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濤
越來越多的人涌入了縣城
不足二十戶的兩條街
竟有七八家人去屋空
黑漆漆的窗口院落
緊鎖的大門
黑夜里更像一堵堵林立的墻
我從屯子西頭走到屯子東頭
沒有遇見一個人
沒有聽到一聲狗叫
村莊就要空了
越來越多的人涌入了縣城
陪讀,打工,租樓,買樓,舉債,還貸
在城市里漂浮
過,沒有根的生活
山村和山村并不遙遠
清晨最寂靜的
一定是一個默默的醒來
透過窗外薄薄的曙色
只有一夜未聞的兩只蟲鳴
又開始斷斷續續地對唱
山村和山村并不遙遠
遙遠的是兩個山鄉的人
帶刺的樹莓想著帶芒的水稻
松花江拖不走的兩岸
是一地相思又相連的黑土
而肥沃與貧瘠
曾經與苦難
卻不是一個相逢想說的
急于而又熱切的表達
竟然無視一個相守
只是唇邊一個再也抑制不住的抖動
還有什么比這種感覺更好
蒼遠彌漫空蒙
這些遠比現實博大的詞匯
根基是那么牢固
就像一根癡情的鐵釘
走進一塊母性的木板
我是一世不會逃亡的月季
那盆老月季換了新的黑土
就立時變得新鮮
蓓蕾拖著粉紅的花朵
就開個沒完
緊貼著透明的玻璃窗
私密著春天里抖出來的
一個個水靈靈的白天和夜晚
我是這屋子的主人
也是這家的棟梁
花開季節,我卻被忙碌的田野牢牢拴住
我是生活里怒放的月季
遍地的黑土
縱橫著悠遠的曲線
玉米大豆水稻這不變的有機詞匯
幸福地咬痛多少憨憨的愛戀
我是一世不會逃亡的月季
身上生滿的毒刺
是生命全部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