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云
在青島博物館,保藏著23件經卷卷軸和殘片,它們來自唐朝,因為其書法雋秀清奇,素來被以書法珍品視之,這次文物普查,經過專家考證發現書法之美的背后,隱藏著更有歷史文物價值的瑰寶。
一百多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道士王元箓在敦煌莫高窟(俗稱千佛洞)發現了一個洞窟,里面藏滿了經卷書籍,這就是名譽中外的敦煌經卷,亦稱敦煌文書、敦煌遺書、敦煌卷子。自從前秦建元二年(366年)僧人樂僔開鑿第一窟以后,莫高窟寫經造像活動代代相沿。北宋仁宗時,西夏進攻敦煌,僧眾為避兵火,將大批文書藏于洞窟之復室中,然后砌一泥墻于外,并于其上繪畫,以此作為偽裝。此后,這些文書便被封存于該室中達九百多年,直到被王道士發現。
據后人考證敦煌遺書多達五萬卷,百分之九十是佛教典籍,俗世典籍雖占少數,但內容廣泛,涵蓋經、史、子、集、醫藥、天文等各方面,很多書籍都是稀有版本。它們記載了從東漢到元代幾百年間的佛教文化,記載幾百年間的歷史發展和變遷,多種少數民族的古寫本記載各個少數民族的文化歷史,幾乎是各個朝代歷史的發展百科全書。
天時地利人和往往成就美好的結果,歷史文物亦是如此,如果恰逢天下安穩,又有慧眼獨具的伯樂,其價值和應有的光輝,就能大放異彩,可惜,歷史只有事實,沒有如果。如此歷史文化寶藏,本應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無價之寶,怎么保護都不為過,誰曾想到這次王道士不經意的發現竟然導致中國歷史文物的一次浩劫,中國文化的一次浩劫。
很多事往往匪夷所思,佛教圣地竟然陰差陽錯地落在一個道士手里,他又陰差陽錯地發現了密封了幾百年的文化寶庫,雖意識到這里都是無價瑰寶,也曾盡己之所能,尋求保護,但當時清政府風雨飄搖,內外交困,加上相關官員不是不識泰山,就是徇私舞弊,近五萬卷書籍經卷沒有得到及時保護,英法俄日美等國的文化搶掠者先后來到敦煌,能帶走的都帶走了,成千上萬的書籍經卷流散到世界各地,現在很多文物典籍在大英博物館、巴黎國立博物館等,有些散落到民間,幾經輾轉,一些幸運的經卷流入博物館,有了理想的歸宿,其中為數不多的卷宗被青島博物館館藏,它們敦煌遺書的身份在這次文物普查中被發現論證,對博物館和觀眾都是始料未及的驚喜。
青島博物館收藏的這23件經卷卷軸和殘片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大般涅盤經卷第二(尾)》、《光贊經(十五卷本)卷一五》、《維摩詰所說經義記》。它們寫于唐代,其書法遒勁中寓婀娜,風神灑落,一直以來都是以書法珍品收藏。
書籍經卷的大敵是水火,最大的危險是落入不識其價值者手里。它們穿越千年,如何顛沛流離,如何有驚無險地來到內地,無從考證,它們也只是靜靜地等待世人發現其背后的瑰寶。
經卷上面均鈐有“歙許芚父游隴所得”,據考證均為許承堯舊藏。許承堯,單名芚,徽州府歙縣人,清代進士,入翰林,曾到甘肅任職,此人出身書香門第,喜歡收藏古物,在甘肅時收藏唐代寫本經卷較多。大概正是這個時候,他遇到了這些經卷,并珍藏之。他尤喜書法,經常玩味手頭藏品的書法藝術,受漢簡和唐人所寫經卷的影響,其書法風姿綽約,流暢大方。更難得的是《維摩詰所說經義記》有許承堯題跋一篇,可見其流傳脈絡,在題跋中他認為此卷為行書所寫經卷,唐人寫經行草書極少,此沙門傳寫本,非經生所為,最為可貴。“上十二卷,本余所藏。以力不能有,歸之吾友鄭君笏丞。鄭君雅尚沖澹,竺于嗜古。物得其所,與在吾齋何異。割愛題記,鄭君其永寶諸。”許承堯的題跋不僅顯示了此經卷行書藝術的可貴,并意識到它作為文物的價值,忍痛割愛,送給更懂它,更有能力保護珍藏它的人,彰顯真正喜愛文物人的風范。也許正是一代一代珍視它的人小心翼翼地保藏,它們才得以穿越千年,帶著歷史的風華傳至今天,我們現代人才有機會一睹來自盛唐的書法藝術和佛教典籍的風采。
此次文物普查中,打開了這些經卷的塵封記憶,鉤沉歷史深處的芳華。經敦煌遺書和佛教研究專家方廣鑣教授考證,認定經卷為敦煌遺書。《維摩詰所說經義記》內容未經歷代著錄、收錄,故其文獻價值更彌足珍貴。從內容看,此經卷是對《維摩詰所說經》所做的義記。前部分主要參考隋代凈影慧遠的《維摩義記》,文中提到三階教創始人信行的觀點,后部分為作者撰寫,有很高的文獻研究價值。
這是青島博物館此次文物普查中的重大發現之一,在山東省是繼省博物館、省圖書館之后又發現藏有敦煌遺書的單位,也是青島市的首次發現。此次發現讓經卷發揮應有的意義,發揮它們應有的歷史文物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