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贖罪

2017-05-15 18:51:55
紅豆 2017年5期

柳巴松建議南宮羽將羊皮袋里的草藥拿出來,用高壓鍋煎服給她喝,增強體力,還能調解內分泌。

他沒有說痛經活血月經不調的話,但她的臉色神情明擺著,作為醫生,不用把脈就心知肚明。她把袋子抱在懷里,就像小家碧玉捧著窩窩頭,大家閨秀撫著綢扇,安靜,素雅,恬淡。

柳巴松看著她,不催促,也不離去,心里則生出絲絲憐惜。盡管李青林和南宮羽都沒有告訴他,他們曾經經歷過什么,但他清楚,倆人肯定不是萍水相逢,他們的相互體恤、互相關照,是曾經滄海的人才具備,行云流水,自然天成。這次他借調來藏北,一方面為電力聯網工程當隨隊醫生,救死扶傷,減輕施工人員疾病困擾,另一方面受李青林的委托,照顧南宮羽。藏北畢竟海拔較高,氧氣比林芝和拉薩都稀薄,更容易患上高原疾病。

其實心里最清楚,他甘愿跟在南宮羽身邊,保護她,關照她,就像少年時期一樣,天天相見,才踏實滿足。

前不久,李青林和歐美尼一同到林芝的醫院去找他,遞給他羊皮袋子的同時還給他一張藥品清單,回頭看那小貨車,全是李青林捐贈的藥品。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李青林肩膀上,拍一下,又拍一下。好幾次,都想與他擁抱,或者額頭抵額頭,就像兩位藏族朋友重逢一樣,南宮羽的影子卻不停閃現,心里酸楚一瞬,甜蜜一瞬,歐美尼琳琳瑯瑯地說著話。望一眼尼洋河邊的曼妙紅柳、山巔積雪,努力控制情緒,伸出右手,不但與李青林握手,還與歐美尼相握,握手的力度不重也不輕,不特別興奮,也不特別冷漠。有意看了一眼李青林,對方的表情似乎與他如出一轍。

酸楚什么呢?說不清道不明,反正不是豪爽歡暢。

剛來電力施工標段駐地,就聽說南宮羽走失未歸,板房內外找了許久,不見蹤跡,便翻找她的提包衣服,或許能找到日記或遺書,從中可能會知曉本人去向。

越來越多地,經見著聞所未聞的人與事,有人對他說,一些來西藏執行任務的內地人,離家以前,私房錢隨身帶走,給父母妻子兒女留一份或多份遺書,當然一般不會當面交給親人,而是與家里的存折現金夜光杯茅臺酒名人字畫放在一起,或者干脆壓在鋼琴下面。給組織當然也要交一份,哪怕不是黨員,有的還會一并交上入黨申請書,有的會補交以前拖欠的黨費。還有把遺書交給媒體的,文后綴上一句,如果本人某年某月某日以前沒有返回,請將遺書公布天下。

留給家人的遺書偏重感情,愧對父母養育之恩啦,愧疚沒有照顧好妻子兒女啦,請父母妻子一定撫養孩子陽光快樂成長,讓孩子成為有用之才。留給單位領導的遺書一般不談感情,只說工作,常常會用排比句,不時跳出一定怎么樣,一定怎么樣,假如怎么樣,假如怎么樣。

有一次,幾位援藏朋友小聚,有人悄聲對他說,大舌頭老王太馬虎了,遺書一式兩份,不是手寫的,而是電腦打印的,既談感情也談工作,還談理想和未來,內容大致相同,只把稱呼抬頭替換了一下,家里留一份,組織上交一份,感覺遺書不是生離死別的交代,而是學前班娃們交作業。

另一位醉眼迷離,拇指中指端起酒杯,食指翹成蘭花指,對著空氣指指點點,洋溢得酒水不停飛濺,另一只手在空中翻卷,像一只殘疾的海鷗,一邊奮力飛翔,一邊訴說衷腸。

那人說,遞交遺書也有講究,一般不交給縣長市長處長局長,而是直接交給黨總支書記或黨支部書記,交的時候一定在辦公室,必須在上班時間,而不能在上下班路上或者家里。領導呢,一改往日四平八穩的坐姿,趕緊起身,握手,沏茶,有時候不需要親自動手,工作人員已經沏好。或者遞交者手疾眼快,上前幾步,先給領導杯子續上水,再給自己沏茶。領導首先對遞交者的奉獻精神大贊一通,遞交者立即總結以前工作,放大自己缺點,再說一定不辜負組織信任,把援藏工作干好。

接近尾聲的時候,緩緩站起來,慢慢掏出口袋里的遺書,立正站直以后,輕輕展開,稱呼抬頭沖自己,落款對領導,雙手捧著,作鞠躬狀,如同向一面之交的人奉上借條。還沒有挪步,領導已經接住,就像當年自己向組織遞交入黨申請書或決心書一樣,表情肅穆。僅僅幾秒鐘,爽朗的笑聲響徹空間,順勢拍拍遞交者的肩膀,再一次肯定表揚外加鼓勵,最后一定會說,有困難直接說,一定為你解決后顧之憂。遞交者點頭哈腰連聲說,感謝組織關心,感謝領導信任,沒有困難,困難就是怕完不成光榮而神圣的使命,給組織抹黑,給領導添亂。

說完以后端起茶杯,深也罷淺也罷,得象征性地喝一口,細細地咽進去,后退著出門,出門的時候順手拉上領導的辦公室門,同時說不送了,不送了。其實領導可能已經在轉椅上坐穩,拿起桌上的文件或手機了。

柳巴松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這位援友,對方被盯得恍然大悟,仰起脖子喝干,將玻璃酒盅倒立成一枚曼陀羅,一滴,兩滴,酒水灑落,如同靜謐的晨露,晶瑩,可心。

對方推一把柳巴松,“呵呵”笑道,每個行業有每個行業的規矩,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就說援藏吧,有人是懷抱理想,守邊固土,為邊疆人民做事來的。有人為了職位提升一級半級來的,這種情況行政干部多一些,報名積極競爭激烈。技術援藏并不火熱,有的行業為了完成任務,上級直接將援藏指標分派到單位或部門,部門內部論資排輩,資歷最淺,又希望進步的人,就輪上了。當然也有從小立志當兵,報效祖國,保家衛國,陰差陽錯沒有當上——和平年代的援藏干部,就是戰爭年代的出征將士,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一拍腦袋,就來援藏了。

那人繼續說:咱們這么多援藏者,每個人都有援藏目的,柳大夫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柳巴松說:贖罪。

那人晃晃腦袋,又推他一掌,一邊指揮服務員斟酒,一邊歪著脖子說:贖罪,何罪之有?是不是援藏以前做了對不起藏族姑娘的事?呵呵,關羽關二哥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連妻子都是衣服,情人不就是抹布嗎?較什么真噢?

柳巴松起身,那人拽住他說:聽說來了幾位志愿者,有幾位妹妹還是少婦,怎么樣,哥們去釣釣,姑娘睡一輩子,不如少婦睡一夜。

哎喲,翻找南宮羽的物品,怎么瞎想這么多呀?

那一刻,板房外有人喊叫:柳大夫,南宮老師肯定沒有回來,就這么幾間板房,若是回來早看見了。

柳巴松搖搖頭,是哦,南宮羽會不會被哪位援藏者釣走了呢?

隨著時間的流逝,愈加覺得西藏并非一塵不染的凈土,特別是外來人員多元文化大量涌入以后,不管是本地人還是外來者,就像魚兒一樣常常被誘惑。

進藏以前,不覺得男人女人有多大區別,孤身在外的女人有什么不方便,直到尼洋河畔彩霞豐饒的一個傍晚,一位曾經的患者打來電話,張口就泣不成聲,忙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對方說,救救我,我在紅綠燈……

話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撥打過去,提示該手機轉入秘書臺,心想可能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不用猜就知道對方在紅綠燈大轉盤那里,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趕過去,女人正在街角抹淚。四周開滿了格桑花,花瓣稀薄妖艷,微微蕩漾。見他走近,一個男人快速閃進小巷,巷子深處有茂密的木瓜樹和紅柳,樹影婆娑,暖風習習,背影似乎并不陌生。

來到身邊,女人反倒不哭了,反反復復地道歉:對不起哦柳大夫,把你招來,給你添麻煩了。

柳巴松說:你手機沒電啦?

女人伸出雙手,一手抓著機身,一手抓著電池,噘著嘴向小巷方向努,并說:他喝醉了,拉拉扯扯,說要把我送到床上去。我給其他人打電話,一聽是來解圍的,要么說上班,要么說下鄉調研,只好給你打。一句話沒說完,他就奪過手機扔到地上,不知道摔壞沒有。

柳巴松接過機身和電池,撥弄一陣,組裝完畢,一手舉起自己的手機,一手舉起女人的手機,用自己的手機撥打女人的手機,嘹亮的女高音悠揚裊裊。“那是一條神奇的天路,把人間的溫暖送到邊疆,從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長,各族兒女歡聚一堂……”

女人高興地原地轉圈,摘蘋果一樣,摘了自己的手機,歌聲戛然而止。

柳巴松看見女人臉上還掛著淚珠,就說我先走啦。

女人說:陪我走走吧柳大夫,別人看見我倆在一起,就不敢對我有想法了。

柳巴松再看女人,真看不出她有多迷人,就說:前幾天好像看見你在主席臺上講話嘛,怎么會受欺負呢?

女人說:武則天也坐主席臺,照樣有男人欺負。不但當朝當代人欺負,千年后的現在,還有人欺負。身為女人,就這樣可悲,無論是拾破爛的女人,還是貴為王妃,永遠不被人尊重。稍微有點姿色的,被說成權色交易錢色交易,像我這種既不年輕又不漂亮的女人,被說成有家庭背景,好歹我還是有職位拿工資的女人,吃不上葡萄說葡萄酸。

柳巴松安靜地聽著,不知道她想表達什么意思,就一言不發。迎面碰見熟人,招呼一聲,擦肩而過,立即引來竊竊低語。

女人繼續說:看吧,我和你一起走走,就招來閑話,真有故事的男女,就不這樣大搖大擺走在街上。知道嗎?我們一起來的一位專家,前幾天差點被強奸,幸虧拼死喊叫,強行推開那人,才算脫身。

柳巴松驚愕地說:既然是專家,年歲應該不小吧,怎么還有人下手呢?

女人說:這你就不敏感了,援藏者差不多都是男人,一年半載見不到老婆,見到女蚊子女野馬都稀罕,見到女人,尤其是內地來的女人,時尚白皙,反正大家都孤單,閑著也是閑著,閑著也是資源浪費,有的自然走到一起。荷爾蒙發達又放任自流的,饑不擇食,吃飽一頓是一頓,哪管是專家學者、半老徐娘?一個女人,從小姑娘到小姑娘的外婆,從初潮到絕經,一生都被覬覦,若要成為女強人女人精,隨時都得提高警惕拳腳出擊,付出比男人多得多的心勁和體力。一個女人能夠站在一米高的舞臺上,一定遭遇過三尺吐沫,六噸石塊,九千嫉妒,外加十一寸厚的心臟。

喔,往事怎么總在縈繞,春燕一樣激情明快,戀戀不舍?

風雨幾十年,南宮羽沒有消失在塵埃中,說明她足夠堅強,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南宮羽,尚還年輕,也算漂亮,又是單身。內地數年,無緣相見,上天既然安排咱倆在西藏重逢,還有共事機會,就應該保護她,讓她覺得世間還算溫暖,西藏依然圣潔。

南宮羽竟然不見了,失蹤了,遺失在自己家鄉,菩薩保佑,得找到她,她留有遺書嗎?

感覺她沒有留下遺書,還是翻找一番,就找到了那條哈達,心想帶著哈達尋找吧。哈達和經幡風馬旗一樣,有祈福保平安的意思。大風吹拂哈達,如同一聲聲呼喚,一次次祈禱,南宮羽,南宮羽,不要出事哦,等著我,好好等著我,一定要活著,活得好好的。

那是怎樣的場景啊?茫茫雪原,白茫茫大地,空曠和遼闊讓他不知東西。

剛援藏的時候,來這里尋找故鄉,就是被曠遠和颶風嚇跑的。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連雄鷹烏鴉羚羊都少見,哪里還有人煙呢?

最先發現斑頭雁,這種雪域水泊的精靈,冬季飛往喜馬拉雅山脈南麓,翱翔在印度河恒河上空,徜徉在水草豐美的平原濕地,沐浴印度洋的暖風波光。任何物種都有脾氣不對卯,性格怪癖者,一小撮特立獨行的斑頭雁沒有隨大部隊南遷,集中在這里,盤旋繚繞,起起落落。柳巴松立即判斷,鳥兒集聚的地方應該有腐爛動物,一只羚羊,一只鼠兔,一匹野馬,或者一個人。緊張的同時默默祈禱,可別是南宮羽呀,千萬別被狼和棕熊傷害,變成一堆殘余的尸骨。又希望是南宮羽,當然希望她活著,哪怕稍微受傷一點也好。

蒼天有眼,南宮羽沒有腐爛,沒有死亡,而是被冰湖凍結在一起,只是在那岡措的邊緣,沒有陷進深水區,也沒有誤入那岡措中間的孤島。有呼吸,就有生還的希望,太慶幸了,前世修了多大的福祉才換來的啊。

南宮羽獲救以后,他給李青林打去電話,告知南宮羽遇險情況,李青林在電話那頭好一陣沉默。

忽然想起他是一位正在療養的病人,不能受刺激,便放緩聲說,南宮羽完全康復了,不會留下后遺癥。

李青林才說:謝謝你,我虧欠她太多。

歐美尼的聲音悠揚傳來:請柳大夫多多關照南宮老師,大家都是朋友嘛。

柳巴松不急不慢地說:放心,咱們都是朋友。

嘴里說著朋友,卻有別樣的感覺。

從內心來講,他希望一直陪伴著這位女同學,小時候就喜歡與她在一起,從她身上,知道了生活不僅有缺衣少穿、蓬頭垢面,還有漂亮的裙子,干凈的書包,碼放整齊的課本。南宮羽,可不是別人,是他童年的太陽,少年的向往,久遠的無數夢想。

以前與妻子師子伊通電話,口若懸河,無話不說,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電話粥就煲得綿長,說到激動處,連聲輕呼,親愛的,想你,想你的身體,想你的茂密叢林。通完電話,脖子一歪,呼呼入睡。有時候手機舉得太久,手臂發麻,耳朵發燒,干脆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按了免提鍵,喋喋不休。兒子,父母,同事,郭伯伯,轉著圈兒說,吃好喝好休息好,自己照顧好自己,車轱轆話碾過無數遍,嗯嗯應答,迷蒙中,萬籟俱靜,鼾聲響起。

自從在前往喜馬拉雅山脈中的水電站救治歐珠久美的路上與南宮羽不期而遇,送她去了一趟雪蓮花小學,似乎發生了些微變化。再與師子伊長夜通話,總是興奮不起來,不好意思說想你,想你的身體。有一次試著說了,像在大會上念發言稿,或者電臺的都市夜話,感覺老有眼睛盯著自己,一點都不像夫妻間的床幔私語。

睡眠也大不如前。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忽然驚醒,側過臉,細看窗外,木瓜已經核桃般大小,如同暗色蝙蝠,在枝葉間慵懶地點頭,在星光中顫悠搖曳,有一下,沒一下,輕一下,重一下。遠處,是尼洋河對岸的山巔,黛色朦朧,隱約可見。一個黑點,忽地一下,雄鷹般劃過,哦呀,那不是溜索嘛,是他與南宮羽兩個人的溜索。他們在溜索上相擁而飛,生怕碰痛她腰上的勒傷,只小心攬著她雙肩,她的腰肢還是小蠻腰呢。涂抹三七艾草汁的時候有些激動,子伊的年齡比南宮羽略小,但腹肚上已經有了贅肉,而南宮羽的皮膚細膩緊致,明顯是沒有生育過的身體,但又檢閱過男人,對男人依然有著極強的誘惑力。

一個聲音即刻冒出,響徹耳畔、枕邊、房間:南宮羽,南宮羽,我想你,想你的身體,想你的茂密森林。

男人的聲音?自己的聲音?天吶,竟然是自己的聲音。

倏地坐起,大口喘氣。沒有開燈,不想落入光明。摸索著,拉開抽屜,生疏地撕開一盒煙,摸到半尺長的高原專用打火機,打了三次,火苗才呼呼躥起,連吸幾口,煙味肆虐,猛地吹熄躍躍火光,向后靠去,床頭“咯吱”作響。

他有個習慣,不抽煙,只適量飲酒,與年少時期的瘋狂不羈判若兩人。但他不缺煙,也不缺酒,患者家屬、同事朋友,時常給他送煙送酒,也送酥油和風干肉,實在推脫不掉,只好收下,回家探親的時候,給岳父和郭伯伯帶回去。

煙霧繚繞中,生出一個念頭,如果一直生活在藏區,當一名無憂無慮的牧民就好了。這樣就可以主動出擊,將兒時的好感,少年的沖動,中年的欲望,全都變為現實,將南宮羽據為己有,相守一生,終老在自己的故鄉。

念頭一閃而過,閃過之后就笑了,如果一直在藏北,怎么能與南宮羽相識?

他對本民族的婚姻形式已經有些了解,無論農區還是牧區,還有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現狀存在,如果有師子伊和南宮羽兩位妻子就好了,藏區一個,內地一個。

南宮羽是多么可心的女人哦,人已中年,還是他的女神。但他既不能把她變為自己的女人,也不能拋棄妻子,師子伊也是千里難尋的女人,心地善良,富有愛心。他不能易妻,更不能一夫兩妻,只能有師子伊一個妻子,只能視南宮羽為朋友。這一點,他得向李青林學習,從他身上,更加明白友情遠比愛情長久,友情可以貫通一生,也可以情系幾代人,成為世交,郭伯伯與他家不就是實例嘛。

師子伊的好是經過時間檢驗的。

父親去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陷入到巨大的孤獨和恐懼之中,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不在了,他像一只斷線的風箏,不知道飄向何方。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到哪里去,整日低頭嘆息。

幸好他有一個集體,大部分時間消磨在醫院里。一天值晚班,看見有人把死者往太平間推,哭聲一片,有人叫“爸爸”,有人叫“爺爺”,有人叫“姑父”,還有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凄楚地說,老伴呀,怎么舍得丟下我?你好狠心啊。

柳巴松盯著這群人從身邊經過,開始是傷心,然后是羨慕,直到這群人消失在樓道拐角處,哭聲還在耳畔回響,一推門進了值班室,大聲說道:我想我爸,我想我爸。

重復著,哭著,趴在桌子上,一聲接一聲:爸爸,爸爸。

哭到后來,只有哽咽聲,不再叫爸爸。房門不知什么時候開的,或者根本就沒有關上,實習醫生師子伊站在旁邊,不拉他也不勸他,只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巾塞到他手里。

瞬間,哭聲更大,語無倫次:我爸怎么就沒有人叫他老伴、爺爺、姑父?只有我一個人叫他爸爸,只有我一個人叫他爸爸,我爸多孤單呀,生前貧窮,死后無聲,一生一世都可憐。

師子伊轉過身,擰了一條濕毛巾,往他額頭一搭,他雙手捂住,呼出一口長氣,胡亂抹了一陣,哭聲停止。站起來,走到水池邊,洗了一把臉,有點不好意思。

師子伊安靜地出了房門,又進來,進來的時候,端著一個燙手的鐵皮飯盒,端端正正放到他面前。

不久以后,倆人并肩走在遮天蔽日的廣玉蘭樹下,明媚的光影照在師子伊手中的花瓣上,使玉蘭更加馨香光澤,一片一片舉過頭頂,仿佛躍動的火炬。

她喃喃低語:你說南丁格爾和特蕾莎修女喜歡廣玉蘭嗎?我想她們是喜歡的,所有女人都喜歡純潔無瑕。

他說:從那盒土豆燒羊肉里吃出了父親的味道。

師子伊將一片宛若小船的玉蘭花放到他手心,才說:爸媽之所以同意咱倆戀愛,是因為你有一顆仁慈之心,一個人有善良做底子,其他條件都不是條件。

柳巴松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繼續走在香息漫漫的春光里。

按照當地習俗,結婚以前,男方得請人到女方家提親,最好是父母舅舅叔伯姑父姨夫等等,總之是直系親屬,男性為主女性為輔。去的時候送上彩禮,女方父母同意以后,一對新人才提上禮品,先到女方七大姑八大姨挨家認親,再認男方家親戚。他對這些禮數毫無概念,也無人指導提醒,師子伊與父母溝通商量以后,兩個人象征性地走了一圈。

讓柳巴松感激不盡的是,師子伊的父母給了他真實的父愛和母愛,讓他這個孤兒享受到家庭的溫暖。殺一只雞,雞腿一定給他吃;煮了牛羊肉,不管他出診幾天,都要給他留一份,冰箱凍的時間久了怕變味,抹上花椒食鹽醬油放到陰涼處,幾天以后,有了臘肉的醇香。久而久之,柳巴松習慣了岳父岳母的手藝,也習慣了師子伊的溫柔。可親的是岳父岳母像約好了一般,總是給他做藏族人喜歡吃的牛羊肉,從來不勉強他吃魚蝦螃蟹鱔魚一類的食物,也不太燒豬肉,大概知道他厭吃豬肉吧。他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對食物有了偏好,小時候瞎胡鬧亂折騰,捉著小鳥連羽毛一起燒著吃,掏著鳥蛋燒著吃,連泉水里的小魚、稻田里的小蝦泥鰍都不放過,大有雁過拔毛的匪樣。

有一次,他給郭伯伯量血壓,順便帶了兩盒降壓藥。

郭伯伯小聲嘀咕:巴松小子,人家說女大十八變,你咋十九變啦?

柳巴松笑著說:郭伯伯,我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郭漢山說:難為情。

柳巴松再要聊天,郭伯伯目光呆滯,望向窗外,窗外的銀杏樹上掠過一只飛鳥,“布谷,布谷”叫個不停。盯視良久,發現了一個鳥巢,鳥巢隨枝椏逸動,泰然自若,悠然祥和。望著望著,微微一笑。

自從做了師子伊的丈夫,岳父岳母的女婿,兒子柳玉玨的父親,發現天也變了,地也變了,以前天馬行空,無拘無束,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方便面、肉夾饃、涼皮子、干饅頭,是家常便飯。現在一下班就往家跑,希望早一點抱著兒子,早一點看見岳父岳母,早一點端上鐵鍋做的熱飯熱菜,月亮還沒有爬上丁香樹梢,就把師子伊往臥室推,門還沒有關嚴實,急吼吼摟住師子伊往床邊挪。

有一次,正與師子伊耳鬢廝磨,一睜眼,兒子玉玨眼睛笑成兩彎小小的新月,小拳頭在空中揮舞,嘴邊掛著口水,粉嘟嘟的小枕頭也粘了幾縷。眉骨與鼻梁凸出,一眼就看出是藏族人,簡直就是自己的微縮版。

一動不動地盯著兒子,師子伊吻他脖頸,不見回應,睜眼也看見了,向兒子做個鬼臉,趕忙拭干口水。

推他,還是不動,雙手捧住他臉龐,手掌立即沾濕。驚愕地坐起來,發現柳巴松正在流淚。

師子伊幫他擦拭眼淚,急急地說:是我哪里做錯了嗎?巴松?

柳巴松輕撫玉玨的小腦袋,小家伙“咯咯”一陣,安然入睡。給兒子掖好被角,才說:我爸要是有玉玨這么快樂的童年該有多好,要是有你這樣溫良的妻子該有多好,要是有咱們這樣幸福的家庭該有多好。別人家的孩子長得不但像父母還像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玉玨長得一點都不像我爸。子伊,我多么希望玉玨長得像我爸,多么希望兒子的血液里流淌著父親的血液,多么希望我爸同玉玨一起玩耍,一個叫一個孫子,一個叫一個爺爺。當初我爸如果把我送進孤兒院福利院或者干脆扔掉,他是不是也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師子伊撫摸著他的手背,肩膀,胸脯,輕言細語地說:巴松,咱們并不清楚爸爸以前的生活狀況,但人是有靈魂的,他在天上,你在地上,他能看見你,咱們過得好,他的靈魂就能安息。痛苦和回憶有時候毫無用處,過好當下,不讓咱們的兒子成為孤兒就是對他老人家的最好報答。

捧住妻子的臉龐,深情地說:子伊,放心,無論世界怎樣變化,我都不會讓玉玨成為孤兒。如果以后獨生子女政策松動,咱倆再生幾個孩子。兒女長大以后,生更多的孩子,子子孫孫無窮盡也,讓我們柳家枝繁葉茂。

說完以后,愕然不已,我們柳家?我們柳家的祖宗在哪里?自己根本就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父親是漢族人,自己是藏族人。父親的祖輩在哪里?自己的故鄉在何方?郭伯伯只說自己來自西藏,有紅雪蓮的地方,西藏那么大,哪里才生長紅雪蓮呢?

小時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一次,他被炸麻花的香味吸引,抻長脖子往油鍋邊擠,一個聲音忽然炸響:嗨,你們看啦,藏族人。

他環顧四周,想要看看藏族人長什么樣子,卻發現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驚恐地盯著人家,一眼一眼地看,看得人家紛紛轉身,避著他走。

回家以后,想問父親,又怕父親不高興,畢竟自己只有這么一個親人,不能讓悶悶不樂的父親更難受。

記得有一次數學測試考了滿分,老師把他叫到操場邊的冬青叢旁,問他是不是抄了同桌的答案。他氣得想跳起來打人,從此恨起了那位老師。所以,不能問父親自己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不是藏族人。怎么能讓父親仇恨自己呢?怎么舍得欺負頭發花白,病病懨懨的父親呢?

隨著時間的推移,對自己是不是藏族人失去了興趣,漢族人藏族人不都是人嘛,沒必要分那么清楚。重要的是,父親幾乎不打他不罵他,給他洗臉洗腳洗衣服,晚上睡一個被窩,大一點以后同床不同被,高興的時候還給他講故事,哼唱那首關于雄鷹和雪蓮花的歌曲。

父親去世以后,從郭伯伯和郭伯母的只言片語中,知道父親原名柳渡江,在江南生活過,“文革”期間改名樓衛東,還到過西藏。柳渡江的名字應該與長江有關,至于為什么沒有親戚來往,就不清楚了。

這讓他想起父親的后事。

當時的喪葬習俗,土葬是大多數人死后的去處,火葬是新生事物,許多人還不大接受,死后為了能土葬,家人想盡各種辦法,使出各種招數:半夜偷著抬上坡安埋的;打點送禮,請管事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避開熟人,把棺材運到山里土葬的。父親卻要求死后火化,并把骨灰撒到江河里。

南宮羽的父母上班的單位,就是將這條江河攔腰截斷,在江上建起的水電站。

如此推理,父親應該受過藏族人喪葬習俗的影響,對生死無常有自己的理解。此河流在幾百公里以外匯入長江,長江自然流向江南水鄉,再入東海,可見父親的用心良苦。盡管漂泊一生,疾苦一世,還想回到生命原初,回到江南水鄉,回到年少時光,那里應該有他的父母親人、綿長念想。

郭伯母告訴他,父親當過援藏教師,后來不了了之。

什么叫不了了之?不就是逃兵嘛。一個男人怎么能當逃兵呢?如果不當逃兵,后半生也不可能那樣凄慘,自己也不至于沒有母親。感知到這些,對父親產生了不屑,覺得父親是個罪人。

人生真是一盤棋,不知道什么時候棋子就會隨著思維改變去向,不久以后,柳巴松把自己這顆棋子放回到西藏。

援藏這件大事,是他與師子伊商量的結果,他覺得只有援藏,到西藏工作一段時間,為家鄉人做點事,內心才能安寧,才能為父親贖罪。

醫院把他的申請以快件形式上報相關部門。剛好上一屆本省對口援藏工作接近尾聲,正在部署下一屆對口援藏工作。行政干部名額已經爆滿,水利、電力、電信、醫療、教育等等技術類名額還有空缺,柳巴松的申請為領導緩解了壓力,體檢審查以后,正式成為一名援藏醫生。

到了拉薩,迫不及待地到藏北走了一趟,發現自己連一天都待不住,飲食習慣不同,語言不通,高寒缺氧,吃頓飯都像受刑,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度日如年。這也是他為什么最終待在林芝,而沒有到西藏其他地區工作的原因。林芝是什么地方哦,林芝是西藏的江南,青藏高原的白菜心,中國的瑞士,所有高原人魂牽夢縈的地方。

那一次藏北尋親,讓他完全理解了父親,父親不是罪人,不是逃兵,不是懦夫,而是新中國較早幾批援藏者之一,是名副其實的援藏教師。

在西藏工作幾年,也有了許多新認知。比如輪回來世,他認為自己就是父親的來世。人一生大部分光陰是為生活而活,停留在生活層面,而父親有幾年或者更短時間,是為生命而活,為理想而活,身體和心靈同時放飛,有什么比得上放飛的幸福呢?

他隨父親而來,踏著父親的足跡,繼承父親的未竟事業,越來越把父親當作前輩和榜樣,就像藏族人對戰神格薩爾王的由衷敬仰一樣。如果說當初是為贖罪來到西藏,現在則是為大眾,為挽救更多的生命,治愈更多的患者,只有這樣才不枉為一名醫生。

他把這個想法告訴給師子伊,子伊在千里之外沉默良久,然后和緩地說:能為理想活著,真好。

年齡越長,對郭伯伯和郭伯母的感激之情越深,如果沒有他們相助,他與父親不知流落何處,能否活著也不清楚。進藏以后,對藏藥稍微有些了解,每樣藏藥都很珍貴,但不能是藥就吃,藥與藥搭配極其講究。再給郭伯伯寄藥就十分謹慎,怕他們一鍋燉。直接把藥郵寄回家,好在師子伊學會了開車,周末帶上兒子和父母一同到郭伯伯家,指導老兩口煎藥服藥。

就在前不久,接到郭近都打來的電話,一再感謝柳巴松一家對他父母的關照,并說師大夫的父母真是天下最最賢德的人,對他患病的父母沒有嫌棄之心,倒有親人之意,還大贊柳玉玨聰明可愛,經常與父母嬉鬧玩耍,老人的思維正常多了。

末了,郭近都把電話遞給郭伯伯,郭伯伯在電話那頭不停地重復:老家還有親人嗎?找到樓衛東當年教書的學校了嗎?有沒有老師學生提到他?

那一刻,他握著手機,眼眶濕熱,豁然理解父親為什么讓他學醫,如果不學醫,郭伯伯還在混沌之中,自己也不會細膩敏感,對事對人也不會太包容。親人,能找到當然好,找不到關系也不大,盡其所能救死扶傷,就是走近親人回歸故鄉。有沒有人提起父親,根本不是事。

周末,會給岳父岳母打電話,他知道電話一響兒子就會沖過去接。果真是兒子接的,兒子一迭聲地叫著爸爸、爸爸。他感到這聲音不是出自兒子柳玉玨之口,而是出自多年以前自己之口。年少時期,每次瘋玩回家,最怕父親不在家,只要看不見父親,就會這樣著急上火地呼喊,有時候不見父親,還會哭出聲來。有時候,父親臉色黯淡,聽見他的叫聲,眨眼間,微笑就呈現眼前。

柳玉玨叫了幾聲“爸爸”,不見回應,把話筒扔到一邊。

岳父及時抓起話筒,剛“喂”一聲,柳巴松就失控地喚道:爸爸,爸爸。

岳父像明白女婿的心境一樣,旋即轉移話題,說這幾天下雨,天氣涼快許多,今天是周末,你媽和子伊買菜去了,順便把你郭伯伯郭伯母接來,一起吃火鍋喝粥,熱鬧。

柳巴松喉結上下滾動幾下,才說:爸爸,感謝你和媽照顧他們二老,不過,不過,郭伯伯不是我親伯伯。

岳父在電話那頭說:巴松喲,這話就不對了,你郭伯伯是不是你親伯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是兒孫不在身邊的老人,恰好我們脾氣合得來,就算是朋友嘛,你在西藏一樣也會得到別人幫助的。

柳巴松客氣幾句,放下電話,愈加覺得自己是個有福之人。婚姻對一個人來說不是全部,但非常重要,家庭和諧,幸福指數就高,也會延年益壽。父親的英年早逝大概也與他沒有婚姻生活,長期壓抑孤單有關吧。

如此想來,柳巴松舒朗多了。

他曾經考慮過是否長期留在西藏工作,身邊發生的諸多事情,令他不敢輕易做出決定。

晚飯后大家一起散步,幾乎全是成年人,男士居多,夫妻倆甚少,即便是夫妻,中間也空空蕩蕩,感覺隔著萬水千山,與內地常見的一家三口手牽手、其樂融融的樣子大相徑庭。

這件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后來,他才逐漸知曉,一眼望去看似相同的人,其實由不同類型組成。

當地大部分農牧民生活相對簡單,年輕一代有的在家務農放牧,有的到城鎮打工,當一名拿工資的公務員,是他們的最高理想。

在藏干部藏二代們,希望子女能考到內地西藏班讀書,讀完初高中讀大學,電話和視頻是聯系感情的橋梁和紐帶。一家幾代,幾口人,分居幾處是常態。

援藏干部,家屬子女大多在內地,幾年以后返回原地,被戲稱為有期徒刑。而其他在藏工作人員被稱為無期徒刑,有期徒刑的人則備受羨慕。

還有一類是邊防軍人,身處一線,更加艱辛。

不管是有期徒刑還是無期徒刑,都有各自的苦楚和困惑。在陽光空氣和自然環境面前,人人平等,毫無高低貴賤之分。

一天下午,一位中年男士一進診室就關上門,并環顧四周,確定房間沒有其他人,才吞吞吐吐地說病癥,說了兩句,臉就紅到了脖子根。

柳巴松以為他患了尖銳濕疣或艾滋病,便不追問,任其自說自話。

原來男士在藏西一個縣城工作,妻子在藏東一個縣城工作,兩人相距一千多公里,山高路遠一年見不上兩次面。每次見面,前幾天最難熬,不好意思面對面坐在一起,連手都不好意思牽,吃飯的時候互相給對方夾菜,夜里躺在一起,生怕碰著對方,幾天以后,才像正常夫妻一樣相處。結婚十余年,流產五六次,至今沒有一個孩子,心想林芝海拔低,植被茂盛,氧氣充足,兩人專門請了年休假來林芝休養,希望能懷上一個健康寶寶。眼看假期快要結束,仍無喜訊,妻子正在旅館流淚,聽說柳大夫在高原病治療方面有建樹,特意來請教他。

他沒有任何良方,只勸他慢慢來,別著急,在低海拔地區多調養一段時間,身心完全放松,或許就水到渠成了呢。

有一次,一位穿便裝的軍人找到他,低著頭說,自己馬上要回內地探親了,既渴望見到家人,又害怕見到,回到家彼此興奮,血壓升高。告別時痛不欲生,尤其是奶奶,每次都哭得死去活來。久而久之,頭發脫落,脾氣暴躁,惶惶不可終日,害怕接到家信和電話,總是擔心家人出事,請柳大夫明示。

一天夜里,一位援藏干部敲開他宿舍,伸出兩條粗壯的胳膊,哭笑不得地說,好不容易盼來妻子,想要好好表現,顯示男人的威力,便找來新鮮的牦牛鞭,高壓鍋燉著吃了兩碗,幾個小時以后,全身浮腫,口干舌燥,這不,胳臂腫得蟒蛇一般。

有時候,他把這些病例告訴給師子伊,子伊在電話那頭連連感嘆。然后東西南北瞎扯一通,內容豐富龐雜,比如有的省向西藏派出短期醫療隊,到牧區義診啦;某學者專家進藏傳授技術啦,請西藏本地人到內地掛職培訓學習啦;組團到內地巡回演講演出啦。

在交流和實際工作中,柳巴松學到了不少知識,覺得援藏形式多種多樣,身體力行到西藏工作是援藏,走出去請進來,授之以漁,變輸血為造血,培訓當地人員技術水平,增進人員往來,也是援藏。眾多幕后推手、政策制定者、積極響應者,都是援藏。

說白了,他本人,南宮羽,李青林,妻子師子伊,兒子柳玉玨,都在援藏,都生活在與西藏有關的氛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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