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影共舞

摘 要：安東尼奧·洛佩斯·加西亞出生于西班牙，是世界藝壇公認的具象主義繪畫大師。洛佩斯不僅在油畫與雕塑方面取得相當成就，他的素描作品在畫壇中也獨樹一幟，本文就藝術家的素描作品展開討論和探究。

關鍵詞：安東尼奧·洛佩斯·加西亞 具象主義 素描藝術

安東尼奧·洛佩斯·加西亞1936年出生于西班牙，他初涉畫壇便不同凡響，到了20世紀60年代后期，他的作品更是引起歐美國家的普遍重視。時至今日，洛佩斯已是世界畫壇所公認的具象主義繪畫大師。洛佩斯擅長在平易近人的繪畫主題中挖掘其隱藏的美感，以傳統的寫實方式來表現事物內在的真實本質。他的油畫作品平易近人、用色深沉，他的雕塑作品樸素敦厚，甚至得到了西班牙王室的青睞，而他的素描作品也取得了相當成就，本文將就藝術家的素描作品展開討論和探究。

藝術家的素描作品一般用于正式作品的草稿、前期準備及日常技法的訓練，從畫面上看沒有正式的作品那樣完整與深入。但正因為這些“不完美”，這些素描作品卻成為探尋藝術家最本質的藝術思維及內心的捷徑。在這些畫面中可以更直觀地看到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的思維歷程，觀察到藝術家對自己腦中的某些意向的推翻與重構，正如洛佩斯所說：“我的畫不僅呈現現實，還要在其中注入某種特別的意義——某種因所繪物象而生的內在感覺。”①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作品比正式的創作更加鮮活而富有生命力，更加接近創作者的內心。

洛佩斯的素描作品用筆平實樸素，沒有花哨的創意與材料，而是以一顆充滿人文關懷的心來描繪著平淡的日常生活，一碗殘羹、一只剝了皮的兔子、一家人相聚的晚餐，甚至尋常不過的洗漱間都成為藝術家精細描繪的對象。這些再平凡不過的情景在藝術家的筆下具有了不平凡的美感，柔和而又堅定地舒展在畫面中，脫離了客觀對象的物質性而更具有精神性。

一、洛佩斯的靜物與街景

洛佩斯的很大一部分素描作品都是靜物與街景素描，日常生活中室內與室外的種種不起眼的角落都能成為他創作的源泉，比如1970年所做的《櫥柜》，他只選取了櫥柜的一個局部，主體物是三顆玻璃盤中的木瓜，隔著櫥柜的玻璃，陽光斜射進來，三顆木瓜的質感扎實可信，木瓜上的皺紋、疤痕、污跡都清晰可見，卻一點都不匠氣。洛佩斯在繪畫過程中使用了墨汁來幫助造型，使得畫面的筆觸不是特別明顯，因為有水與墨的作用，畫面顯得更加透氣、輕松而富有空氣感。類似作品還有1971年的作品《殘羹》，此幅畫構圖突破常規，乍一看像是作者隨便選取的餐桌一角，畫面在黑白與虛實的抽象構成中無可挑剔。三個餐盤虛實呼應，幾把勺子與叉子活躍了畫面的節奏，而若隱若現的餐巾、面包塊、水杯與藥瓶則使白色的桌布不顯得單調。在這幅作品中，被人吃剩的蛤蜊殼、雞骨頭、面包成為畫面的主角，洛佩斯花了大量的時間刻畫它們的質感與細節。整幅畫面的光感被主觀加強了，除了這些“主角”們，畫面出現的其他物品的對比度被大大減弱，使得重點更為突出。通過這些處理，畫面仿佛被一層朦朧的微光籠罩，觀者的視線在虛與實之間切換，使得畫面的層次更加豐富。

藝術家對城市的街道也非常感興趣，他喜歡描繪空曠無人的街景，而這在很長時間內也成為他油畫創作的主題，如《圣瑪利亞街》（1977年），畫面采用角度很小的平行透視，街道的盡頭消失在畫面的中下段，天空留白不施筆墨，左右兩側的街道房子的式樣幾乎是一樣的，藝術家不厭其煩地描繪一扇扇窗戶和門。畫面左側的街道比較概括、松動，畫面的右側則是畫面的視覺中心，離畫面邊緣最近的一扇門和街道得到藝術家精心的刻畫，觀者如同剛從自家后門出來，遠眺自家后街，但街上卻空無一人，中間的街道似乎顯得格外空曠，遠處的天空也是白茫茫一片，整條后街充滿了一種超現實的、虛幻的意味。

二、洛佩斯的人物肖像

遍觀洛佩斯的人物素描肖像，會發現這些畫作中的人物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寧靜安然的狀態。無論是親人、友人，他們好像對自己的生活狀態非常滿意，所以會用平和而堅定的眼神凝望著世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就是《瑪麗亞》（1972），畫面中，瑪麗亞柔和地看著觀者，嘴唇似乎抿了一抹笑，頭發梳得很整齊，右耳帶了一個小小的耳釘，皮膚在厚重的呢子大衣的對比下顯得格外透明，小姑娘站在后院的院墻前，右側畫面調皮地伸進了一小枝木瓜樹的枝葉，整幅畫面有一種寧靜溫和的氛圍。而藝術家對于死亡的理解似乎也是如此，在《死去男人的頭像》（1977）一畫中，那位死去的男人顯得并不痛苦，他的表情甚至是解脫的、平靜的。藝術家只著重刻畫了男人的頭部與頸部，衣服只用線簡單勾畫，似乎暗示了死者只能帶走自己的靈魂。整幅畫面大部分留白，只在畫面中上部偏右的地方安置了男人的頭部，這種構圖方式使觀者產生更大的想象空間，人們不禁好奇這位死者腦中的最后一個想法——使他呈現出這樣一種安詳甚至是幸福的狀態。

三、洛佩斯的房間與庭院

室內場景也是洛佩斯素描作品的一個重要主題，洗漱間、儲藏間、廊道等都是其中經常出現的描繪對象，這些場景基本都是藝術家所熟悉的家或工作室的一角。《托梅略索的房間》（1971-1972）是其中非常有代表性的作品，這是托梅略索工作室的房間一角，畫面的中心是一堵白墻和一扇緊閉的門，房間密閉而空曠，透露出些許緊張和壓抑。這種感覺隨著藝術家對破舊的墻面、地面的污跡、幾捆亞麻布的刻畫而得到進一步的加強。正如藝術家自己所形容的：“當我想要表現出幽靈般虛幻飄忽的感覺，某種會令人產生恐懼感的無形的東西時，我選擇素描。油畫太真實了，不會對心理產生沖擊。素描沒有那么穩固，畫面也沒什么分量。因此，素描作品可以更輕松快捷地抓住人的內心。”《費爾南多伊格拉斯的公寓》（1981）也是此類作品，畫面是高調的白色調，墻面、地面、房門都是白色的，不同的是純白廊道的盡頭還有一個拐角，讓人有了喘息之機，沒有《托梅略索的房間》那么壓抑。

此外，繪畫創作理念始終忠于自然，并圍繞著自己的真實生活進行創作的洛佩斯也對自家的庭院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后院的木瓜樹、庭院的一角、收獲的南瓜等等都是素描作品的主題，比如《李子樹》（1989）、《木瓜樹》（1990）、《南瓜》（1994—1995）等作品。

四、洛佩斯素描作品的主要特點

洛佩斯的素描作品在含蓄與非物質真實的訴求中，題材簡練、刻畫深入、內涵深刻，他的素描作品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其一，概括性強，洛佩斯對于畫面的黑白灰的構成非常敏感，在進行深入之前會把畫面大體的黑白灰分塊、分組表現出來，這使得畫面遠觀非常整體厚重。這在《愛德華多齊力達為馬德里博凱達工廠所做的混凝土雕塑》（1972）一作中體現得頗為明顯，事實上這幅作品更接近草稿，但從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洛佩斯對于畫面的胸有成竹和對于黑白灰大刀闊斧的概括。畫面中只能看到少量輔助的線，而后期繁復的細節則先被大塊的黑白灰所概括，可見藝術家構成畫面的思維是非常抽象的。其二，細節豐富，洛佩斯對于畫面細節的處理是非常嚴謹而扎實的，比如在描繪《浴室》（1971）時甚至用尺子來打格子和測量，對透視與空間的準確有著非常極致的要求。他對畫面所有物品的細節與質感都進行了非常深入的觀察和刻畫，卻又張弛有度、虛實相間。其三，控制力強，概括與細節是無法形成一幅杰作的，以上兩點需要藝術家個人超強的畫面控制力才能完成一張杰出的作品，尤其是刻畫細節繁復的街景、果樹等對象時，如《修復中心》（1969年—1970）、《弗羅里達城的木瓜樹》（1970）、《工作室里的三扇門》（1969—1970）等作品。

五、光與影共舞

安東尼奧·洛佩斯·加西亞的素描作品雖然描繪的是藝術家平凡的日常生活和所見所感，但他的作品的氣質卻是非凡的。那些通常人們認為是枯燥的，甚至不入畫的事物，經過他踏實嚴謹的描繪、獨具匠心的處理和長時間的揣摩，富有詩意地呈現于畫面之上。藝術家借由這些作品來表達他對藝術與生活的理解，將作品外表的寫實與物質性升華為內在的精神性。在他的素描作品中，無論是宏大的城市景觀、不起眼的室內一角、一臺打開門的冰箱還是家人朋友的肖像畫，都得到了藝術家同等的重視與表現，通過對光與影、明與暗、黑與白、虛與實的布置與安排，洛佩斯呈現了一個他心中的世界—— 一個充滿寧靜、樸素與神秘的世界。

{1} 〔西〕加西亞：《當代藝術家——安東尼奧·洛佩斯·加西亞》陳本全譯，山東美術出版社2011年版。

參考文獻：

[1] 加西亞.當代藝術家——安東尼奧·洛佩斯·加西亞[M].陳本全譯.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2011.

[2] 嘯聲.20世紀歐美具象藝術·洛佩斯[M].南昌：江西美術出版社，1995.

[3] 王宏建、袁寶林.主編美學概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4] 魯道夫·阿恩海姆.藝術與視知覺[M].滕守堯、朱疆源 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作 者：何 芳，青海師范大學美術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油畫藝術、美術教育、美術理論研究等。

編 輯：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