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企業腐敗對研發投入的影響研究
——基于中小板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

高揚志，冉茂盛

(重慶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重慶 40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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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營企業腐敗對研發投入的影響研究
——基于中小板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

高揚志，冉茂盛

(重慶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重慶 400030)

本文結合中國轉型經濟的制度背景，利用2007-2014年中國深市中小板民營上市公司的數據，以超額招待差旅費作為企業腐敗支出的替代變量，實證考察了民營企業腐敗活動對其研發投入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對于進行研發活動的民營企業，其腐敗支出與研發投入強度呈倒U型關系；進一步研究發現，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入之間的關系會隨著企業規模及其所在地制度環境的變化而表現出顯著差異。上述結果不僅完善了非正式機制對中國民營企業研發投資影響的研究，也為當前反腐敗和促進企業創新的政策制定提供了一定的啟示作用。

腐敗；超額招待差旅費；企業規模；制度環境；研發投入

1 引言

在中國經濟轉型過程中，民營企業對經濟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根據全國工商聯的統計，2012年中國民營企業對GDP、新增就業、稅收和技術創新的貢獻分別占到60%、90%、80%和75%。然而，在國有經濟占據主體的所有制結構下，民營企業長時間在法律、意識形態和政策上都處于被歧視的地位，企業產權得不到有效保護，民營企業主缺乏“政治”名分[1]。更為重要的是，作為資源配置者的政府利用有形之手將大部分關鍵性資源配置到國有企業，使得民營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往往面臨嚴重的資源約束[2]。一些研究表明，在中國正式法律制度尚不完善，司法監督缺位的條件下，腐敗可能作為“潤滑劑”和“保護費”成為一種替代性的資源配置機制和產權保護機制[3]，促進民營企業的發展[4]。但是，另一些研究則表明，民營企業家通過腐敗手段與官員建立某種特殊的“政治關系”會削弱和干擾企業在核心能力建設方面的努力，不利于企業的成長[5]。由此可見，民營企業的腐敗活動究竟對其產生了何種影響，現有研究并未取得一致的結論。

持續的研發投入是企業發展壯大、增加核心競爭力的重要手段，也為我們考察上述問題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思路。一方面，許多研究都發現，民營企業的創新效率和活躍程度遠遠高于國有企業[6]，通過技術創新獲取市場中的競爭優勢逐漸成為中國民營企業發展中的重要戰略；但另一方面，相比于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在開展技術創新的研發活動中卻面臨著諸多制度性障礙，例如，缺乏研發所需的資金和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等創新收益保障機制[7]。在此背景下，致力于研發的民營企業可能花費昂貴的成本去“尋租”，通過與官員建立政治關系，以期獲得企業研發過程中所需的重要資源并保護研發成果免受侵占。例如，江雅雯等[7]和蔡地等[8]研究發現民營企業的政治關系有助于其研發活動。劉錦和王學軍[9]利用世界銀行對中國企業的調查數據研究發現，企業的腐敗活動顯著地提高了其研發投入。然而，民營企業家通過腐敗手段建立和維系“政治關系”產生的高額交易成本同樣可能會因為降低創新活動的邊際生產率和生產性企業家精神的相對報酬而抑制企業的研發投入[10]。例如，陳爽英等[11]研究發現，民營企業家的政治關系資本對企業的研發投資產生了顯著的消極影響。那么，在中國經濟轉型的環境中，民營企業的腐敗活動作為一種正式制度的替代性機制將會對其研發投入產生何種影響？這種影響是否會隨著企業規模和企業所在地制度環境的變化而存在差異？上述問題構成了本文的研究主題。

本文通過手工搜集中國深市中小板民營上市公司2007-2014年的招待差旅費和研發投資數據，并結合中國轉型經濟的制度背景，對上述問題進行了深入的理論分析和實證檢驗。本文的創新工作表現為：(1)腐敗的度量一直是該領域研究的難點，從技術上講，只有精確地度量腐敗，才能保證結論的準確性。不同于已有文獻[12-13]，本文通過構建企業的超額招待差旅費模型，以超額招待差旅費作為度量腐敗的代理變量，從而剔除企業維護正常客戶關系和管理層在職消費部分招待差旅費的影響，使研究結論更加準確；(2)以往關于腐敗、政治關系對企業影響的研究大多基于調查數據[7-9,11-13]，然而由于調查數據是企業自我報告的結果，其有效性尚需進一步驗證[14]，因而其結論的可推廣性值得商榷。而本文使用的上市公司數據相對更加真實、客觀，能更準確地反映民營企業腐敗活動對其研發投入的影響；(3)已有關于政治關系對民營企業研發投入影響的研究往往只是單純對比有無政治關系兩類企業的研發投入差異[7-8]，從而忽略了政治關系成本的變化對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本文進一步完善了該領域的研究；(4)已有研究在分析不同制度環境下民營企業政治關系對研發投入的影響時，往往側重于制度環境差異對資源配置和產權保護的影響，而忽略了制度環境變化對市場競爭的影響。本文同時考慮了上述兩種機制的影響并得出了不同結論。

2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2.1 腐敗與民營企業研發投入

既有研究表明，外部融資約束是抑制企業研發投資的重要原因，良好的外部融資體系將有助于緩解企業研發過程中的融資約束，促進企業的研發活動[15]。在中國經濟轉型過程中，由于企業債券、股票和風險基金等外部金融市場發展滯后，銀行的長期貸款往往成為企業研發投入的重要資金來源[15]。但是，在由四大國有銀行占據主導地位的銀行體系下，民營企業卻常常難以得到銀行信貸的支持[16,17]，在研發過程中往往面臨嚴重的融資約束問題。張杰等[15]研究發現融資約束對中國民營企業研發投入造成了顯著的抑制效應。在此背景下，如果民營企業通過腐敗手段獲得更多銀行貸款[16]，將有助于緩解企業研發過程中的融資約束，進而促進企業的研發活動。

除銀行貸款外，政府的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同樣是支持企業研發投入的重要外部融資渠道[15,18]。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企業都能夠獲得政府的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盡管民營經濟的發展對地方政府緩解財政壓力和促進經濟增長的作用相當大，但在國有經濟占據主體的所有制結構下，民營企業在政策上依然處于被歧視的地位。在這種條件下，民營企業有動機通過各種非正式的機制獲取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與此同時，中國的分權化改革使地方政府擁有很強的經濟自主權，地方官員不僅在向企業提供財政補貼時具有很強的自由裁量權，在決定對企業稅收優惠上也有較大的支配權力和決策空間[1]。這些自由裁量權和彈性決策空間，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政府官員的權力“尋租”空間[1]。也給民營企業通過尋租等腐敗方式獲取研發過程所需的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創造了可能。例如，Hellman 等[19]基于政府俘獲理論分析發現，在轉型經濟國家企業家需要向政府官員提供好處或賄賂以便讓政府制定和實施于己有利的政策。在這種情況下，賄賂等腐敗行為可能成為“潤滑劑”[3,20]，幫助民營企業突破既有制度的約束，獲取研發和發展過程中所需的資源。

除此之外，良好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是保障企業研發成果轉化為經濟收益的重要機制[7]，也是影響企業研發決策的重要因素。遺憾的是，中國作為轉型和發展中國家，相關的法律法規仍處于不斷完善的過程中，民營企業的產權和契約長期難以得到有效的保護。在弱產權保護的環境下，腐敗可能作為“保護費”成為正式法律制度的替代機制[3]。例如，Hellman 等[19]發現，在轉型經濟體中，許多企業的腐敗行為并非是為了減少自身在市場上面臨的競爭，而是期望借此彌補其在法律框架下可能存在的不足。在中國現行的司法制度下，地方司法系統的人、財、物大權，均在同級地方政府的控制之下[21]。法院作為政治體系中的行政單位之一，其權威來自于政府而非法律，是否運用法律來解決糾紛以及運用到何種程度均取決于政府的意愿[22]，法院往往只能尊崇“長官意志”而將法律適用于特定的政策界限內[21]。特別地，企業專利侵權類訴訟往往涉及復雜的技術問題，雖然原被告雙方都會安排技術專家做出有利于己的證詞，但最終的裁量則取決于法官本人[22]。在這種條件下，那些具有官員“特別庇護”的民營企業，其研發成果往往能夠得到有效保護，創新成果更容易順利轉化為超額收益，也進一步激發了企業進行研發投資的積極性。

雖然以上分析表明，民營企業的腐敗活動可能幫助其獲取研發過程所需的資金并保障其創新收益，進而對其研發等創新活動產生正向影響。但是，更多的腐敗支出同時也將進一步減少企業研發投資的邊際生產率和生產性企業家精神的相對報酬[10]。理論上，腐敗對企業研發活動的正向影響將在創新的邊際成本等于創新的邊際收益時停止。隨著腐敗支出進一步增加使得創新的邊際成本超過創新的邊際收益，理性的企業家會放棄“腐敗+創新”這一發展路徑，轉而通過更多的腐敗支出尋求研發創新獲取市場優勢的替代機制，比如更多的政府訂單。黃玖立和李坤望[13]利用世界銀行對中國企業的調查數據研究發現，企業的腐敗支出越多，其獲得的政府訂單和國有企業訂單也越多。更多的腐敗支出在換來大量政府訂單的同時保證了民營企業在較低的創新水平上也能夠獲得可觀的經濟收益。此外，更多的腐敗支出，還可能為民營企業換來特定領域的市場準入許可，使其不需要高投入的創新也能夠輕松獲得高額壟斷利潤。羅黨論和劉曉龍[23]研究發現，民營企業所處的行業競爭激烈、成長空間有限，它們有很強的動機進入高壟斷高利潤的政府管制行業。但是并非所有民營企業都能進入高壁壘的管制行業。布坎南[24]認為企業進入政府規制行業、獲取超額利潤的競爭，往往考驗的是它們的尋租能力。羅黨論和趙聰[25]以中國上市公司為樣本的實證研究進一步證實了這一觀點。他們研究發現企業的尋租能力顯著影響到其對行業壁壘的突破。因此，本文認為隨著民營企業腐敗支出的增加，其腐敗活動對研發投資的影響可能發生結構性的改變。由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1：

H1：民營企業的腐敗對研發投資的影響是非線性的。隨著民營企業腐敗支出的增加，其研發投入呈現“倒U型”變化規律。

2.2 腐敗對不同規模民營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

考慮到企業的規模在一定程度上反應了企業所面臨的資源困境[26]。因此，對于不同規模的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入的關系可能會存在差異。

具體地，相較于大規模的民營企業，小規模的民營企業由于產品、項目單一、抵押能力有限，往往面臨著更大的市場風險和不確定性。因此，理性的銀行在為小規模的民營企業融資時會采取更加謹慎的態度，使得小規模的民營企業在進行研發時往往面臨比大規模的民營企業更為嚴重的融資約束[26]。同時，在中國當前以經濟發展指標為基礎的“政治錦標賽模式”下，地方官員的政績建設要依賴轄區企業的發展。大規模的民營企業由于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更大，具有更強的經濟影響力，因而更容易獲得地方政府的政策支持和保護[27]。而小規模的民營企業在政策、法律上則往往面臨基于“規模”和“所有制”的雙重歧視。因此，相較于大規模的民營企業，小規模的民營企業在進行研發時更有動機通過腐敗等途徑獲取研發所需的資源并保障研發成果。此外，由于企業的研發活動是一項風險較大的長期投資，小規模的民營企業自身風險承擔能力往往較差。當企業的研發活動面臨更高的交易成本(例如，更多的腐敗支出)和不確定性時，相較于大規模的民營企業，小規模的民營企業更可能基于風險-收益的權衡而調整發展戰略，尋求研發創新獲取市場優勢的替代機制。因此，本文認為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入的“倒U型”關系更可能出現在小規模的民營企業中。綜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2：

H2：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資的倒U型關系在小規模的民營企業中更顯著。

2.3 腐敗對不同地區民營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

在中國經濟轉型過程中，各地區的制度環境存在顯著差異。與其它地區相比，東南沿海地區不僅經濟發展水平更高，各項制度也更加完善[28]。根據新制度經濟學的觀點，制度為決定人類交換設定了一系列的社會游戲規則，也為企業家行為提供了相應的激勵結構。因此，對于身處不同制度環境下的民營企業，其腐敗的動機、渠道及對研發活動的影響可能會有所不同。

一般而言，在制度環境較差的地區，由于金融發展水平低下、法律制度缺失和產權保護滯后，致力于研發的民營企業更傾向于通過腐敗等非正式的手段獲取研發所需的資金和對創新成果的保護[7]。例如，江雅雯等[7]和蔡地等[8]研究發現，政治關系更有利于促進制度環境較差地區民營企業的研發活動。但是，也有研究發現，企業的腐敗行為對研發投入的促進作用在各個地區并沒有顯著差異[9]。這主要是因為在制度環境較好的地區，由于市場化程度相對較高，民營企業面臨的市場競爭往往更加激烈。因此，民營企業有很強的動機通過研發創新贏得市場競爭。在腐敗尚未完全根除的情況下，民營企業同樣有強烈的動機通過腐敗手段獲取稀有的研發資源(如政府的研發補貼)從而獲得競爭優勢。然而，隨著企業腐敗支出的增加，相較于制度環境較好的地區，制度環境較差地區的民營企業更可能尋求研發創新獲取市場優勢的替代機制。因為在制度環境較差的地區，產權保護制度較差，導致企業在通過腐敗促進研發時，需要支付更多的“保護費”，這進一步增加了企業研發活動的交易成本。同時，在制度環境相對較差的地區，由于政府對經濟的干預較強，導致政府對市場有很強的影響力。企業更有可能通過腐敗等非法手段從官員手中獲得某種市場特權[25]。例如，羅黨論和趙聰[25]研究發現，企業所處地區市場化程度越低，企業越會突破行業壁壘。因此，本文認為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入的“倒U型”關系更可能出現在制度環境相對較差的地區。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3：

H3：在制度環境差的地區，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資的倒U型關系更顯著。

3 研究設計

3.1 腐敗的度量

腐敗的度量一直是學術上的難點。由于腐敗的非法屬性及其內在隱蔽性，研究者很難獲取度量腐敗的準確數據。在現有關于腐敗的研究中，多數文獻依靠宏觀層面的調查數據所形成的主觀感知指數衡量腐敗，但主觀感知數據往往會面臨較大的偏見。鑒于此，結合中國的會計制度實踐，Cai Hongbin等[12]提出了一個度量中國企業腐敗支出的新指標：招待費和差旅費支出ETC(Entertainment and Travel Costs)。由于ETC屬于國家法律許可的會計科目，企業虛報或瞞報的可能性較小，因而數據比較可靠[12,29]。同時，ETC數據直接取自公司的財務報告，并不存在主觀調查數據所面臨的主觀偏見問題。然而，考慮到企業的招待費和差旅費也可能是企業維護客戶關系的正常支出和管理層利用職務之便的在職消費支出。因此，本文借鑒Luo Wei等[30]、杜興強等[31]和黎文靖和池勤偉[32]的研究，通過如下模型(1)將與企業維護正常客戶關系的招待差旅費以及與管理層在職消費有關的招待差旅費剔除。使用超額招待差旅費，即模型(1)的殘差作為企業“腐敗支出”的代理變量。

Etct=β0+β1Roet-1+β2Sizet-1+β3Levt-1+β4Growtht-1+β5Stafft-1+β6Aget-1+β7Top1t-1+β8Herfindahl_3t-1+β9Auditort-1+∑Industry+∑Year+ε

(1)

在模型(1)中，因變量Etc表示企業的招待差旅費規模，借鑒CaiHongbin等[12]的研究，本文用企業的招待差旅費對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來衡量。在控制變量方面，本文使用企業的盈利能力Roe和銷售規模Size，作為企業開發和維護正常客戶關系的代理變量。黎文靖和池勤偉[32]認為由于中國“人情面子”的關系文化和政府干預經濟的轉型制度特征，關系的建立與維護有助于提升企業業績。但是維護政府關系和維護客戶關系的意義并不一致：前者更有助于企業直接獲得政府控制的相關政策資源，減少行政干預和障礙；而后者更有助于企業維持和擴大業務規模，直接提升企業的業績。因此，本文認為企業的盈利能力和銷售規模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招待差旅費用于維護正常客戶關系的投入。此外，借鑒LuoWei等[30]和杜興強等[31]的研究本文選取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和前三大股東持股的平方和Herfindahl_3作為控制管理層在職消費的代理變量。同時，本文還控制了企業的資產負債率Lev、主營業務收入增長率Growth、 公司上市年齡Age、在職雇員數Staff、審計師Auditor的影響。這些變量均會影響企業的招待差旅費大小，但與企業腐敗支出無關。除上述變量外，模型中還加入行業變量Industry和年度變量Year，以充分考慮行業效應和年度效應。本文主要變量的說明如表1所示。限于文章篇幅，模型(1)的估計結果未予列示，感興趣的讀者可向作者索取。此外，需要特別說明的是，由于超額類模型的思想通常是假定在整個經濟體中企業的支出不存在系統性偏差，但在腐敗較為普遍的轉型經濟體中，僅以殘差大于0部分的樣本作為腐敗樣本可能會低估企業的腐敗支出。因此，出于穩健性考慮，本文在研究中將對超額招待差旅費變量，即對模型(1)的殘差值賦予兩種不同的定義：

(1)以回歸估計得到的殘差值直接作為衡量企業腐敗支出水平高低的指標(OverEtc1)；

(2)只選擇殘差大于0的樣本，以殘差大小衡量企業的腐敗支出(OverEtc2)。

3.2 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資的計量模型

在企業腐敗支出的代理變量超額招待差旅費OverEtc確定之后，本文結合既有研究的結論采用如下模型并使用OLS回歸方法來檢驗第二部分提出的研究假設：

R&D=α0+α1OverEtc+α2OverEtcsq+α3Cf+α4Size'+α5Lev+α6Growth+α7Age'+α8Roe+α9Top1+∑Industry+∑Year+ε

(2)

模型(2)中各變量定義如下：因變量R&D為企業的研發投入強度，借鑒文獻中的一般做法，以研發支出占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作為研發投入強度的指標。OverEtc為模型(1)的殘差值，作為企業腐敗支出的代理變量；OverEtcsq為OverEtc的平方項。此外，本文還在模型(2)中加入了現金流量Cf、資產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成長性Growth、公司年齡Age’、盈利能力Roe、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等其它影響企業研發投入的因素作為控制變量。

表1 變量定義

3.3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2007-2014年深市中小板實際控制人為自然人的民營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之所以僅選擇中小板上市公司是由于中國現有的會計制度并沒有強制要求上市公司披露招待費、差旅費及研發支出等數據，因此，并不是所有上市公司都同時披露了上述數據。作者通過對中國全部A股上市公司年報的研究發現，在A股上市公司中，中小板上市公司的年報中有關企業的招待費、差旅費和R&D投入的資料較為完整，而主板市場關于上述數據的資料則較為缺乏。因此，本文選用中小板民營上市企業作為研究樣本，并剔除如下樣本：(1)金融保險行業的公司；(2)ST、PT類的公司；(3)數據缺失的公司。最終得到1874個觀測值。為了消除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前后各1%的Winsorize縮尾處理。

本文研究所使用的企業招待費、差旅費和研發支出手工搜集于上市公司年報，其中招待費和差旅費手工搜集于上市公司年報現金流量表附注“支付的其它與經營活動有關的項目”明細項。研發支出手工搜集于上市公司年報董事會報告一節。上市公司年報取自巨潮資訊網(www.cninfo.com.cn)。企業財務特征和治理數據取自CSMAR數據庫。

4 實證結果與分析

4.1 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2列示了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樣本企業的平均研發投入強度為4.4%。并且不同企業間研發投入的差異較大，投入最低的企業為0，而最高的企業則占到其主營業務收入的100%。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此外，從樣本企業腐敗支出的統計結果來看，無論是使用模型(1)估計得到的OverEtc還是企業正常公布的Etc來衡量企業的腐敗支出，不同企業間的腐敗支出都存在較大的差異。具體地，OverEtc最高的企業達到了0.187，而最低的則為-0.026。Etc支出最多的企業這一支出占到了其主營業務收入的21.2%，而最低的則接近于0。

為了進一步研究不同企業規模和地區，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入關系的差異。本文以企業的規模(Size’)的中位數為界把樣本企業分為大規模樣本組和小規模樣本組兩部分；同時，根據世界銀行[26]的研究結論，將樣本企業分為制度環境較好的沿海地區樣本組和制度環境較差的內陸地區樣本組。表3列示了各子樣本核心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特征及組間差異。從表3可以看出，大規模企業的研發投入強度要顯著低于小規模的企業，但大規模企業的腐敗支出(OverEtc)顯著高于小規模企業。而在不同地區的樣本中，除了企業間的研發投入存在顯著差異外，企業間的腐敗支出(OverEtc)也存在明顯差異。在制度環境較好的沿海地區樣本組，民營企業的腐敗支出顯著低于制度環境較差的內陸地區樣本組。說明良好的制度環境能夠有效減少企業用于腐敗的支出。

表3 各子樣本核心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注：表中數字為均值，括號內為標準差，樣本間均值差異的檢驗使用雙側配對參數檢驗的t統計量。*，**，***分別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顯著。

4.2 實證結果與分析

表4列示了不同樣本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入關系的回歸結果。表4第(1)列是以OverEtc1計量腐敗支出的樣本(全樣本)，在第(1)列中OverEtc1系數為正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同時OverEtc1的平方項OverEtc1sq系數為負且同樣在1%的水平下顯著。說明在全樣本中，民營企業的腐敗支出與企業的研發投入強度呈倒U型關系。這一結果同樣在表4第(2)列以OverEtc2計量腐敗支出的樣本(OverEtc>0樣本)中得到印證。該結果表明，民營企業較低程度的腐敗支出能有助于其研發投入；但是，隨著民營企業腐敗支出的增加，更多腐敗支出反而會抑制其研發投資。由此，假設1得到了驗證。

為了驗證假設2，進一步考察不同規模民營企業腐敗支出和研發投入關系的差異。本文以企業規模Size’的中位數為界對樣本進行了分組回歸。如表4第(3)列所示，在大規模樣本組的回歸結果中，雖然OverEtc1和OverEtc1sq系數的符號與第(1)、(2)列一致，但并不顯著；而在表4第(5)列小規模樣本組的回歸結果中，OverEtc1和OverEtc1sq的系數分別為正和負，并在1%的水平下顯著。這一結果同樣在表4第(4)、(6)列以OverEtc2計量腐敗支出的樣本(OverEtc>0樣本)中得到印證。該結果表明，在小規模樣本組中，民營企業的腐敗支出與研發投資呈“倒U型”關系，但這種關系并不存在于大規模樣本組中。即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資的倒U型關系在小規模的民營企業中更顯著。由此，假設2得到了驗證。

為了驗證假設3，考察不同地區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入關系的差異。本文將樣本按照企業是否位于東南沿海省份分為沿海地區和內陸地區兩組分別進行回歸。需要說明的是，由于以OverEtc2計量腐敗支出的樣本進一步分組后內陸地區樣本量較小。因此，在按地區分組回歸中，本文僅以OverEtc1作為企業腐敗支出的替代變量，在后文的穩健性檢驗中再以其他變量進行分組檢驗。如表4第(7)列所示，在沿海樣本組中，OverEtc1的系數為正并在1%的水平下顯著，OverEtc1sq的系數為負，但并不顯著。而在表4第(8)列內陸地區樣本組的回歸結果中，OverEtc1和OverEtcsq的系數分別為正和負，并都在1%的水平下顯著。這一結果表明在內陸地區樣本組中，民營企業的腐敗支出與研發投資呈“倒U型”關系，但這種關系并不存在于沿海地區樣本組。即在制度環境差的地區，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資的倒U型關系更顯著。由此，假設3得到了驗證。

表4 民營企業腐敗支出對研發投入強度的回歸結果

注：表中數據為各自變量的回歸系數，括號內的數字為t值，*，**，***分別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顯著。

就控制變量而言，所有模型的結果與既有文獻的研究結論基本一致。限于文章篇幅，本文不再對各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進行逐一解釋。

4.3 穩健性測試

為了使研究結果更為可靠和穩健，本文進行了如下穩健性測試：(1)借鑒Cai Hongbin等[12]的方法，以招待費和差旅費支出對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作為企業腐敗支出的代理變量(Etc)；(2)黃玖立、李坤望[13]認為與招待費相比，差旅費中的正常開支比重往往更高一些，因此，本文在穩健性檢驗中，同樣也將招待費對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Ec)作為衡量企業腐敗支出的指標；(3)為了消除可能的內生性，即腐敗支出在研發支出之后被決策，本文也將腐敗支出(OverEtc、Etc、Ec)進行了滯后一期處理。同時，借鑒Wang Yuanyuan和You Jing[4]的做法，本文使用地區-行業平均OverEtc作為企業腐敗支出的工具變量，并使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進行估計；(4)將因變量R&D按照中位數為界，大于中位數賦值為1，反之為0，進行Logit回歸。上述穩健性檢驗結果與前文的主要研究結論并沒有實質性差異。因此，可以認為本文的主要實證結論是穩健的。限于篇幅，上述檢驗結果未予列示。

5 結語

轉型經濟中，由于各類制度建設尚不完善，公平的市場競爭環境和產權保護的機制較為缺乏。在這種背景下，各種腐敗和尋租行為盛行。本文結合中國轉型經濟的制度背景，利用2007-2014年中國深市中小板民營上市公司的數據，以超額招待差旅費作為企業腐敗支出的替代變量，實證考察了民營企業腐敗活動對其研發投入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對于進行研發活動的民營企業，其腐敗支出與研發投入強度呈倒U型關系；進一步研究發現，民營企業腐敗支出與研發投資之間的關系會隨著企業規模及其所在地制度環境的變化而表現出顯著差異。

本文的研究結果為理解轉型時期非正式機制對中國民營企業研發投資的影響提供了新的經驗證據，進一步完善了非正式機制對中國民營企業研發投入影響的研究。同時，本文的研究結論還為當前反腐敗和促進企業創新的政策制定提供了如下啟示：(1)在轉型經濟中，民營企業熱衷于腐敗活動，很多時候是由于相關制度不完善，通過市場機制獲取資源和正式法律制度保護產權的渠道不暢所致。因此，在嚴厲打擊腐敗的同時應該加強公平市場環境的建設，使市場機制和法治成為企業資源配置和產權保護的主要渠道；(2)通過加強市場建設，增加市場競爭，減少政府對經濟的干預，降低企業通過腐敗直接獲取市場特權的可能，進而能夠有效弱化腐敗對企業研發創新的傷害；(3)雖然在某些情況下，一定程度的腐敗能夠促進民營企業的研發活動，但這無疑增加了企業的經營成本，降低了企業創新活動的邊際生產率。同時，也造成了腐敗企業和不腐敗企業之間的不公平競爭環境，不利于整個社會創新水平的提升。因此，對于這種腐敗也應該堅決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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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Private Enterprises Corruption on R&D Investment:An 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Private Listed SMEs' Data

GAO Yang-zhi， RAN Mao-sheng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Chongqing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30, China)

Numerous researches indicate that the innovation efficiency and activity of private enterprises are well above state-owned ones. Nevertheless, private enterprises are facing many institutional obstacles during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researches, such as lacking safeguard mechanism of innovative revenue, e.g. R&D funds scarcity and deficiency on IPR protection system. Hence, some private enterprises might establish political relationships with the government officer for gaining research resources and protecting R&D achievements. However, the high corruption expenditure on such relationship could also reduces the marginal productivity of innovation activities and entrepreneurship rewards, thereby restraining the R&D investment. Consequently, in this paper. focus is mainly put on two research gaps: firstly, what impact the private enterprises’ corruption activities (as an alternative mechanism for formal institution) has on their R&D investment under the economic transition environment of China? Secondly, is there any different impact during the change of company size and local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Primarily, anin-depth theoretical analysis for above thesis has been made in this paper in the context of economic institutional transition in China. Afterwards, by means of establishing excess entertainment & travel expenditure model of private enterprises, the excess entertainment & travel expenditure is taken as alternative variable to represent corporate corruption expenses. Data of Shenzhen Stock Exchange listed SMEs' from 2007 to 2014 is collected and regression methods including OLS, 2SLS and Logit are used to implement empirical analysis on above research thesis. The final results from this study indicate that there is an inverted U-shaped relationship between corruption expenditure and R&D investment intensity of private enterprises. Moreover, such a relationship varies in the change of company size and local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This study has also enriched research about the influence of informal mechanisms on R&D investment of private enterprises and provided inspirations for establishing anti-corruption and enterprises’ innovative promotion policies.

corruption; over entertainment & travel expenditure; firm siz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R&D investment

1003-207(2017)03-0059-09

10.16381/j.cnki.issn1003-207x.2017.03.007

2015-06-17；

2016-02-15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資助項目(71232004)

高揚志(1986-)，男(漢族)，河北內丘人，重慶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公司金融與技術創新，E-mail:gaoyangzhi@cqu.edu.cn.

F276.5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