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世界旅行并不像它看上去那么美好，只是在你從所有的炎熱和狼狽歸來之后，你忘記了所有的折磨，回憶著不可思議的景色，它才是美好的。”1957年《在路上》出版后，作者凱魯亞克一夜成名。美國售出了億萬條牛仔褲和百萬臺煮咖啡機，并且促使無數青年人踏上了漫游之路。

凱魯亞克與《在路上》

杰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1922-1969），1922年3月12日，凱魯亞克出生于馬薩諸塞州洛厄爾，父母為法裔美國人，他是家中幼子。他曾在當地天主教和公立學校就讀，以橄欖球獎學金入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結識愛倫·金斯堡、威廉·巴勒斯和尼爾·卡薩迪等“垮掉的一代”。凱魯亞克大學二年級退學從事文學創作，并輾轉于美國海軍和商用航運公司等處。1950年，第一部小說《鄉鎮和城市》出版。1957年的《在路上》問世后，他成為“垮掉的一代”的代言人，躋身二十世紀最有爭議的著名作家行列。他還著有《達摩流浪者》、《地下人》、《孤獨旅者》和《孤獨天使》等作品。

1969年10月21日，凱魯亞克在佛羅里達圣彼得堡去世，享年47歲。

杰克·凱魯亞克的小說《在路上》中有這樣一段話，“你的道路是什么，老兄？乖孩子的路，瘋子的路，五彩的路，浪蕩子的路，任何的路。到底在什么地方，給什么人，怎么走呢？”

小說主人公薩爾為了追求個性，與狄安、瑪麗露等幾個年輕男女沿途搭車或開車，幾次橫越美國大陸，最終到了墨西哥，一路上他們狂喝濫飲，高談東方禪宗，走累了就擋道攔車，夜宿村落，從紐約游蕩到舊金山，最后作鳥獸散。

本書算得上是凱魯亞克自傳性的代表作，他用3個星期在一卷30米長的打字紙上一氣呵成。發表后出版社事先通知凱魯亞克，《紐約時報》會刊登他作品的書評。那天，他來到第六十六街和百老匯路口的報攤前，等候送報卡車送來的報紙，從買下的大捆《紐約時報》中抽出一份，站在路燈下，找到書評一欄，吉爾伯特·米爾斯坦寫道：“該書的出版就是一個歷史事件，它將被奉為‘垮掉的一代的信仰聲明。”

同為美國后現代主義作家的威廉？巴勒斯在描述這本書的影響時這樣寫道：“1957年，《在路上》出版后，美國售出了億萬條牛仔褲和百萬臺煮咖啡機，并且促使無數青年人踏上了漫游之路……”

用旅途做抵抗

這本書成了美國公路類型片的代表，他們自己身處旅途中，身體力行不斷地探索著未知的疆域，吸大麻、酗酒亦或者觀察社會景觀，時而高歌、時而沉思，在墮落而歡樂的氣氛中，以赤裸的無聊對抗粉飾的無聊，以非暴力的旅途進行抗爭，以浪漫的理念對抗絕望而虛假的文明社會。然而旅途終止，他們不得不折返到“文明”社會里，將這些流浪生活的片段記錄成冊或者變成一種記憶。

對中國的讀者而言，《在路上》獨特的時代背景，其實很難感同身受。就連它的中文譯者王永年都曾對媒體說：“我不喜歡它。”

這些70年前的年輕人，基本都經歷過二戰，戰爭帶來的創傷產生了空虛感，他們吸毒、酗酒、亂搞，縱情于極端的享樂之中，而他們的心理卻極度的痛苦和迷惘，所以“在路上”并不單是指在旅途之中，也是在尋找出口的路上。

這就是為什么書的扉頁上寫道：他們真正的旅途卻在精神層面，如果說他們似乎逾越了大部分法律和道德界限，他們的出發點也僅僅是希望在另一側找到信仰。

“世界旅行并不像它看上去那么美好，只是在你從所有的炎熱和狼狽歸來之后，你忘記了所有的折磨，回憶著不可思議的景色，它才是美好的。真正不羈的靈魂不會真的去計較什么，因為他們內心深處有國王般的驕傲。”

向往西部

作者在開始的時候，想要逃離那個陰沉瘋狂的紐約要抵達廣闊的西部。他說：“東部有些棕色和神圣的意味，而加利福尼亞則是白色和沒頭腦的。”他總在日落后，坐在河邊破舊的碼頭上，望著新澤西上空的長天，心里琢磨那片一直綿延到西海岸的廣袤原始土地，那條沒完沒了的路，一切懷有夢想的人們，“我常常幻想去西部看看，老是做一點空泛的計劃，從來沒有付諸實踐。”這反倒讓《在路上》的文字有著強烈的新鮮感。

作者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密西西比河，在太陽發紅的早晨醒來：“那是我一生中難得有的最最奇特的時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了——我遠離家鄉、旅途勞頓、疲倦不堪，寄生在一個從未見過的旅館房間，聽到的是外面蒸汽的嘶嘶聲、旅館舊木器的嘎吱聲、樓上的腳步聲以及各種各樣凄涼的聲音，看到的是開裂的天花板，在最初奇特的15秒鐘里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有的時候會因為所見和預期不符多少有些沮喪，“整個冬天，我看了不少有關西部拓荒的書籍，一撥撥趕著大篷車的移民出發前往俄勒岡和圣菲之前，先在那里開會；如今時過境遷，灰蒙蒙的晨曦下只有一些式樣各異的、小巧精致的郊區別墅。”更失落的是，見到頭戴高頂闊邊呢帽，腳蹬得克薩斯長靴的牛仔，但在他看來，除了裝束以外，同東部清晨磚墻邊沮喪的行人沒有任何區別。

好在如血黃昏和燦爛星辰或是清朗的月色足夠給人以安慰。“葡萄色的黃昏，紫色的黃昏，籠罩在柑橘林和狹長的瓜田上；太陽是榨過汁的葡萄紫，夾雜著勃艮第紅，田地是愛情和西班牙神秘劇的顏色。”

“西部這一袋夜晚的星星大得像是羅馬煙火筒，孤獨得像是印度達爾馬王子，因為他失去了祖輩傳下來的果園，走遍了北斗七星勺柄之間的距離，試圖尋找回來。”西堪薩斯的斗轉星移，丹佛的隱隱綽綽，鹽湖城弧形地平線上下蜃景的閃爍，作者說，在漆黑的夜里，每前進一英里，地勢就升高一英尺，頭上的星星就愈發晶瑩明亮。而懸在地平線上的月亮，空氣稀薄，顯得扁扁的，碩大無比，顏色成了柔和的銹黃，然后冉冉升起，只到晨光出現與它爭光，朝露從車窗里隨風飄進來。

他夢想的白色之城終于到了，“那些可愛的加利福尼亞三角葉楊和桉樹仿佛在沉思和冥想。山頂附近沒有樹木，只有巖石和草。海岸巖頂上有牛在吃草。除了幾座山麓丘陵之外便是太平洋了，蔚藍、浩瀚，一堵高墻似的白浪從傳說中舊金山霧氣產生的土豆地逐漸逼近。”他還幻想著，當霧氣通過金門，把那浪漫的城市籠罩在白色中，一個青年握著女朋友的手，口袋里裝著一瓶托考伊白葡萄酒，在漫長的白色人行道上緩緩上坡。

答案在風中飄

凱魯亞克是“垮掉一代（Beat Generation）”這個名稱的提出者，隨后的幾十年也成為了美國文化史上的第一支“亞文化” 。這一理念也發展出了至今影響世界的果實。1971年加拿大的行動主義雇了一艘小漁船，去抵制美國的海底核試驗，“綠色和平組織”從此誕生。法國學生貝爾納？庫什貝20世紀50年代末曾要求加入卡斯特羅的隊伍，這在當時并非個案，很多學生設法前往古巴加入革命隊伍。庫什貝那時才20歲，被婉拒后，他返回法國學醫。1971年在巴黎，他組織了一批在尼日利亞內戰時參加紅十字救援的法國醫生，成立“醫生無國界組織”。

倫敦的《觀察家》曾經這樣總結它的歷史意義：它把長年以來關于先進工業社會的政府本質都呈現出來了。即使如此，正如伯林所看到的：“我們不可能完全不使用任何符號系統來分析我們的符號系統，我們自身之外并沒有一個阿基米德支點供我們立足來獲得批判的立場。”重要的是怎樣來領受那個時代的后果。

2009年，鮑勃？迪倫唱起了《生活不易》：“我不知道什么是錯或者對，我只知道我需要力量去戰斗，與外面的世界戰斗的力量。”他和那些行動主義學生一樣，他們似乎認同了“已知的悲傷，勝過未知的悲傷”，不再寄希望于宏大的歷史敘事。他們讓答案繼續飄在空中，保持失望。

如同凱魯亞克在《在路上》所寫：“我在黃昏的血色中踽踽獨行，感到自己不過是這個憂郁的黃昏大地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