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案

梁國珍

清乾隆年間，山東濟南府有個叫郭旺的人，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跟母親和未出嫁的妹妹生活在一起。郭旺很有才，由于家中落魄，不能求取功名，只能靠給人打短工來養家糊口。

他有個小兄弟叫劉得利，兩人關系很好，參加了鄉試，中了秀才，他歡天喜地來到郭旺家報喜，郭旺不在家，家中只有妹妹小玲一人，他說明來意后轉身欲走，突然，從屋里躥出一條大黃狗，咬住他的衣襟，嚇得劉得利連踢帶打，落荒而逃，白綾扇掉在地上。小玲喊：“劉公子，你的扇子！劉公子，你的扇子……”劉公子哪里聽得見，氣呼呼地跑出大門。小玲回來把扇子扔到磨盤上，進了里屋。這時，她嫂子從外邊回來，看見磨盤上的扇子，有劉得利大名，忙把扇子藏起來，見丈夫回來下舌說：“這些天你不在家，咱娘也不在家，小玲在家招了野男人啦，空口無憑，這是證據，你看看是誰吧。”說完把扇子拿出來，放到丈夫面前。

郭旺瞅瞅扇子，這不是自己的好兄弟劉得利的扇子嗎！他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挺別扭的，天天悶悶不語。郭旺的媳婦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小玲呢？原來她自己在家招了野男人，被妹妹小玲看見，她想殺人滅口，以解后顧之憂。于是她想出一條毒計，把貓崽子扒了皮，紅瞎瞎的用塊布包好，等郭旺回來對他說：“這是你妹妹打下的胎兒，你看看吧！我好不容易幫她買藥才把胎兒打下來。”郭旺一瞅，氣得火冒三丈，對媳婦說：“家丑不可外揚，咱娘不在家，這兩天就能回來，你要裝出什么事也沒有發生，我再想辦法，不能讓她在家丟人現眼，有辱門風。當晚喝了一瓶酒，這時妹妹和媳婦都睡下了，他借著酒勁，把妹妹拽起來，把繩子套在妹妹的脖子上就往梁柁上吊，妹妹嚇呆了，哭著問哥哥：“我犯了什么錯，你對我下此毒手？你能不能叫我死個明白？”“你還有臉問？你把孩子都打下來啦！你把咱家祖宗的臉丟盡了……”“我沒有呀！是誰這么缺德誣陷我？”不管妹妹怎么解釋，郭旺就是不聽，一狠心把妹妹吊在梁柁上，回來繼續喝酒。他家的大黃狗趁郭旺進屋的工夫，躥到梁柁上，咬斷了繩子，小玲被摔了下來，不一會兒，小玲蘇醒了，大黃狗咬住她的衣襟往外拖，她也不敢吱聲，只好跟著黃狗漫無目的地走。走出七八里地，來到一個大戶人家門前停住，黃狗在他家門前狂吠不止，這家人被狗叫聲驚醒，劉得利出門看見門外之人是郭旺的妹妹，忙問：“你怎么來了！有什么事嗎？”沒等回答，小玲眼淚先掉下來，哽咽著說：“那天你走后，白綾扇掉在地上，我喊你，你沒聽到，我撿起來把它放到磨盤上，誰知俺嫂子對俺哥說我招了野男人，有了孩子，把我吊在梁柁上，俺家西屋墻倒了，它順著墻躥到梁柁上咬斷繩子，又拽我來到你家，你說我該怎么辦？”“你先在俺家吃點飯，咱們慢慢再作打算。”兩人如何打算先不說，再說郭旺的媳婦早起做飯，發現小姑沒了，忙喊：“郭旺，你妹妹沒了，讓野男人給拐跑了……”

郭旺還沒醒酒，聽媳婦這么一說，忙跑到妹妹的屋里看，屋里空空的，突然想起來自己昨晚把妹妹吊在梁柁上，看見地上的繩子斷了，知道妹妹被人救走，想要去報官，走到大門口，發現母親直挺挺地倒在血泊之中，急忙報了官，說劉得利拐走了妹妹，被母親撞見，于是殺人滅口，這有扇子為證。知縣一聽發生了人命案子，忙帶上衙役，先來到殺人現場進行勘察，勘察完了派人去劉得利家捉拿他歸案。

等衙役趕到劉得利家時，發現他已經潛逃，衙役空手而回。知縣立即派人畫影圖形，把兩人的圖形張貼到大街小巷、港口和碼頭。劉得利怎么會逃跑呢？原來官府有個更夫是劉得利的親戚，他聽說是人命案子，仔細打聽，知道殺人嫌犯是劉得利，急忙借了一匹馬去劉家報信，讓劉公子快逃，劉公子說我沒殺人為什么要逃？更夫告訴他知縣是個糊涂官，你還是躲一躲吧！聽說這幾天八府巡按羅大人要下來暗訪，你何不攔轎喊冤，羅大人自有公斷。”他帶著郭旺的妹妹，給她換上男人裝，兩人匆匆上路，一路打聽，歷盡千辛萬苦找到羅大人，把自己如何被冤枉成殺人嫌犯的經過一五一十跟羅大人學了一遍。羅大人把劉得利和小玲安排好，領人來到郭家調查，并來到殺人現場勘察，從地上撿到一枚紐扣揣在兜里，又到附近了解他妹妹的為人，大家一致稱贊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進，是個良家婦女；都說她嫂子不守規矩，既跟張三又跟李四，極不守婦道。羅大人調查完往前走，發現前邊的大溝里射出了一道白光，他馬上派衙役進大溝查尋，不一會兒，衙役從大溝里上來，左手拿著殺豬刀，右手拿著豬頭。羅大人斷定，這把刀肯定是兇手殺人后扔掉的，那么豬頭又是怎么回事呢？當前首要的問題是尋找刀的主人和豬頭的來歷。他們發動群眾認刀，好幾個人都說是王屠夫的刀；他們又開始調查誰家最近殺過豬或者賣過豬，大家都說豬都賣給了王屠夫，看來王屠夫的嫌疑最大，馬上緝拿王屠夫。王屠夫被帶到臨時設的大堂上，他百般抵賴，羅大人問他：“你的殺豬刀呢？”“前些日子丟了，不知被誰偷去了。”“豬頭又是怎么回事？”“我賣了。賣給誰我記不得啦！”“你衣服上的紐扣為什么會在殺人現場？你還有何話可說？”王屠夫低下了頭，交代自己殺人的經過……

羅大人命人把王屠夫綁了起來，并讓劉得利、小玲跟隨他們一起到縣衙。羅大人問縣官：“郭老太太被殺一案是否有進展？”知縣細瞅是八府巡按，忙跪下說：“不知巡按大人駕到，有失遠迎。”“你起來吧，殺害郭老太太的兇手抓到了嗎？”“還沒有，我們已經畫影圖形，罪犯難逃法網，很快就會歸案。”“我看見兩個行跡可疑的人，跟通緝上的逃犯很相像，于是把他倆抓起來，現在人犯就在堂外，請審吧！”“帶劉得利、郭小玲！”“堂下之人可是劉得利、郭小玲？”“小民正是劉得利。”“民女正是郭小玲！”“好你個劉得利，拐走郭小玲，被她母親看見，于是殺人滅口，證據確鑿，罪不容誅！”“大人，我冤枉呀！”“大膽的刁民，還想抵賴，你拐走郭家女被她母親撞見，于是你殺死了老太太，你還是從實招來，免得皮肉受苦！”“大老爺！我冤枉呀！”“來人哪！大刑伺候，看你們還喊不喊冤枉……”“這時羅大人一招手：“慢，我要看看殺人的兇器在哪？”

“這是下一步，一用大刑他們就會把殺人的兇器招出來。”“你這是草菅人命，你先退到一旁，我來替你審理這樁案子，劉得利、郭小玲你倆先退到一旁。帶王屠夫上堂……這里是大堂，你快把殺人的經過從實招來。”

“那晚，我拎著豬頭去會郭氏，我倆相好多年，不巧，我剛進她家大門，誰知她婆婆從娘家回來，尋思我是小偷，抱住我的腰就喊抓小偷，被逼無奈，我扔下豬頭，從腰里拔出尖刀，一刀要了老太太的命。我撿起了豬頭，拿著尖刀，把它扔在不遠處的大溝里，我衣服上的紐扣是老太太拖我腰時弄掉的，是該死的紐扣害了我。我服法我認罪。”真相大白后，羅大人猛拍驚堂木，大喝一聲：“來人哪！摘去知縣的頂戴，削職為民，糊涂斷案，險些誤殺無辜；王屠夫罪大惡極，處以極刑；郭氏不守婦道，搬弄是非，陷害小姑，重責四十大板；郭旺偏聽偏信，傷人害命，責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劉得利、郭小玲無罪釋放，這個白綾扇牽線搭橋，它使你倆經歷了這么些磨難，你倆一個郎才，一個女貌，如愿意，本官愿為你們做媒，擇吉日完婚，其他人等不得干涉，退堂。”

兩人謝過羅大人，雙雙退出了縣衙，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笑容。

選自《民間故事》2016.9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