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與牧場（組詩）

亞楠

早 春

最后的雪在小巷

深處。眷戀不斷涌起，又落下

若午夜的潮汐

把心事推向峰頂。石頭

在風中回望

或者沉默，緩慢接近的樹影

依舊獨自婆娑

嫩芽吐綠，布谷鳥

用清亮的歌喉喚醒土地

河開了，嘩嘩嘩

流淌的時光掩藏在秘境中

旅人，他曾經的痛

與我相似。步履蹣跚，像一個

懷揣心事的罪人

白 柳

也可以停下來，讓風

穿過他。經久不息，便看見了

古老的牧場

和一條河的縮影

在他近旁，老滿城孤獨的

守望……一棵白柳用

殘缺之軀抗拒

遺忘。就這么

安靜地走開吧，讓時間隆起的

高塔成為版圖

并以此打開……啊！這黃銅的

巨傘被記憶照亮

青灰色天空，以及

他恪守的秘密已在蒼茫里

成為一種絕唱

記憶中的……

記憶中的老城

塵土之上，楊柳泛著新綠。遠處的

牧場盛開玫瑰色

牛蒡花，以及老樹的精靈

也在夕陽里沉思

河水馱著尾音，雨燕

把長翅掛在浪尖，像一面旗

云很高，這是盛世

氣象。也是西域的

馬蹄聲淡去，彩虹懸在夢里

只有夜鶯能聽懂

草原的歌。但現在

落花散了一地，冷雨用相思

為亡靈敬獻挽歌

剪 影

昏黃的燈影里，一群

寒鴉在集體默哀。

追憶，或者悼念親人？

雪忽明忽暗，

就像破碎的相思

在枯枝上。命運反復無常

也被他的關山阻隔。

堪輿者告訴我：這龍脈有如

神示，不可掉以輕心

等待是療傷的通道

韜光養晦，某種情況下也

即是閉目養神。

啊，博格達甘泉

緣時間而清冽，潺潺流淌

帶走多少恩恩怨怨？

紅 山

赭紅色巖石上，珊瑚的

觸角高聳。一只雄鹿朝前張望

它背對隆起的牧場

和海星星……三岔口

密布的網被打開，就像白色照壁

隱含著思想

這是一座燈塔

在牧場上空。風從四處匯聚過來

塔尖發出的亮光溫婉

仿佛駱駝的眼。或者白鷺

從低處飛到云朵里

想象著，海水褪去

它的長袖……礁石渴望被雨水

浸潤。一場風暴

掠奪了記憶，疼痛感

抑或在某個角落，用電鉆

對準虎鯊

輕輕觸摸，古巖畫

青銅般的龍須。也擊打它青灰色

顱骨，若空谷回音

在浪尖上。奔馳的馬匹

朝向黑森林

并以神圣的歌謠紀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