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西平原 [組詩]

藍曉

走過松州的校書郎薛濤

那個男子的嘴唇輕輕一動

名叫薛濤的女子就逆著岷江而上

飲盡驚懼和艱辛

任裙裾掠過巖石

拂過險灘

眼前的高天透著蒼涼

硝煙蠢蠢欲動

像風霜一樣撲面而來的松州

有些不知所措地打開城門

恭迎佳人校書郎和唐詩的輕柔與力度

躑躅的腳步鎖住落寞的背影

守著岷江多少個清冷的月色

過往的風終究把淚水吹干

邊城的凄苦讓滿腹的怨屈走遠

酌飲的杯盞里倒映著山川

此刻，我靜立岷江的堤岸

在時過境遷的濤聲里聽你

多想走在穿越的時空

可以邁著唐時的步履款款走向你

有詩，有酒，有女人的憐惜

都江堰和一位叫李冰的官員

岷江浩蕩沖出山嶺

承載雪山的冷傲和高風的不羈

江岸，那位兩千年前的郡守立下誓言

他要把岷江的野性捕捉在手心

他要讓川西平原盡享岷江的滋養

分水，淘灘，作堰……

八年的時間

岷江依稀聽見了召喚

在那雙馭水的手掌下馴順地分流

汩汩清流注入百姓的良田

時間邈遠，誰能想到

都江堰的濡養已流淌兩千多年

讓我們站在今天的江岸，默默祭奠

滔滔的江水

道不完李冰福澤百姓的遺言

喧囂的瀑布和靜寂的樹

扎嘎瀑布兇悍地騰躍

讓一群水的墜落震耳欲聾

強勢的聲響

撕開溝谷

嘩啦啦投奔熱鬧和喧囂

那些營造了音效的冷杉 雪松

靜寂地成長

它們閱盡一群又一群水的造勢和不甘寂寞

守著自己的光陰

它們的成長只為站直腰 昂起頭

花 湖

花湖安靜

睡在草原的懷里

嬰兒一樣的眼睛

裝滿世界的干凈

天空的藍

云的白

黑頸鶴的黑

青草的青

都在這里找到真實的自己

風的痕跡拂過新娘皎潔的紗衣

馬蹄聲疾

遮掩動蕩的心

畫唐卡的男孩

男孩安靜從容

站在畫布前

世界光亮鋪開

起筆，落筆

傳說中的故事

隨線條的走勢

開出蓮花的溫潤

釋放金剛的威力

時間在鳥鳴里躍起

麥穗放低身軀

待樺樹、野菊的生命和著

寶石和珊瑚的色彩

清溪一樣注滿畫布

男孩的心底

走過清澈的梵音

收 攤

女人推著三輪

車兜里裝著兩個小孩

暮色一層一層

壓得越來越低

紗一樣的黑

裹得車輪的步履磕磕絆絆

女人的目光向前

心在車兜里

孩子們的話語

逗得她臉上滿是笑意

穿過幾條街巷

女人一聲吆喝“到家嘍”

兩個孩子

奔著燈光歡天喜地

停 電

零下的溫度

我們把身體安放在陽光里

曬了正面

再曬背面

誰不想在陽光里啊

可是陽光帶來的溫暖并不是無處不在

有時它也會躲著城市的陰影

和那些卑微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