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能不能給本明白賬

趙展慧

“稅費稅費，稅能一項項算明白，費實在讓人眼花繚亂，能否給企業一個明白賬？”在調查采訪中，不少企業這樣說。

企業究竟要交哪些費？收費項目這么多是否正常？哪些項目應當調整？就這些企業關心的問題，記者來捋一捋涉企收費的賬單。

收費項目數量不少

涉企收費五花八門，其中國家法律法規明確認可的收費，目前主要有三類。

——政府性基金。主要是指為了支持某項公共事業發展征收的具有專項用途的財政資金，納入財政預算管理，是我國除了稅收之外的第二大財政收入來源。其中有面向所有社會成員征收的，比如民航發展基金、國家重大水利工程建設基金，也有面向特定行業或者階層征收的，比如鐵路建設基金、港口建設費等。

截至2016年底，全國政府性基金經過多輪清理已經縮減至23項，包括城市公用事業附加、城市基礎設施配套費、教育費附加、殘疾人就業保障金等。

不少企業反映，一些政府性基金項目對企業成本影響很大，比如鐵路建設基金，雖然只面向鐵路貨運貨主這一特定對象征收，但征收總額較大，對以鐵路貨運為主的煤炭企業來說是塊“大石頭”。

——行政事業性收費。是指在向公民、法人提供特定服務的過程中，按照成本補償和非營利原則向特定服務對象收取的費用。收費主體除了國家機關之外，還可以是事業單位或者是代行政府職能的社會團體。

財政部網站今年1月9日公布的清單顯示，全國性及中央部門和單位涉企行政事業性收費主要涉及26部門共69種。今年4月1日起，35項中央設立的涉企行政事業性收費取消或停征。

——經營服務性收費。是指向社會提供場所、設施或技術、知識、信息、體力勞動等經營服務行為收取的費用，收費主體可以是事業單位和企業，與行政事業性收費不同，經營服務性收費可以盈利。目前大部分經營服務性收費都已經放開，少部分還由政府定價。

根據國家發改委公布的中央涉企經營服務收費目錄清單，目前由政府定價的還有六大項，主要涉及民航、海運和商業銀行的收費，比如民用機場、軍民合用機場壟斷環節服務收費、漁港收費、銀行卡刷卡手續費等等。除中央之外，地方也有各自的經營服務性收費項目。

此外，還有以社會組織為收費主體的行業協會商會涉企收費等。

大部分涉企收費面向特定的群體，因此不同企業需要繳納的費，種類數額一般也不相同。其中制造業企業生產鏈條較長，產生的資格認定與測評也較多，收費項目也相對較多。

然而，合法合規的200多項收費，在企業看來也著實不少。“平均下來一天多就交一筆。有的費用單項數額并不高，但是交費太頻繁了。”河南省一家制造業企業負責人說。

合規項目也應調羹

近幾年，國家減稅降費的力度逐漸增大。2016年，中央將降成本作為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點任務，密集出臺了多項降本減負的政策措施。比如取消歸并政府性基金、擴大行政事業性收費免征范圍等措施，減輕企業和居民負擔5000億元；兩次降低電價，減輕工商企業電費負擔470億元；階段性降低企業社保費率和住房公積金繳存比例，減輕企業負擔1000億元以上；國家發改委在全面清理規范進出口環節收費、銀行卡刷卡收費等經營服務性收費方面減輕企業和用戶負擔565億元。

“政府年年在減稅降費，比如取消房屋租賃交易手續費等對我們企業來說，減負感受還是挺明顯的。”一些企業反映。

不過，記者在對部分制造業企業的調查采訪中發現，非稅負擔過重仍是企業集中反映的問題。在企業看來，目前合法合規的收費項目，有些費用收取得并不合理，應該隨著現實情況做出調整。

拿政府性基金來說，政府性基金雖然條目數量較少，也比較清晰，但數額卻是大頭。娃哈哈集團2015年7400多萬元的各項收費中，兩項政府性基金的收費就達到3400多萬元，接近一半。

不少企業認為降成本應該更多地從政府性基金人手，比如降低殘疾人就業保障金。“有的企業去‘購買殘疾人證，不用殘疾人來上班，給工資給交社保，這費用也比殘疾人就業保障金低，這樣反而不利于殘疾人就業。”據財政部最新通知，今年4月1日起將對殘疾人就業保障金征收標準作出調整。

也有企業認為，一些政府性基金應該適時取消。“我們企業電費中23%都是給國家‘做貢獻的，一年光這一塊就要交出去5.1億元。”一家大型國企負責人告訴記者。“做貢獻”部分指的是各種“基金及附加”費用，以前包括電力建設基金、三峽工程建設基金、中央直屬水庫移民基金等等，都由電網企業從電費中代收。

有些企業認為，此舉過去能促進我國公益事業發展、彌補財政投入不足，但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一些基金完成了歷史使命，應當退出、取消。“三峽工程建設基金隨著工程建成完工后取消了，但此后又開始征收國家重大水利工程建設基金，較之以前收取費用反而更高了。”這家國企負責人說。

對于行政事業性收費，企業集中反映的問題是重復收費現象嚴重，建議合并一部分，取消一部分。對于收費項目最為繁雜的經營服務性收費，企業認為，紅頂中介、亂罰款等問題比較突出。“可以自己在市場上找中介機構做各種檢驗檢測評價，但是跟政府部門有合作的容易通過，當然價格也更高。”一家防火材料企業告訴記者。

涉企收費曼摸清底數

前不久，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進一步清理和規范涉企收費，持續為實體經濟減負，要抓緊建立收費目錄清單制度，切實減少涉企收費自由裁量權，年底前要建立政府定價管理的涉企收費目錄清單制度，給企業一本明明白白的賬目。

“目前的狀況是，清單不是沒有，而是各種清單太多、清單上的項目太多。”在不少企業看來，清單太多了也就亂了，反而起不到明晰規范的作用，企業在各種清單當中仍然無所適從。

對于企業的呼聲，一位相關部委負責人表示理解。一方面涉企收費項目確實還沒有完全摸清家底，也很難摸清家底。“比如經營服務性收費，雖然目前中央和地方層面都已經公布清單，但是這只是政府定價范圍內的服務項目，政府定價之外、市場上的服務項目、主體包羅萬象，確實難以統計，沒有一個明確清單。”另一方面，有些收費的確處于模糊地帶，特別是部分經營服務性收費，一定程度上具有商品或服務價格的特征，不易厘清，尤其部分已不再由政府定價的服務性收費仍與行政前置審批掛鉤，就會給企業造成清單之外的隱形負擔。

收費項目改頭換面、卷土重來，也讓一些企業擔心。比如近期媒體曝光的海南職業資格認定“復活”一事，就是國務院早已取消的多項資格認定又以培訓方式改頭換面繼續收費。要求企業上培訓班、參加展覽、印制宣傳冊，其實都是變相收費。一些企業透露，很多培訓班、展覽是某個協會、機構承辦，似乎可以不理睬。但仔細一看，這些活動往往還帶著政府部門“主辦”“指導”等字樣，不敢不交費。

此外，部分壟斷性收費也存在著此消彼長的狀況。比如，一些港口收費帶有壟斷性質，傳統的收費項目被責令取消了，但由于能夠進入港口提供服務的只有一家企業，企業會以服務價格的形式增加新的收費項目，其他企業別無選擇，只能老老實實交錢。

相關部委總結目前清理規范收費工作中遇到的主要問題與企業感受一致：行政類收費項目減少，但依托行政職權向企業征收的中介服務收費有增多趨向；政府定價的經營服務收費項目減少，但依托壟斷地位實施不合理收費的行為在一些領域有所抬頭；涉企收費負擔問題相對減少，但一些不合理的罰款、檢查、保證金等給企業帶來的負擔仍較突出。

中國企業研究院首席研究員李錦認為，盡管涉企收費問題比較復雜、涉及的政府部門較多，但摸清底數勢在必行，既讓企業看得明白，也能夠極大降低尋租空間。這需要政府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一手大力砍掉收費項目，減少審批環節及前置性的備案；另一手規范政府行為，建立“凡增設必聽證”“新收費要公示”等制度，除非確有必要否則不新增收費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