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1947年生,寧德某中學退休語文教師,妻子生前瞞著他向人借錢50多萬元,知道真相后,他用16年堅持替亡妻還清了債務。
“要不是你,我這筆錢真沒了!張老師,謝謝你。”2013年5月8日,陳女士從張榮手里接過最后一筆2000元欠款,感慨不已。這個對于張榮來說再熟悉不過的還債場景,已上演了16年,這天是最后一次。
“終于還完了,”張榮笑著說,“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輕松多了,從此晚上都能睡個安穩覺了!”沒有人知道他笑里的苦與淚,替亡妻還債50多萬元的16年長路,黑發熬白,皺紋漸長,終于守住了一個承諾。
亡妻欠巨款,債主逼上門
17年前,張榮是寧德一重點中學的總務處主任,妻子江影為福安某銀行主任,家庭和睦,交友甚廣,小日子過得還算滋潤。然而天有不測風云,1997年9月,江影確診為肺癌晚期。消息不脛而走,討債人接踵而至,那時張榮才知道妻子欠下了一個“無底洞”。
為什么十幾年前,江影有能力借到50多萬元巨款?很多人對此不解
“她被朋友騙了,對方說借50多萬元投資做生意,獲利后,會在福安建一個養身館?!睆垬s回憶道,江影當時很迷戀氣功養身,也相信這個所謂的“好姐妹”很有能力,由于當時兩人社會關系不錯,向同事、朋友借錢也比較容易。就這樣,在誘騙下,江影瞞著家里人陸續借了50多萬元并交給對方。
人情冷暖,“一個妻子平時認為最‘鐵’的姐妹,知道她住院后,打電話過來說借的2萬元要馬上還?!笨粗稍诓〈采系钠拮樱滤∏榧又兀瑥垬s點頭答應了。這2萬元,是張榮向好友七拼八湊借來的,當時江影住院已花了不少錢,家里已捉襟見肘。
一年后,江影因病逝世。欺騙她的“好姐妹”以“人死債爛”為借口,一走了之。幾十個債主紛紛上門討債,個個臉色冷峻。父母年邁,孩子尚幼,岳父母也需要接濟,一個原本殷實的家庭籠罩上了欠債的愁云。
那一年,張榮月工資才400元出頭。17年前的50多萬元,對一個竭盡全力為妻子治病、業已家徒四壁的教書匠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起初,有人勸他:“債務與你無關,可以不管。如果你承擔下來,怕是苦一輩子也還不了?!睆垬s斷然拒絕了。他說:“做人不能沒誠信,妻債夫還,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更何況我還是一名人民教師!”
訂還款協議,得債主尊重
江影走的那年,孩子的鋼琴、張榮備課用的電腦、錄像機等家里值錢的東西,全被債主搬走了。他還時常在馬路邊或菜市場被人攔下,遭到辱罵、恐嚇。而各種謠傳更讓張榮心寒?!坝腥苏f我逃跑了,也有人說我還不起欠款選擇自殺?!?/p>
因江影在銀行工作,向同事借的款項比較多,一些同事擔心無法拿回自己的錢款,選擇了逼債,成天跟在張榮身后,直接影響了他的工作和孩子的學習。最后,張榮被迫搬出學校宿舍。
一天,銀行一位胡姓干部在菜市場碰到張榮,那時張榮正在和小販討價還價?!熬瓦@點破菜這點小錢你還嫌貴??!”小販不滿。張榮頗為尷尬,他選購的菜,都是市場上最不新鮮的便宜貨。見張榮生活如此窘迫,胡先生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單位后,他對同事們說:“老張不容易,雖然他妻子欠債,可他沒有逃避,而是勇于擔當勇于負責,我們也不要那樣逼人家?!睆垬s感慨道:“此后妻子的同事們,沒有像剛開始那樣整天跟在后面,像防小偷一樣盯著我。”
張榮把妻子所欠的債務整了一遍,理出了一張清單,然后到債主家中,一家家說明情況。他向債主表明了“一分不欠還清債款”的決心,并了解了債主資金急緩的情況,把所有債主按急緩重輕做了個排序,與他們簽訂了長期還款協議。
就這樣,張榮拿出微薄工資的大部分,每年按計劃送到債主手中。不管生活多苦,張榮都兌現了“每年多少會還一點”的承諾。他態度誠懇,雖然債權人有諸多不滿,但經過他的努力,慢慢地得到了他們的理解與信任。16年里,張榮每次的還款金額也隨著工資上漲而不斷增加,他從不失信,讓債主們漸漸改變了對他的態度,交口稱贊,欽佩不已。
2001年再婚后,妻子陳家燕十分支持他為亡妻還債的行為,至今,張榮仍對陳家燕的理解十分感激。2007年張榮退休,因工作能力突出、誠實守信,被一所私立中學聘任為校長。4年后,64歲的他依然無法安享天倫之樂,為了有更高的收入盡快還清欠債,他又背井離鄉到福州一家私企擔任財務主管。
不僅守信還債,在其他錢款上,張榮也恪守本分。江影病重到去世的十幾個月里,他僅向江影的工作單位申請報銷過一次5萬多元的醫藥費,此后再也沒有報銷過,也沒提過任何要求。
無債一身輕,還債也有樂
張榮16年堅持為亡妻還債之事,在福安當地引起了巨大反響,他誠實守信的人格魅力感動了不少人。如今,無債一身輕的他時常搜集整理之前寫下的感悟和隨筆,把自己的還債經歷做成一本“記錄本”,作為教育子孫后代做人的“活教材”。兒子小張在他的影響下,也養成了正直堅毅的人格,大學一畢業即被國內某知名企業看中。他也一直記得父親的教誨:認認真真做人,踏踏實實工作。
“做人還是厚道點好。當時,我若死抱‘人死債爛’的信條,一定會和債主產生諸多矛盾沖突,自己也會長期受良心譴責的折磨,絕不會有安寧的日子過,我和孩子也不會有今天的好機遇?!睆垬s說。
張榮還把自己十幾年還債的感受寫成文章,他寫道:“當還清一戶欠款時,我就有成就感;當債主表達謝意時,我就有了快樂感;當債務一天天減少時,我就有輕松感。”
“心靈深處無污點的人,永遠是快樂的?!睆垬s說他想用這句話與他人共勉。從始至終,張榮還清巨額債務的信念從未動搖過。他說:“人生最大的債務,不是錢而是情。我不能讓病重的妻子再受任何傷害。再說,我是個教師,不但要用自己的知識和能力來教育學生,而且還要用自己人格力量啟迪學生,感召學生。”
還債也有樂。與其帶著愧疚逃避責任,不如直面困難坦蕩生活。張榮說:“這種美好的感受,那些欠債不還的老賴們,是永遠享受不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