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動物保護成亞洲第一？

蕭禱

在島內民眾眼中，這有點像是“虛設的法令”，不僅規范不完全，

罰則也不甚清楚，加上動物保護團體一直以來較少做“修法”或倡導工作，

臺灣的“動保法”似乎未能真正起到作用

吃狗肉？犯法！虐待貓？判刑！

4月11日，臺灣“立法院”三讀通過了“動物保護法”部分條文修正案，全面禁止食用狗貓，違者最高可處25萬元（新臺幣，下同）的罰款，并公開姓名、照片及有關事實;同時，虐待動物也將加重刑罰，殺害、故意傷害或讓動物受傷，致動物肢體嚴重殘缺或重要器官功能喪失將被判2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并處20萬元以上、200萬元以下的罰金。

此外，修正案中也提到，不得以汽車、摩托車牽引動物，也就是說在遛自家寵物時，飼主不能騎著摩托車，讓寵物跟著跑，否則將被罰3000元以上，15000元以下的罰款。

“臺灣開創了‘亞洲先例，發揮了指標性作用。”提案“修法”的國民黨“立委”王育敏稱，臺灣此次成為亞洲第一個明文“立法”、禁食貓狗肉的地區。

自“動物保護法”1998年在臺灣誕生，到如今的“亞洲先例”，近20年以來，與虐殺寵物、吃貓吃狗有關的新聞屢上頭條，而其中的“先烈”不僅有被虐殺的動物，甚至，還有人。

“虛設的法令”

“這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11日當天，恰逢“立委”王育敏生日，她在會場上頗為激動。

同樣激動的還有住在臺北市的王嫻如，當日，她在社交網絡上發布一只貓的多張照片，寫道，“大橘子！你在天上看到（了）嗎？新法律通過了。”

“大橘子”是一只街頭流浪貓，和人很是親近，王嫻如和鄰居經常投喂它。可是，2015年12月，臺北大學學生陳皓揚在臺北溫州街掐死了“大橘子”;而陳于次年交完罰款后，再次虐殺了臺北文山區一間餐廳的店貓，遭到起訴，后來，他又在保釋期間于澳門虐殺了3只流浪貓。這種連續殺貓的行徑受到各界關注。

也是在那前后，2016年6月，“國防部”士兵虐殺小狗“小白”的行為同樣引發社會嘩然。一系列的案件突顯出“動物保護法”的不足，人們開始思考有關“法律”是否過于輕縱。

實際上，臺灣“動物保護法”自1998年便已推行，并在2001年、2015年兩次大范圍“修法”，和十數次的小范圍“修正”。

“動保法”中，將動物分為經濟動物、實驗動物、寵物及其他動物四類，其中，寵物指“犬、貓及其他供玩賞、伴侶目的而飼養或管領的動物”，宰殺、虐待等行為皆屬“違法”。

可在島內民眾眼中，這像是“虛設的法令”，不僅規范不完全，罰則也不甚清楚，加上動物保護團體一直以來較少做“修法”倡導工作，臺灣的“動保法”似乎未能真正起作用。

比如，在有關虐待、宰殺動物的罰則中，只言明將處以自兩千至五萬元的罰款，但具體的標準仍因各地執法機關而異。而且據臺灣動物保護積極人士呂欣潔稱，當局沒有積極教育行政及執行單位，有關人員多認為“動物是一個物品”，一方面要衡量是否為飼主報案，另一方面，因警方人力也實屬有限，所以絕大多數情況下，并不會因流浪狗的異動而輕易出警。

同樣，數十年來臺灣一直存在鐘愛“香肉”（即狗肉）的老饕。這群老饕深信，狗肉具有超強的滋補效果，凜冽的寒冬吃上滾燙的紅燒狗肉火鍋，那種特殊的香味難以言喻。

重利之下必有勇夫，真正“掛羊頭賣狗肉”的商家在老饕心中自有一本“明賬”。可在此前的“動保法”中，只要吃肉的人不是殺狗、貓的兇手，就無法可罰;賣肉的最重可罰25萬元;可肉從何而來，在十多年間似乎無人追問。

“美女劊子手”的死諫

除了當街可見的虐待、殺害外，“動保法”中也規定，飼主飼養的動物，除交送動物收容處所或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指定場所收容處理外，不得棄養，罰則中也列明棄養將處以三千到十五萬的罰款。

可有關收容的“法律”也幾番調整，面臨的更是一系列的困難。

2010年，桃園市新屋動物保護教育園區，從臺大獸醫系畢業的簡稚澄考得公務員榜首，以第一志愿進入這里擔任園長。她親手在這里繪制插畫海報，用色明亮、筆觸活潑，這也正是她給人的印象。

但在明亮與活潑的背后，簡稚澄卻沒想到在收容所，一項重要的工作是給寵物安樂死——臺灣最早的“動保法”中規定，在收容所中收容的動物，經通知或公告逾7日無人認領、認養或無適當之處置，便要施行安樂死;此后，該日期改為12天，但仍然避免不了悲劇發生。

“第一天來上班就看了六七十只安樂死，回家就哭了一整夜。”簡稚澄在接受訪問時曾說，“你抱上臺的時候，它是全身發抖的，但是藥劑一下去，它3到5秒就走掉了，然后就不抖了，特別心酸。”

而安樂死的心理調適，沒有在學校課程中，這種送行者兼執行者的身分，沒幾個人做得下去。當媒體曝光稱簡稚澄兩年內安樂死七百只狗后，她更是被激進的愛狗人士冠上“美女劊子手”的標簽。

“他們叫她屠夫……我們常被罵，有些人說我們會下地獄。”簡稚澄的同事高瑜婕說，“但人們還是持續遺棄他們的寵物狗。你會聽到各式各樣的原因：狗太兇惡、或是太不兇惡，太常吠叫、或吠叫得不夠。”

對突然涌起的種種污名，簡稚澄也只是說“我沒有在做違背我初衷的事情”，她認為對于被遺棄、高齡或難以被認養的動物而言，安樂死是最好的結局。

然而，2015年年初，因臺灣撲殺動物的數量居高不下，再加上社會團體的推動，“動保案”再次修正，宣布將在兩年后，也就是今年2月，全臺建立“零安樂死計劃”。

在法案預推行的兩年里，臺灣寵物棄養率再次升至高峰，收容所既要面對“動物滿為患”的壓力，也有面對當地主管部門的要求。據島內媒體當時報道，法案一經推出，桃園市將“捕犬效率”列為績效，新屋動物保護教育園區被要求只能收300只動物，卻有數倍于此數字的犬貓無人認領——一方面是因人員、經費所限，很多收容所的環境并不利于民眾認養，貓狗吠叫不絕于耳、陣陣異味撲面而來，只會讓人想要逃離，不會久待;另一方面，非著名品種又年齡偏大的動物總是停在一處，無人問津。

這位年輕的園長壓力之大可想而知。終于，2016年5月5日，簡稚澄被人發現用安樂死動物的藥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她身邊的遺書寫道，“希望這件事能被世人看到，選擇用狗安樂死的方法，是要凸顯現臺灣動保結構的問題。末端的資源、人力不足，源頭管制工作無法做好，流浪狗到了最下游的收容所都是苦難……”

如今，“零安樂死計劃”正式建成，殺害被棄養動物已經成為“非法”。據報道，臺灣至少還有10縣市收容所仍在新建、改建當中，基隆、嘉義、屏東甚至還只在紙上談兵的規劃階段，自此要求實施以來，不得不硬著頭皮、咬緊牙關慌亂上路。

“零安樂死”帶來的問題懸而未決，此次的“新修法”更是加重了虐待、殺害的刑責，但完善的生命教育、主管機關預算的增加與人力資源的培訓還未能同步，有人擔心，還會有悲劇再次上演。

不過據報道，簡稚澄的死經過媒體報道后，桃園市一些地區發放的預算平均增加了40%，人力也有了新的配給，一些收容所還開始提供心理咨詢。

但當地部門表示，這與簡稚澄的“死諫”沒有關系，她的死純粹是一樁悲劇，“愿每個人都能記得簡園長的好，并把她對毛小孩的愛繼續延續并發揚光大，讓其愛心繼續在園區流傳，發光發熱。”

此時，4年前即將被安樂死的前一刻被簡稚澄“救下”的黃色小狗“雞蛋黃”，還每天都蹲在園區門口，搖著尾巴，卻再也沒等到主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