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設計照亮大飛機的美

■文/潘友星

潘友星，就職于中國商用飛機有限責任公司上海飛機設計研究院。

作為中國“智造”的新名片，國產大型客機C919不僅擁有先進的氣動布局、結構材料和機載系統，美觀的外形和新穎的概念設計也讓它包攬了二十余項相關專利，斬獲各類工業設計頭獎。在民用飛機設計師眼中，工業設計猶如一面明鏡，成功照亮大飛機的美。

工業設計：用“藝術和美”使產品升華

說起工業設計，大多數人會認為它就是“工業”和“設計”的簡單組合，即“工業設計=工業+設計”。事實上，工業設計包羅萬象，涉及范圍很廣，小到牙簽，大到飛機，只要與人類生活相關的產品，都在它的范疇內。

究竟什么是工業設計？歷史上，工業設計起源于“包豪斯（Bauhaus）”——德國魏瑪市的一家公立設計學院的簡稱。包豪斯是世界上第一所完全為發展現代設計教育而建立的學院，它的成立不僅標志著現代設計的誕生，也推動了后來工業設計的發展。

傳統的工業設計主要是指對以工業手段生產的產品所進行的規劃與設計，使之與使用的人之間取得最佳匹配的創造性活動。后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當物質水平達到一定程度后，人們開始更加關注精神需要，工業設計的內涵也由此而變得更加廣泛和深入。

“現代工業設計是集科學和藝術為一體的綜合性的設計方法，它貫穿于產品研制的全生命周期，注重運用創造性的設計思維，將造型美學、工程技術、生產制造、市場營銷與系統決策結合起來，通過創意設計提升產品的精神價值，以便更好地服務于廣大的消費者和使用者。” 中國商用飛機有限責任公司上海飛機設計研究院（以下簡稱“上飛院”）駕駛艙部客艙集成和裝飾設計室主任伍志湘對工業設計的內涵有自己的見解。她認為，工業設計體現在民用飛機設計上，就是運用工業設計的理念和方法來設計飛機。一般而言，從飛機的外觀到內部設施等一切涉及乘客使用及肉眼可見的地方，幾乎都是民用飛機工業設計需要考慮的范疇，都需要通過“藝術和美”的工業設計手法使之既滿足使用者對其功能性的要求，又能滿足人們審美的精神需要。

“隨著民用飛機技術和功能的不斷成熟，工業設計對于提升飛機藝術美感的重要作用將更加明顯。”設計師莊多多解釋說。他認為，工業設計還有助于彰顯飛機的安全品質，質感優秀的飛機內飾能讓乘客更具安全感。

飛機涂裝設計：令飛機美到360°無死角

飛機的外部涂裝設計并非簡單地設計幾根線條、做幾個色塊、寫幾個字。涂裝設計應具有高辨識度和一定的視覺沖擊力，能夠作為飛機的有力標志進行推廣，提高品牌的認知度和影響力。方案設計應與外形有機結合，增加人們對C919飛機氣動外形的科技與美的感受，符合覆蓋產品生命周期內較為經典和持久的審美情趣，具有品牌各機型系列化特征，具有持續的可識別性和可設計性。“比如，C919飛機的四大風擋和翼梢小翼等設計亮點，我們在進行涂裝設計時就要突出它們，這在總裝下線那天，體會尤為明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C919都是美的。”設計師王樂寧自豪地說。

在性能相同的情況下，外觀設計越漂亮的飛機往往越占銷售優勢。但是，想要設計出既漂亮又大方的飛機外部涂裝也并非一件容易之事。“拿大飛機上的‘C919’這幾個字來說，總裝下線定稿前，我們前后總共設計了二十多套方案，每一根線條，每一種顏色，每一個字都反復進行過上百次設計修改，直到以最挑剔的眼光也挑不出問題才算完成。”設計師趙雯介紹說。

關于飛機的外部噴漆，設計師吳海倫介紹說，C919飛機的噴漆比ARJ21-700飛機的試飛機的外部要明亮和通透，這是因為在工藝選擇上，C919飛機選用了安全環保、更薄更輕的“水基漆”。相比傳統涂料，水基漆不僅可以大大降低揮發性有機化合物的排放，保護噴涂操作人員，在質量、色澤和光感上也更具優勢。許多設計師坦言，他們以鋼琴的表面為參照去選擇C919飛機的外部噴漆。

在飛機外部涂裝設計上，還有一個重要的環節——標記和標牌的設計。民用飛機設計師堅持用美學的思想去設計標記、標牌，使其既符合規定要求的標注位置，又能突出標記、標牌的統一化和可讀性。在設計方案的驗證上，設計師陳凡通過仿真手段輔助對標記、標牌的驗證識別，讓決策者可以1∶1身臨其境地感受設計方案，并快速地將設計更改體現在方案里。

駕駛艙內飾設計：貫穿“整潔”與“現代”

駕駛艙作為飛機上的控制與操作中心，其工業設計的好壞將影響飛行安全。為此，民用飛機設計師必須綜合運用人機工程學、設計心理學等原理，根據飛行員處于靜止和操縱飛機活動時身體結構、活動范圍、視覺和心理特性等要素來設計各種儀表、儀器、按鈕、控件的形狀和大小，并對它們進行合理布局。

C919飛機駕駛艙內飾設計開始于2009年，是在經過第一輪工程樣機的設計制造評估后明確開展的。由于當時沒有選擇供應商，所以主要以自我設計為主。據伍志湘回憶：“第一次進行C919飛機駕駛艙內飾設計時，由于沒有考慮到整合性，直接使用了很多ARJ21-700飛機的貨架產品，結果設計出來的駕駛艙并不美觀，部件各具形態。”后來，C919飛機駕駛艙工業設計方案是在綜合了展示樣機、工程樣機幾輪方案設計后，于2011年3月迎接工業和信息化部對駕駛艙的一次評估中初步確定的。

C919飛機駕駛艙工業設計特別強調“集成”的概念，注重從用戶的角度出發，綜合考慮用戶的工作流程和行為習慣等因素進行設計。大到駕駛艙內T形區、操縱臺的布局，小到一個操縱桿或按鈕能否讓飛行員握得舒服，這些都是在進行駕駛艙內飾設計時設計師需要考慮的問題。例如，考慮到駕駛艙內男性飛行員居多，設計師在進行C919飛機艙內設計時就較多地選用了比較硬朗的“切角直線條”，并將斜切面元素貫穿設計始終，最后配以深棕色及棕米色的壁板，凸顯C919飛機駕駛艙的規劃性和秩序性，給人一種穩重感和科技感。

在駕駛艙內飾設計的“安全性”保障上，C919工業設計團隊嚴格貫徹了2008年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FAA）頒布的FAR25部第25-127號安保事項修正案，在設計時從布置和材料兩個方面對C919飛機駕駛艙加以保護。從布置上來說，設計師充分考慮了駕駛艙防侵入及最小風險炸彈位置等因素，艙內避免出現能夠存放具有一定尺寸的危險品或爆炸物的空間，在進行空調等設計、設備安裝和管線布置時盡量避開危險點，降低炸彈爆炸造成的影響。

在駕駛艙門及操作界面的選材上，設計師會選擇不易變形的材料，駕駛艙門及門兩旁包括駕駛艙區域的廚房及盥洗室的前壁面選擇具有防子彈穿透能力的材料，即使像AK47突擊步槍這樣的槍械子彈也不能通過壁板穿到駕駛艙，傷害到飛行員及飛行儀表。此外，駕駛艙門及廚房、盥洗室壁板間的無縫銜接設計也是駕駛艙內飾設計的一大亮點。

駕駛艙的內飾設計先后獲得8項相關專利，是集智慧、科技與舒適為一體的艙內設計。未來，智能駕駛艙也有望成為可能。智能駕駛艙的設計將具有簡潔、智能、互聯和安全的特征，有望極大地降低飛行風險和減少駕駛員的操作。

C919飛機客艙情景照明設計

C919飛機旅客服務裝置設計

C919飛機入口區U形燈設計

客艙內飾設計：讓旅客放心、舒心

如果說外部涂裝設計是大飛機的高級定制禮服，那么客艙集成和內飾設計就是大飛機華麗精致的妝容。客艙是除少數專業人員外廣大群眾最直接接觸的部分，每名乘客踏入飛機內的第一個最直觀的感受就來自客艙內飾的整體造型所帶來的空間印象和舒適度。如何讓乘客長時間坐在座位上而不感到疲勞和無聊，是飛機客艙內飾設計追求的目標。伍志湘說：“C919客艙的內飾設計以圓潤、和諧定義其設計語言，通過圓潤的造型及和諧明亮的色彩搭配，賦予客艙寬敞、自然的乘機效果，讓旅客乘坐放心、舒心。”

區別于駕駛艙的內飾設計，設計師在定義客艙內飾“圓潤”的設計語言時，考慮到旅客登機多數希望獲得溫暖的空間感受，因此在客艙內飾的線形設計上選擇了大圓弧、大圓角的線形，增強了客艙內的空間感。“和諧”的設計語言則是為了避免飛機因客艙的圓筒形態帶給旅客的壓抑感。在設計過程中，設計師盡量保證客艙內的所有線形走向，設備、控件的位置擺放等都是一致的、有規律的、有韻律感的，這樣的設計可大大降低旅客的煩躁情緒，讓旅客乘坐更加舒心。

旅客服務裝置（PSU）作為客艙中的重要設備，是乘客與飛機的主要交互設施。C919飛機工業設計團隊為了打造精品客艙，從2012年起，用了3年的時間進行了5輪19個PSU方案的設計和論證，最終運用了創新的設計思維和集成化的設計思路，打造出一套集成式旅客服務裝置設計。該設計首次把出風嘴和個人閱讀燈進行了集成，使原來的6個模塊單元整合為3個，使人機界面更加簡單、清晰。此外，設計師首次在PSU中加入了情景照明功能，提升了客艙的環境品質。

在客艙內飾的細節設計上，設計師也煞費苦心，精益求精。為了聽取客戶的意見，捕獲客戶需求，C919飛機客艙內飾設計團隊多次組織C919飛機客艙工業設計方案評審，邀請C919飛機首家用戶東方航空公司和潛在客戶南方航空公司、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客艙運營部門參與方案評審，討論飛機客艙內飾的細節表現，讓客戶從設計就開始參與產品的方案定義。

C919飛機前服務區天花板采用U形頂燈照明，形似中國商飛英文縮寫“COMAC”首字母“C”，既融合了公司文化特征，又增強了視覺導向性。在座椅面料、出風格柵等處采用中國元素，體現中國文化。客艙內部照明，包括廚房、盥洗室、旅客服務裝置都采用LED照明和情景照明技術，既延長了使用壽命，又降低了功耗。

在第十七屆中國國際工業博覽會上，C919飛機獲得工業設計金獎，再一次證明了C919飛機的“高顏值”。良好的工業設計不僅提升了飛機的技術性能，還提升了飛機的美學品質，促進了飛機品牌形象的構建，對于一款飛機的市場成功和商業成功都有著重要的意義。作為大飛機首席“服裝師”和“化妝師”的上飛院設計師們，正在一筆一畫用心設計著祖國大飛機的模樣，不斷提升大飛機由里到外的“品質”和“顏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