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好

楊舒文

十二天前的那個晚上，我在學校的公共電話亭得知你降生的消息。冰涼的夜風穿過回廊，話筒里，父親的聲音疲倦卻飽含幸福。他對我說：“你有妹妹了。”

我從小被當作獨生女扶養，安然地度過了十七個春秋。自己的家庭未來將會是什么樣，閉著眼都不會想錯，誰能料到我突然又添了個妹妹呢？十幾年來，我第一次體驗到有兄弟姐妹的感覺——“像突然有了軟肋，又像突然有了盔甲。”你的到來，使我的人生拼圖更加完整。如果可以的話，我愿用一生的時間來守護你，看你長大成人，再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你出生后的第二天，我拖著受傷的腳到醫院看望你。產房很小，又亂又擠，卻因為有你，讓我感到呼進的空氣都發著光。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看：紅紅的，小小的，雙目緊閉。這使我想到，現在全國上下是否也有無數雙眼睛，像我一樣用好奇的目光仔細打量著自己剛出生的弟弟妹妹？拜全面二孩政策所賜，我們的臉上掛滿幸福！

還記得你聽到的第一支曲子嗎？“月彎彎，明月如你鉤起黯然；月彎彎，浪子逍遙也會悲嘆……”我唱給你聽的時候，你的眼神直直的，好像前方有圣光一樣，手腳也不動彈了。如癡如醉。你要是喜歡音樂，姐姐就把會唱的歌都唱給你聽，把所有壓箱底的鋼琴曲都彈給你聽，好不好？

三天后，你終于回了家，躺進了屬于自己的小木床里。我總是彎腰站在你床邊，細細端詳你的睡顏。也總是忍不住在你臉蛋上親幾口，蹭蹭你極嫩的肌膚。拉著你肉乎乎的小手，搖上一搖，我就仿佛看到自己心里有個你在笑。我腦補你一歲時跌跌撞撞走路的樣子，三歲時上幼兒園的樣子，高中畢業時的樣子，成家立業時的樣子，生病的樣子……甚至你失去我或我失去你時的樣子。心里不由地一悸。之前還不能理解，現在我好像有點明白了——為何王子猷要在弟弟子敬死后，將子敬生前用過的走了音的琴扔到地上，哀嘆一聲：“人琴俱亡矣！”

當姐姐除了感到無比的幸福，還要承擔很重的責任。我要給你讀《詩經》《楚辭》《唐三百》，帶你去轉山轉水、手把手教你寫字；我要把童話故事畫給你讀，在沒有霧霾的夜晚和你一起看星星；我要把你放在自行車后座上兜風，順便看看姐姐小時候住的地方；等你回老家，在四合院中間的躺椅上曬太陽的時候，我就摘下樹上的山楂喂你吃……

哎，要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在你身邊，有一個站在歲月的濃霧之后靜靜注視你成長的姐姐，這樣一種被守望的感覺，既安全，又幸福。

最近我眼前總有這樣一幅畫面：遼闊的北方大草原上有一個女孩在奔跑，她穿過開滿鮮花的山坡，霧氣蒸騰的大澤，

來到一片無邊無際的森林前方。慘淡的天光下，她停步，轉身，張開雙臂，微笑著等遠方那個小小的身影逐漸變大、變大，搖搖晃晃地向她跑來……

作者單位：

石家莊市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