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比兒子小比孫子大的男孩

陳慈林

那天一早騎自行車去單位，在城站火車站出口處，離單位還有二三百米，看到右側非機動車道上有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蜷縮的左腳用紗布包著，倚在隔離柵欄上，一名中年農婦背著雙肩包，提著兩只裝滿食品的馬夾袋，對小男孩說著話。

騎過二三十米，偶然回頭一看，男孩還單腿站著，農婦還在絮叨。我動了惻隱之心，掉轉車頭騎回去。

“孩子怎么了？你們去哪里？”

“孩子頑皮腳骨折了，現在要坐公交車回家。”

“單腿蹦跶太累了，我來帶他一程吧。”說著，我就把孩子抱到自行車后座，推到前面百米處的公交車站。

“到了，我抱你下來吧。”

“不，不，不是這個公交站，還在前面望江門立交橋邊。”農婦焦急地說。

“望江門立交橋邊沒有公交車站啊。”

“有的，我知道的。”

“你肯定嗎？你在那里坐過車嗎？”

“是的，我曾經在那里坐過車。”

城里不能騎車帶人，再說農婦也不認識我，如果騎車走了，她會誤會我想拐小孩，我只能快步推著車走。

“你們從哪里來？要坐什么車？”

“我們坐火車剛從江西老家來，要坐300路去蕭山。”

“哦喲，坐300路你搞反方向了，那是應該在北面的清泰門立交橋邊。”

“蕭山在南面，到南面坐車沒錯。”

“我不清楚望江門是否有300路公交站，但300路起點站肯定是在清泰門立交橋。”

“我上次就是在南面立交橋坐的。”

看她斬釘截鐵的態度，我心里嘀咕：自己出行都騎自行車，不太清楚公交站點，也許300路在望江門立交橋邊也有個車站吧？那就繼續往南走。

雖然才初春，但這幾天杭州的氣溫已攀升至20℃以上，因為走得急，我額頭上開始冒汗，也滲透了背上的內衣。

南行近1公里，終于到了望江門立交橋。橋邊車水馬龍、人流熙熙攘攘，根本沒有300路公交站。

農婦傻眼了，呆站著。我問她現在準備怎么辦？她憋了分把鐘，訕訕地說：“你先把孩子放下吧。”

回頭看一下小男孩，不知道他要用多少力氣和時間才能單腿蹦跶到清泰門立交橋？我對農婦說：“你不相信我，自己去問一下旁邊的銀行保安或環衛工師傅吧。”

旁邊聽到我們說話的那位環衛工大伯是急性子：“這位大爺說得對，300路只能在清泰門立交橋下坐。”銀行保安也證實環衛工大伯說的話。這下農婦終于相信是自己搞錯了，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我嘆口氣：“走吧，我送你們去。最好快一點，等會我還要開會呢。”

我推著自行車往北疾走，農婦提著塑料袋，小跑著跟在后面。正值上班時分，路過單位門口，熟人紛紛含笑打招呼，場面有點曖昧。

一路揮汗疾行，一路都是本系統的兄弟單位，遇到的熟人約有數十人。我無暇顧及，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只顧悶頭走。

終于到了1500多米外的清泰門立交橋，300路正在上客，我把小男孩抱到車門口放下，騎上自行車掉頭就走，跟在后面三四米的婦女追著喊：“謝謝大爺啊……”我連頭也懶得回，就離開了。

本來很簡單的事，因為農婦太自信，排斥我的一再提醒，結果多跑了兩三公里冤枉路，浪費了半個多小時，還令許多人一頭霧水。

在食堂吃午飯，一頭霧水的同事們紛紛打趣我：“上午那是你什么人啊？從沒見你推著自行車跑得這樣快。那小男孩，說是你兒子太小了，說是你孫子又太大。后面跟著跑的那婦女，也很面生。是你什么親戚啊？”

我尷尬地搖頭不說話，索性給同事們充分想象的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