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貝斯特：堅定地將攝影當作藝術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茍且，我們在前進道路中所做的每一次選擇都會讓生活更加豐富多彩。南非攝影師丹尼·貝斯特（Danie Bester）的故事，便很好地詮釋了這句話。

貝斯特在35歲時開始接觸攝影，在那之前，他是一名從事監獄懲教工作的公務員，每月工資少得可憐。為了更好地學習攝影，貝斯特用賣掉汽車的錢購買了人生第一臺單反相機，并通過教學視頻與相關書籍學習攝影技巧，阿爾弗雷德·施蒂格利茨（Alfred Stieglitz）、羅伯特·德馬奇（Robert Demachy）、恩斯特·哈斯（Ernst Haas）、杉本博司（Hiroshi Sugimoto）等攝影大師的作品都對貝斯特的創作產生過影響。在學習與實踐的過程中，他對攝影的熱愛與日俱增。五年后，貝斯特毅然辭去公務員的工作，投身于職業攝影師行業。

多年來，貝斯特在職業攝影道路上做過許多嘗試，他早期從事過肖像攝影與婚紗攝影，有時也會拍攝商業建筑與室內設計等題材。他的學習熱情始終不減，有時甚至一天工作學習18個小時，正是這份勤奮與執著讓貝斯特在短時間內成長為一名優秀攝影師。2010年，貝斯特開始接觸當代藝術攝影，并在那一年舉辦了第一場個人展覽。后來，他與另外六名藝術家共同創辦一家藝術畫廊，合伙人中有四名畫家。通過與這些藝術家、攝影師的交流，以及對不同藝術形式的思考、探討，貝斯特對攝影的理解與感悟不斷加深，并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如今，藝術攝影已經成為貝斯特最主要的拍攝方向，他曾開玩笑說：“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拍些什么，那么就稱自己為藝術攝影師吧。”

近些年，貝斯特又創建了自己的數碼攝影課程（DPC）與攝影學校，該學校成為目前南非最頂級的攝影培訓機構之一。2014年，貝斯特的攝影作品被收錄在《南非藝術與藝術品收藏指南》（Collectors Guide to Art and Artists in South Africa）中，人們也可以在南非當地畫廊買到他的作品。

從拿起相機到著作等身，貝斯特用了不到十年時間，蛻變為一位受人尊敬的藝術攝影師與攝影教育者。他那童話般的成長經歷，也鼓舞著許多有志向的南非年輕攝影師。

嘟嘟·馬當塞拉是本蘇珊攝影展覽及圖書館館長，該館坐落于南非約翰內斯堡市的非洲博物館內。

（Dudu Madonsela，the curator of Bensusan Museum & Library of Photography， Museum Africa， City of Johannesburg ， South Africa）

嘟嘟·馬當塞拉對話丹尼·貝斯特

你曾說通過與各種藝術形式及藝術家的交流，使你對攝影作為一門藝術的認識逐漸發生改變。這種“改變”具體指什么？

貝斯特：皮特·亞當斯曾說：“攝影無關乎于相機或配件，而是取決于攝影師。如果沒有好攝影師，一臺相機不可能自己拍出偉大的作品，就如同如果沒有作家，打字機也不可能寫出一部偉大的小說一樣。”我一直把這句話視為座右銘，并講給我的學生們。

作為一名攝影教育者，我時常遇到很多對攝影藝術理解非常淺顯的人，他們認為只要擁有相機，并掌握一些基本的攝影技巧，就可以稱自己為攝影藝術家。令人遺憾的是，很少有攝影師能夠準確地運用視覺語言，并形成自己獨特的個人風格。

我在接觸攝影初期也犯過類似錯誤，而我真正理解“攝影是一門藝術”則是之后的事兒了。當時，我買一本《攝影作品》雜志（Camera Work），其中收錄了許多畫意風格的優秀攝影作品。這本刊物由阿爾弗雷德·施蒂格利茨創辦，用來抨擊那些認為攝影不屬于藝術的觀點。書中那些經過精心設計、唯美畫意的照片與記錄攝影作品的風格大相徑庭。我認為，阿爾弗雷德·施蒂格利茨的努力為攝影作為一門獨立藝術被人們接受起到巨大的推進作用。

我的攝影創作也曾受到威廉·特納（William Tur-

ner，1798～1862）等浪漫主義、印象派藝術大師作品的啟發。在我看來，他們的繪畫作品與那些畫意風格的攝影作品，比我們日常看到的“漂亮”圖片更深刻、更感人、更發人深省。我被那些表現寂靜、情緒等主題的作品深深吸引，并決定以此作為我的拍攝方向。

你最喜歡的拍攝主題是什么？

貝斯特：我喜歡的主題很廣泛，自然風光、海景、城市建筑、街頭攝影等，只要是美好的事物我都喜歡。我認為只要人們善于發現，任何地方都有美的存在，所以我不希望自己局限于某個特定的題材或主題。最近，我花了很多時間在約翰內斯堡進行創作，也拍攝了一些非洲博物館和本蘇珊攝影展覽及圖書館的建筑照片，但我想人們應該很難看出這些照片的具體拍攝位置。對我來說，拍攝主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藝術的理解與詮釋。我愿意拍攝任何題材，并通過照片展現我個人的藝術哲學與風格。

如何理解你的個人風格？在你看來，是什么讓你的攝影作品表現得與眾不同？

貝斯特：愛因斯坦曾說：“創新的秘密在于你知道如何將智慧藏而不露。”沒有攝影師會吹噓自己的作品與眾不同。當代每位攝影大師也都是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或從周圍找到靈感，從而發展出自己的美學觀點、藝術理論和技能，我也是如此。

在我看來，我的攝影風格并不完全獨特，我的作品與許多攝影師的作品看起來非常相像，或者更確切地說，我與他們的作品在表象上是相似的。當然，我也會有一些其他人沒有的照片，畢竟這個世界是如此之大！

正如我剛才所說，我對抽象藝術形式，如印象派、極簡主義等更加感興趣。我喜歡拍攝反映能量、情緒與寂靜等主題的照片，這也是我不斷探索的領域。因此，我時常使用中灰濾鏡進行長時間曝光拍攝，或使用移軸鏡頭進行模糊對焦拍攝，選擇性對焦也是我常用的拍攝手法。

最近，我正在嘗試使用移軸鏡頭進行長時間手持曝光拍攝。在某些情況下，我會在曝光時故意移動相機以拍攝出運動般的模糊效果，從而使照片更加生動而富有表現力，雖然畫面細節十分模糊，但整體外觀和形狀依然不變。

你有許多照片被命名為“研究”，你這么做是在進行某種探索嗎？

貝斯特：我經常把照片命名為“研究”，是想表明我對影像創作的一些想法。“研究”這個詞語是用來區別于純粹的快照攝影。

為什么你的許多系列作品都在試圖創造虛構的畫面？

貝斯特：我之所以熱愛藝術攝影與浪漫主義、印象派繪畫，是因為它們省略了很多細節，卻留下廣闊的想象空間。這就如同當你開車經過一個場景，不可能記下所有細節，而記住的只是那轉瞬即逝的景象與當時的光線、影調和心情。我希望觀者在觀看我的照片時能夠充分發揮想象力，并聯想到他們自己的故事。

四聯照片非常適合用來講述圖片故事。能夠給我們講講圖片《巴利托灣，研究05》（Ballito Bay - Study # 05）的拍攝想法嗎？（圖04）

貝斯特：我使用散焦透鏡在同一片海域通過10秒延時拍攝下這四張照片，用來展現海洋表面在短時間內如何因光線的變化而發生改變。光線與海水都是自然界中十分活躍的元素，我所要表現的就是它們的不確定性。

《內部空間》（Interior Spaces）系列由彩色與黑白兩部分組成，請為我們介紹這個系列的拍攝背景，其中還有更深刻的含義嗎？

貝斯特：《內部空間》系列作品展示出我對建筑內部結構和空間的思考。在這個系列的拍攝過程中，我僅選取兩個拍攝地點——約翰內斯堡的大集市與非洲博物館。出于美學方面的考慮，我將這些照片以彩色和黑白兩種形式分開進行展示，在我看來，色彩能夠帶來許多活力，而黑白則是簡約的象征。我希望通過這種藝術形式，使人們開始重新認識這些看似普通而平凡的內部空間。目前，我還不確定哪些照片可以用來舉辦展覽，明年我將繼續拍攝這個主題的作品。

在《內部空間》系列中有兩張照片——《色彩研究02》（Colour study # 02）與《色彩研究03》（Colour study # 03）看上去差不多，能否介紹一下這兩張照片的拍攝背景？（圖06-07）

貝斯特：這兩張彩色照片拍攝于非洲博物館一面空置的展墻上。我使用移軸鏡頭進行手持拍攝，并在長時間曝光過程中不斷移動相機。

在《約翰內斯堡彩色幻影》（Johannesburg Visions in Colour Series）系列作品中，有一張照片的標題為《雙重性》（duplicity），這樣命名有何寓意？（圖01）

貝斯特：標題有時只是一種符號，并沒有更深刻的寓意。但在這張照片中，的確存在雙重元素，墻與女人是畫面中最主要的兩個元素，而頂部的風扇與左下角油漆脫落的墻面也可以被視作兩種相對應的元素。

為什么你會說“我的自我實現得益于周圍的環境”？

貝斯特：我們的攝影學校成立于2010年，短短幾年時間便有超過兩千人與我們一起完成從基礎到中級的攝影課程，參加研討會與創意班的人近兩千。這樣一個龐大的群體成為我闡述自己攝影理念的群眾基礎，而我希望傳達給他們的信息就是：攝影可以是一門獨立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