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閑 煙花三月下揚州

莫寒

陽春三月，正是萬物復蘇的好時候。邀上三兩個好友，一同漫步揚州，親自去體驗一番“詩仙”李白詩中那“煙花三月下揚州”的詩情畫意，實在不失為早春出行的好去處。因此，在三月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去拜訪了它。

嘹唳塞鴻經楚澤， 淺深紅樹見揚州

也許是因為從小就受到李白的“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杜甫的“商胡離別下揚州，憶上西陵故驛樓”以及杜牧的“誰家唱水調，明月滿揚州”這些詩句的影響，我對揚州的印象一直都是那種大隱隱于市，喧囂中帶著寧靜，芬芳中帶著安逸的景致。然而，真正來到這里，一座安靜古樸的老城卻呈現在了我面前。

揚州確實是個美麗的城市，它的真正魅力不僅在于那些詩詞歌賦的美化當中，還在于其骨髓中的點點沉香，幽幽銅色，也在于它的不緊不慢。我居住的旅舍，設施一如江南的小旅社那樣清新婉約，環境溫馨簡潔。稍加洗漱后，我便徒步前往揚州古城。馬路上三三兩兩地走著幾位老人，城市安靜得像極了正在熟睡中的孩子。

只有到了揚州，你才會理解為什么古代那么多詩人都鐘情于此。盡管此時的揚州還沒有暖春的和風，整座小城依然沉浸在乍暖還寒的清冷當中，小秦淮河兩岸也還看不到花紅柳綠的醉人景色，但微黃繁密的臘梅卻早早帶來春的氣息，終年茂盛的廣玉蘭、香樟樹始終用它樸素謙卑的姿態裝點著這座園林小城，守護著已吐露花苞的梅、桃、海棠花兒，盡管未有百花爭艷的景象，但早春的揚州隱約間散發的陣陣清香，沁得小城已有幾分香甜。

一位老友曾說：“揚州不需要濃墨重彩，因為素描的黑與白，已囊括了所有的顏色，能體現出它的滄桑與深厚。素描才是詩歌情懷的最原始的印記。”在我看來，揚州也確實不適于濃墨重彩。因為，從古至今，有那么多文人墨客盡其所能以最美的辭藻來描繪它，這些足以為黑白的素描增添色彩。

四壁串樓環水抱， 幾堆假山嘆自然

揚州是個十分令人向往的地方。何園的千米廊橋，個園的假山竹林以及瘦西湖中那數不盡的小橋流水，都給這個江北小城增添了幾分優雅色彩。因此，我把揚州第一站放在了何園。據當地人介紹，何園之所以被稱作“寄嘯山莊”，是因為它取自陶淵明的“歸去來兮……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同時，因它是何宅的后花園，故而被稱為“何園”。

一進園門，首先看到的是一塊小小的空地。穿過一扇石拱門，沿著狹窄的過道繼續往前走數十步，突然豁然開朗。此時，世俗間的一切喧囂、浮華仿佛都被拒之墻外，這里是城市之中的世外桃源。

穿過“寄嘯山莊”圓洞門，就來到了東園部分。東園是以廳堂為中心構成的一組院落，北面是船廳，臺階前的地是鵝卵石和瓦片鋪成的，花紋是水波狀，北面鋪設丹鳳朝陽，象征著吉祥、長壽。在船廳正廳兩旁柱上有對楹聯“月作主人梅作客，花為四壁船為家”。船廳后面是一座秀麗的假山，遠遠望過去，貼壁假山就像是剛畫好的山水畫。

出了廳門向左走幾步，你就看見了樓梯。拾級而上，順著游廊繼續前行，來到一個曲徑通幽之所——讀書樓，聽當地人說，那是何家大公子的書房。這間書房的光線十分充足，房間也很寬敞。整個房間由一個雕空玲瓏的木架將其分為兩部分。木架上是一個個隔開的小木格子，上面放有部分藏書和鼎，也有一些盆景。木架左邊是書房主人讀書后稍作休息的地方。北邊靠墻擺著一張大炕，正面設著素青色的引枕、大條褥，中間是一張正方洋漆小茶幾，底下兩個腳踏，西面是兩張大椅，皆是半舊青緞靠背引枕。

讀書樓前是一棵不知名的大樹，樹上正開著幾朵白色的花，散發著濃郁的芳香。一陣微風吹過，幽香溢滿了整個屋子，讓人口角噙香，慢慢自醉。和著花香和書墨的氣息，我仿佛看到了這位少爺孜孜不倦、挑燈苦讀的情景。沒有千分耕耘，哪來一分收獲？沒有十年寒窗，哪有一日的輝煌？不禁，我對自己整日散漫的生活狀態而感到萬分慚愧。

面面清波涵月影，頭頭空洞過云橈

看慣了杭州西湖那波瀾無垠的湖面，到了揚州，頓時覺得“瘦西湖”這個名字取得真是恰到好處。幾條水系交錯縱橫在一片綠油油的園子里，更像是個“濕地公園”。天下西湖，三十有六，只有揚州的西湖，以其清秀婉約的風姿獨異諸湖。一泓曲水宛如錦帶，如飄如拂，時放時收，較之杭州西湖，另有一種清瘦的神韻。清代錢塘詩人汪沆有詩云：“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虹橋儼畫圖。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瘦西湖由此得名，并蜚聲中外。

走進瘦西湖公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湖堤，湖堤的右邊是平靜的湖面，湖面上小船輕輕飄蕩著，水面蕩起了漾漾水波，在太陽的映襯下，波光粼粼，讓人心曠神怡。湖堤的左邊是花園，花園里景色優美，花木竹石樣樣齊全 ，里面有翠綠的竹子、粉紅的桃花、雪白的梨花、黃色的迎春花……綠色的草地上還開著許多五顏六色的不知名小花，風兒吹過，花兒翩翩起舞。

瘦西湖最有名的景點莫過于五亭橋，五亭橋又名蓮花橋，因為橋上的五座亭子猶如五朵蓮花浮在湖面，如果把瘦西湖比成是一位古典美人，那便是五亭橋揭開了她的蓋頭；如果把瘦西湖比作是一部長劇，那拉開帷幕的便是五亭橋。也許我就是從五亭橋開始，領略到了這“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到山”的美景吧。

游瘦西湖，必須坐畫舫，畫舫是瘦西湖的特色。乘上畫舫，游程就開始了。在畫舫上，你會看到岸邊有幾間草房和水榭，從窗戶里飄出蒸餃、干絲、蟹黃包子、三丁包子等維揚茶點誘人的縷縷香氣。這是久享盛名的“冶春茶社”，當年朱自清先生曾在此對維揚茶點贊不絕口。岸邊的長廊短亭之間、綠樹紅花之中，有無數珍禽在爭鳴斗艷，引來三五游人在駐足觀賞。這是久負勝名的“綠楊村”。對于久居城市的人來說，此時的閑適與輕松感，便成了他們融入大自然的親近感。

由于是多云天氣，遠處騰起的霧氣，使瘦西湖覆上了一種水墨畫的意境。隨著游船的行進，岸邊的樹木愈來愈多，湖面愈來愈開闊，空氣也愈來愈清新。在水面上飄蕩的微風里，有些水草或小魚的腥氣，瞬間淡化了往日里的紛紛擾擾。在綠蔭掩映之間，我仿佛看見了城墻的堞影。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揚州是“中國的月亮城”，賞月的地方也有很多，人們常說“月色如水”，的確如此，在這里，月光和湖水相融，云影和山影相連。

我曾無數次幻想這個出現在無數個詩句中的二十四橋的模樣，而今真正置身于此，它真實的面貌依舊讓我瞠目結舌。二十四橋橋長有24米，寬為2.4米，圍以24根白玉欄桿，橋上下兩側有24級臺階，橋欄板上配以彩云追月為主題的浮雕，處處都與24相對應著。橋與水銜接處以巧云狀湖石堆疊，周圍遍植馥郁丹桂，讓人無時不在看到云、水、月、花時體會到“二十四橋明月夜”的妙處。明月升空，駐足于二十四橋橋頭，仰望天上月，俯看水中月，耳畔仿佛傳來若有若無的簫聲。我腦海中不覺又閃過唐代詩人杜牧的“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來。

十步一景在揚州完全不夠用，步步回頭，或者駐足觀賞，還嫌錯過了好多景致，恬淡的風吹拂著每一顆慵懶的心，漫步長堤，四望每一個廊橋遺夢。憶江南，憶的是這些繽紛的色彩，憶這些亭臺樓榭、歌舞清音。歷經歲月的滄桑，它依然風情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