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飲食與心智長壽

林頤

莊子有言：“壽多辱。”此語有偏狹，但若身患多種疾病不能自理，于親人、于自身也確是一種負累。因此我們不但要“長壽”，還得是“健康長壽”。

普世的道理，不管放在何處，都很適用。中國先賢有這樣的警語，西方現代醫學工作者對此也有深刻的體悟。美國哈佛大學遺傳學博士普雷斯頓·埃斯特普，長期承擔“個人基因組計劃”老年醫學項目，經常會遇到一些很長壽但心智退化的老人，他對神經退行性疾病（俗稱“老年癡呆”）有著直觀的體驗，“這些經驗讓我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是要擁有一個健康清明的大腦”。所以，他寫了一本書，探討“基因、飲食與心智長壽”。

在中國的傳統文化里，向來就有“食療”的說法。不過，西方文化可能不太重視這個問題，所以他花了一些工夫，比較研究了幾個國家人民的長壽年齡和飲食結構的關系，以此奠定理論的基礎。

日本人的生理壽命和心智壽命都居世界首位，其中沖繩居民又是日本人中壽命最長的。但他發現，自1995年迄今的20年里，沖繩居民在長壽榜單上的位次不斷下滑。據分析，沖繩人以前的飲食偏于清淡、自然，在吃飯前還會喝一碗用發酵食物做成的湯，但自從沖繩變成美軍基地之后，西方快餐大規模涌入，影響到了當地居民的健康，證據之一是紅肉攝入量數據的變化。

這其中有個論點讓人驚訝：心智長壽達人都會進食更多的精制加工谷物。常見的健康理念一般推崇粗糧。而他的研究卻認為，全谷食物存在健康隱患。因為植物進化出來了一些保護谷物不受毒素和抗營養素等侵蝕和消化的物質，包括皂苷、植酸、凝集素和其他毒素，它們大多集中在谷物外層的麩皮、胚芽和外殼中，所以精制加工可以避免這些微量毒素在人體內的積累。

此外他還激烈地批評了“鐵”元素。“鐵”在飲食中向來擁有好名聲，尤其對生物氧化和造血功能有很好的功效。但他說：“鐵，是阿爾茨海默病的元兇。”當然，他并不是完全排斥鐵，而是用激進醒目的姿態來提醒公眾注意這方面的誤區。年輕的時候我們需要鐵元素來促進生長發育，但在年長的時候，鐵元素有可能變得極具傷害性。尤其是他通過科學研究指出，過量鐵元素的攝入存在以下惡果：免疫力降低、代謝紊亂、癌癥、心血管疾病等。最新的研究表明，對于發達國家來說，阿爾茨海默病是僅次于癌癥的第二大致死疾病，而過量的鐵元素攝入是造成這些惡疾的一個主要原因。于是他接著指明了如何保護自己的一些途徑，以及10個飲食原則和5種生活方式的具體指導，并附錄有一系列的健康食譜。

我們說：“過猶不及。”任何一種微量元素的過分攝入，對于人體的系統運轉肯定都是不好的。刻意追求健康，有時可能反而導致不健康的狀況。就該書而言，我的看法是，我們要抱著一種比較平和的心態去聆聽專家的意見。比如，作者推崇有機食品。我則認為，在安全方面，有機食品未必更優。根據中國國家標準規定，有機農業允許使用植物源農藥，事實上，這種農藥殘余依然有損環境和人體健康。不管是使用合成農藥和植物源農藥，安全與否的關鍵還是在于合理使用和監控安全的殘留量。同理，看待鐵元素，望而生畏大可不必，關鍵就是掌握好量度，適時檢測血清鐵蛋白含量。但如果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還是少吃點含鐵食物吧。

另外一點，基因畢竟是先天的、延續性的因素，它是否能明顯受到后天環境變化的影響呢？從長遠來講，基因改變肯定會在人類演化過程中悄然發生，但以個體而言，把飲食調理人體機制的功用上升為對基因的調理，有點過于拔高了。從醫理、生理角度觀察飲食改變基因的說法，有點勉強、滯后，沒有多少及時性效用；如果把它界定為類似于理查德·道金斯所說的“覓米”，從文化基因角度去看待，可能更加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