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1日當晚,傳來一個爆炸性消息:中央將在河北腹地設立雄安新區,擬比肩深圳與浦東。一時間網絡上人聲鼎沸,很多人懷疑這是不是一個愚人節玩笑。各種分析文章層出不窮,有展望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的,也有回望早年天津濱海新區和曹妃甸失敗案例的。與此同時,淘金者紛至沓來。河北雄縣、安新與容城三個冀中本不富裕的縣城,自4月2日凌晨開始,便擠滿了外地牌照的車,炒房團紛紛帶著全款,趕來了三個縣城的售樓中心。三個縣城的樓市也顯然做好了準備,防止資本提前炒作:房產市場4月2日開始全面凍結,外地人和本地人均無法再購房,二手市場也停止交易,售樓中心外貼滿了封條。此外,在建的房子也一律停工,農民不允許自建房,村口設卡禁止建材入村。
京津冀協同發展區的扇形帶
張曉波的一篇《京津冀城市群的重要部署:為什么是雄安新區?》從地理角度分析,雄安新區、北京、天津,基本構成一個等邊三角形。從長三角與珠三角的發展經驗看,以上海作為龍頭的長三角,有南京與杭州作為兩翼,寧波、蘇州等大城市作為節點。珠三角,有廣州與深圳作為龍頭,香港、澳門為外援,東莞、珠海、中山等為節點。這兩個后勁十足的經濟區都至少有三到四個極為重要的城市作為戰略布局的依托,形成由點到面的大格局。而京津冀協同的核心區相較之下,只有北京與天津兩個重要城市。從京津冀協同戰略中已經公布的各個區位的規劃定位中可以看到,在北京的西南方向,缺少一座足以支撐起這個城市群定位的重要節點城市。由此,雄安新區的重大戰略意義顯而易見,它彌補了京津冀協同城市群的重要缺漏,也是支撐這個城市群發展的重要舉措。自此,北京向東,有傳統重鎮、港口城市唐山。向東南,有天津,傳統意義上北方的經濟中心之一。向西南,有雄安新區。這個由北京向東、南方向的巨大扇形,將是京津冀協同的中心。
黎巖的一篇評論《雄安新區能給北中國帶來一場化學反應嗎?》在網絡上廣為傳播。黎巖指出,這個政策非常合乎現實邏輯,中國北方對此的心理渴求早已遠遠超過了現實利益。中國在改革開放后接連出現的珠三角和長三角區域,深圳、上海在其中分別起到了資源釋放的作用,兩個經濟區在發展上你追我趕,后勁十足。然而中國北方卻一直黯淡,長江以北唯一一個大型一線城市便是北京,非但未能成為地區發展的引擎,反而產生了巨大的虹吸作用,攫取京津冀三地的資源。
黎巖根據官方稿件中“非首都功能疏解的集中承載地”和“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的創新發展示范區”兩個關鍵點分析認為,雄安將首先接收由北京轉移來的央企,以聚攏人氣。這一新區設計初衷的根本在于下一環:在雄安建設出一個以新移民建設力量為主、以高端和發展態勢產業為先的經濟活力帶,進而尋求由這片經濟活力帶促生出京津冀地區甚至更大范圍內的發展活力。在作為“共和國長子”的東三省和曾憑借煤炭和礦產資源暴富的晉冀地區,都在新經濟時期陷入困局的情況下,只有在中國北方注入新的經濟力量,讓它與原有格局中的各個組成部分產生化學反應,而形成內部循環從而提升整個地區的生態,才能使得這片地區不至于陷入更大的困境。進而,才能讓整個中國版圖上既有的利益格局發生變化。
黎巖把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發展模式概括為:讓政府站在市場經濟的最前列,直接介入甚至干脆直接從事經濟生產,以舉國之力調遣資源、調動人口,并以舉國之力為政府決策進行全套的開路、反饋、調整和最終的兜底。我們幾十年來見證了這一方式在經濟層面的巨大成功,而雄安新區的成立,將是這種模式的最終極動員和最根本檢驗。與以往特區建設道路完全不同的是,國家層面的行政力和財富力都更為雄厚,也更加不帶絲毫掩飾地參與進來,并成為主導這次新區變革的開端力量。這是一次國家實力作用于經濟實踐的巨大社會試驗田,它將驗證的是,由政府直接主導經濟行動、規劃經濟版圖這種看似違背自由市場規律卻在既往30年創下中國經濟奇跡的做法,能夠在現實中再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