝鮮半島的殖民歷史以及軍國主義情結，不少韓國人擔憂，樸槿惠此舉形同“引狼入室”。

韓聯社評論說，盡管這次韓國政府在“親信干政”事件引起軒然大波的特殊情況下匆忙簽署協定，但預計今后韓日軍事合作進程“不會那么順利”。

日本媒體也認為，鑒于韓國國內反對與日本進行軍事合作的輿論十分強烈，樸槿惠政府面臨的政治困境也越來越嚴重，韓國能否與日本真正實現有效的情報共享尚存在疑問。

然而，協議產生的效應，已經開始發酵。受訪專家一致認為，《軍事情報保護協定》的簽署標志著美日韓軍事同盟已經結成，將使中國所處的東北亞地區局勢日益緊張。

韓引狼入室

早在2010年前，日本就對同韓國簽署《軍事情報保護協定》表現出積極態度，但韓國因歷史原因始終對加強同日本自衛隊的合作抱有抵觸心理。

在“延坪島事件”和“天安艦事件”后，韓國的態度有所改變。2012年，李明博任韓國總統期間，幾度欲推進此項協議，均因韓國民眾強烈反對叫停。2012年6月29日，韓國政府甚至在原定協定簽署日當天“緊急叫停”。

“韓國民眾反對主要是出于對日本的不信任，這與歷史問題有關。”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日本所副所長袁沖，接受《人民周刊》采訪，分析：軍事合作在韓日兩國合作中屬敏感范疇，一方面緣于日本1910年至1945年在朝鮮半島推行殖民統治的歷史；另一方面緣于雙方現在的領土爭議。在歷史和領土問題均未解決的情況下，韓國政府推動簽署軍事情報方面協定一直面臨重重阻力。

然而，樸槿惠的“干政門”事件，似乎加速了這一合作的“火速”推進。

11月14日，日韓兩國“火速”草簽《軍事情報保護協定》，從韓方宣布重啟有關協定談判到協定草簽僅用了十幾天。十天后，又是“火速”正式簽署協定。

一個多年無法簽署的軍事協定如今為何在短短十幾天便得以塵埃落定？背后緣由耐人尋味。

在海軍軍事學術研究所研究員張軍社看來，二戰結束以來，日本從未對其在二戰期間對東北亞各國所犯下的罪行作出深刻反省。雖然美、日方面一直在努力促成日韓簽訂《軍事情報保護協定》，而韓國國內的反對聲音一直十分強烈。韓國民眾唯恐日本軍國主義死灰復燃，再次踐踏朝鮮半島。此次日韓“火速”簽署《軍事情報保護協定》，原因是多方面的。

“這次樸槿惠政府因‘干政門而執政基礎趨于薄弱，受到民眾的強烈反對。在此情況下韓國政府走出這一步，有一意孤行、無視民意的意味，所以反對聲音比以前要強烈。”袁沖表示。

目前樸槿惠政府深陷“干政門”事件難以自拔，此時與日本簽署軍事合作，可以轉移國內視線，轉嫁危機。此外，由于韓國同意美國在韓部署“薩德”反導系統，導致韓國與中國、俄羅斯等鄰國矛盾加深，所以韓國選擇加強與日本之前的合作，某種程度上也能減輕周邊國家對其造成的壓力。

韓國三大在野黨均反對政府簽署這一協定。他們指出，“親信干政”事件正引發政局震蕩，樸槿惠政府支持率一直在歷史低位徘徊，此時不顧國內反對匆忙簽署一份敏感的雙邊協定，做法不妥。

多數韓國民眾也反對簽署這一協定?！吧w洛普韓國”公布的最新民調結果顯示，59%的受訪韓國民眾反對簽署這一協定，支持的人僅占31%。不少韓國民眾和媒體認為，日本沒有真正反省侵略歷史，安倍政府在歷史問題上的態度尤其讓人擔憂，韓國政府不應該在這種情形下與日本加強軍事情報合作。

日韓情報共享有何價值

韓國與日本媒體曝光的信息顯示，這份協定涉及情報提供、防止泄密的方法以及共享情報的等級等。韓媒披露，協定簽署后，韓國有望借助日本的5顆衛星獲取包括“朝鮮潛艇基地、各種彈道導彈基地以及潛射導彈”等相關信息。日本則可以得到韓國通過特工等人員搜集的人工情報，以及韓國在韓朝軍事分界線一帶通過監聽獲取的情報等。

不過，有韓國專家認為，韓日軍事合作現階段面臨諸多掣肘因素，存在很多不確定性。其一，韓國政府目前掌政能力有限。其二，韓國國內對加強對日軍事合作反對聲音強烈。其三，美國政府換屆也將極大影響韓日間軍事合作。

對此，袁沖和國內一些專家則認為，雙邊還是存在進一步合作的空間：“雙方簽訂協議后不只在對朝情報上互通有無，在其他領域也可能交換情況，是美國同盟體系多邊化的重要一步?！蔽磥眄n日安全合作，還要視韓國國內形勢及東亞地區安全形勢發展而定。

張軍社認為，日韓《軍事情報保護協定》主要目的就是要加強有關朝鮮情報的共享，這種針對第三國的軍事同盟是冷戰思維的表現，必然引起朝鮮方面的激烈反應，可能破壞朝鮮半島的和平穩定，對整個東北亞地區的和平穩定也會帶來不利影響。中國作為朝鮮半島的近鄰，也可能因此面臨更多安全威脅。

美日韓軍事同盟懸疑

“韓日關系正在向著美國樂于看到的方向發展?！敝醒朦h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教授、朝鮮半島事務專家張璉瑰分析，長期以來，美國出于自身戰略利益考慮，力圖在東北亞地區打造美日韓三邊軍事同盟。美國一直給韓國和日本施壓，讓他們改善雙邊關系。去年12月，在美國的壓力下，韓日兩國坐下來談判解決慰安婦問題，排除了發展關系的一個主要障礙。

此前有報道稱，美方曾在10月韓美“2+2”會談時，要求韓方在奧巴馬任期內“必須在部署‘薩德和簽訂韓日《軍事情報保護協定》兩個問題上取得進展”。

據張璉瑰分析，韓日關系在近期可能還會有新的發展?！?2月將在日本舉行的三國首腦會議，樸槿惠和安倍晉三或許有重大會談，可能會就很多重大問題達成協議”。

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特約研究員馬堯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長期以來，美國構建美日韓三邊軍事合作的主要障礙在韓國，而韓日軍事合作方面的進展意味著三邊軍事合作的障礙或將不復存在，這是“韓日在軍事領域合作的分水嶺”。

“但雙邊同盟目前缺乏相關基礎?！痹瑳_則認為，韓日軍事情報合作對中國安全構成一定挑戰。特別是如果兩國加強反導情報的互換，將有損中國安全利益。樸槿惠政府做出此舉動，應該是受到來自美國的壓力，也意在爭取韓國國內保守派的支持。

然而，袁沖認為，韓日軍情合作還有可能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使朝鮮半島和東北亞局勢復雜化，有可能引發朝鮮方面針鋒相對的反擊，加劇地區各方的矛盾和摩擦，導致東北亞這一冷戰遺存地區“冷上加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