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字

李海生

“早上好！”老爸跑得滿身汗，一進公司就按三個字的說話要求開始了一天的工作。這對他來說既新鮮又好玩，所以心情很好，感覺像回到了孩提時代。

“賭局嘛，得遵守！”他暗暗告誡自己，哪怕兩個孩子不在身邊，也要嚴格遵守游戲規則，這樣才有誠信。“不就是十天嘛！新體驗，多好玩！”他想想，自己都開心地笑了。

“嘿，老李呀，干嗎呢？自己尋開心呢！有啥高興事兒，和大家分享一下呀！”同事跟他打招呼。

“哈哈哈，沒什么，沒什么，笑一笑，十年少。”老爸說完，趕緊看文件。

“切，看你美的，一定是有什么好事，有好事別瞞著我們呀！”同事們不依不饒。

“那是的，那是的。真的是，沒什么。”

“是怕請客吧？”同事們又追問。

“那怕啥？主要是，真沒啥，真沒啥。”老爸解釋道。

接下來的一天中，老爸盡情享受著這個由淘氣包兒子突發奇想的游戲，心情大好，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他主動跟同事搭話，也會在別人聊天的時候偶爾插上一兩句。這在以往是很少有的，因為老爸是一個嚴肅對待工作的人，尤其作為一個部門主管，總是還有沒完沒了的工作等著他去處理。

“今天老李是怎么啦？簡直脫胎換骨了。”

“古董也有青春煥發的時候，嘻嘻。”同事們私下悄悄議論。不過，誰也沒有發現老爸說話的方式。直到公司領導召集大家開會，老爸發言時，大家才感覺到——這家伙有點兒不正常。

一個愉快的上午過去，老爸中午吃得很飽，一直在享受游戲帶來的樂趣。他自己回想起來，也會暗暗得意。

下午，公司領導來了，召開每個月一次的工作例行總結會議，當然，由身為部門主管的老爸來主持會議。

本打算按照以往正常的方式來主持會議和發言的老爸，一想到三個字的游戲規則，自己又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游戲嘛，參加了就得遵守規則，這是原則問題。當然，更不能欺騙孩子們了。”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默默醞釀著開場白和準備發言的內容。

“大家好，下午好！哦對了，領導好，領導好！”老爸朝領導和大家點頭致意，還朝領導擠了下眼睛，簡短開場。大家差點兒笑出聲來，感覺這個老李今天幽默了很多嘛。領導也開心地笑著，好像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么幽默的開場。

“大家好，嗯嗯嗯，下午好，”老爸又重復了一次，朝大家點頭微笑，還特意露出了牙齒，顯得真誠，“今天呢，我們啊，開例會，總結會。”老爸看了看大家，翻開筆記本。

接下來的發言，都是三個字一斷句，一停頓。剛開始還沒什么，逐漸地，大家都微微張開嘴巴，眼睛直呆呆地看著他。老爸卻只顧看著筆記本繼續發言，生怕一些數字弄錯了，因為他在念數字時，也是三位一停頓。整個會議室變得十分安靜。以往的例會上，領導還會偶爾打斷老爸，讓他解釋一些事情。今天，他只顧著瞪著眼睛，看著老爸認真地與往日有那么些不同的發言。有的同事還隨著老爸的講話不住點頭，三個字點三下。慢慢地，幾乎每個人都跟著點起頭來，數著老爸講話的字數，三個字點三下，大家好像都變成了機器人。

老爸發言完畢，接下來的兩三分鐘，沒有人說話。他感覺氣氛不妙，左右扭頭掃了掃會議室里的人：“怎么啦？有問題？”他對自己發言后的氣氛表示有點兒疑慮。

“哦，這個嘛，沒什么，就是你，你說話——”領導歪了一下頭，看著老爸。

老爸明白過來，原來大家對自己今天三個字一停頓的表達方式有點兒不適應。他馬上朝大家微微笑，并進行了簡單的解釋：“三個字，做總結，邊思考，邊說話，邊思考，邊說話。”然后，他微微探著身子，朝大家點點頭，朝領導點點頭。

“哦，這樣子，我以為，還以為——”領導若有所思，然后朝老爸和大家微笑一下，咳嗽了一聲，“原來是，李經理，新方式，挺新鮮，也挺好，有創意，有點像，三字經，很幽默。哈哈哈，你們部門這個月的業績還是很不錯的，這也是以老李為代表的團隊合作的結果。大家繼續加油！繼續加油！”

同事們從剛才的氣氛中回轉過來，給老板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然后扭扭身子，端坐好，該發言的發言，不發言的記錄和聆聽著。

經過了這次會議，同事們開始注意老爸說的每一句話。有的同事還特意走到老爸跟前，關切地問：“老李，沒問題吧？”言外之意，好像是在問：“沒得什么毛病吧？”

“沒問題，沒問題。”老爸朝同事微笑點頭。忙碌的工作并沒有讓他想更多，同事們卻私下里開始嘀咕起來。

“這老李今天怎么啦？有點兒不大正常，不，是一反常態。”

“這你就不懂了，現在流行一些新愛好，比如手機控什么的，他估計是‘三字控，也許是一種新流行的東西。”

“哦。”同事們似有所悟。

這些僅僅是老爸“不正常”的開始。忙完了手頭的工作，他想著這三個字的游戲，越發覺得有趣。他近乎瘋狂地想，如果所有人都參加到這個游戲中，那就更好玩了。誰說錯了，就罰他請客。對，請客。他在考慮怎么讓部門的同事們加入這個游戲行列。

“嗯嗯嗯。”經過反復思量，老爸決定大膽地跟大家攤牌，正式邀請同事們加入游戲。他站在辦公室中間，清清嗓子，提醒大家注意：“大家好，同事們，大家好！”他猶豫了一下，同事們都抬起頭看他，不知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有件事，我想說，超級棒，很好玩！”他聳聳肩膀，又停頓了一下。馬上，辦公室里的所有人燃起了迫切想讓他說下去的欲望，有的同事干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焦急地等待著。“經過了，反復地，我是說，認真地，考慮后，很抱歉，也可能，很瘋狂，或許是，我不該，辦公時，來說它。”

“嘿，老李，別賣關子了，快說吧！有什么問題都沒關系，有我們呢！”一個同事喊。

“其實呢，沒什么，是游戲，知道嗎？是游戲，三個字，我兒子，發明的——就是說，說話時，只能用，三個字！”老爸做了一個OK的手勢，剛好豎起三個手指，然后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和李大帥那套關于三個字的理論完整地說了一遍，“同事們，懂了嗎？很抱歉，是有點，我是說，很瘋狂，這么想… …”老爸語無倫次地表示歉意，并解釋著，生怕同事們認為他是真的有點兒不正常。“是游戲，我同意，參加了。所以呢，得遵守，這規則，就這樣。”他又聳了聳肩膀，同時朝同事們微笑點頭。

“夠刺激，我認為，我贊同。”一個同事鼓起掌來。其他同事你看我，我看你，都在認真思考，并沒有相互議論。

“我感覺，挺不錯，一定會，很好玩。”又一個同事站起來。

“很新奇，我加入。”

“我也加入。”

“四個字，去掉‘也。”辦公室里熱鬧起來，同事們紛紛舉手表示加入。這簡直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對于每天朝九晚五的人們來說，這太好玩了，而且，是部門的頭兒來挑起這件事。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商量了一下新的游戲規則，包括在辦公室、回家時都要嚴格遵守三個字的規則。這是君子協定，用同事們的話說，是考察“人品”的事情。有的同事也在想，應該邀請家人也參加這個好玩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