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紅+謝毅
【摘 要】新媒介賦權理論的重心是幫助弱勢群體尋找發聲途徑,從而更好地維護個人權益不受侵害,但隨著應用技術和知識儲備的差異發展,以及“弱者”概念的失焦,污名化現象在新媒介平臺上日漸泛濫,賦權理論的重心出現偏離。
【關鍵詞】新媒介;賦權;消權;污名化
一 、新媒介賦權概念解讀
(一)新媒介賦權的作用機制
Webster將賦權定義為“給予權力或權威;給予能力;使能,給機會”。賦權是指發展積極的自我能力意識,對周圍的社會政治環境有一個批判性的、分析性的理解和認識,同時可以增強個人和集體的資源[1],是和弱勢群體有關的。
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理解新媒介賦權:一是社會的媒介化,二是媒介的社會化。[2]前者是對現有社會關系和社會結構的消解,后者是指解構的同時對社會關系和社會結構的重構。新媒介賦權的過程是動態的,它所釋放的信息對于社會的認知、行動會產生很大的反作用力。
新媒介賦權包含自我賦權、群體賦權和組織賦權三種類型。[3]本文主要涉及前兩種。自我賦權強調自我意識和自我能力的自覺與提升,除了行為、態度的賦權之外,還有心理上、能力上的賦權。例如新媒介賦權中賦予公民自創媒體的可能性,公民媒體就是這個可能性的產物。群體賦權搭載著網絡虛擬空間,成為社會連接、整合和社會資本產生的基礎。例如“免費午餐”這類公益傳播行為。
(二)新媒介賦權的重心
新媒介賦權主要體現在信息與行動兩個方面:第一,它擴大信息來源,為獲取信息提供權力,使信息相對對稱成為可能;第二,在獲取資訊后有了表達的需求,新媒介此時又能夠賦予行動者參與論辯和實現目標的可能。新媒介賦權的實現過程中需要案主的主動參與才能完成。賦權不是“賦予”案主權力,而是挖掘或激發案主的潛能。[4]賦權是社會民眾通過獲取信息、參與表達和采取行動等實踐過程,實現改變自己不利處境,獲得權力和能力,從而獲得改變整個社會權力結構的結果和社會實踐狀態。新媒介賦權重心在于以渠道優勢為人們尋求改變提供途徑和實現可能,解構信息不對等的傳統社會及其言論傾斜的情況,通過為弱勢群體提供新的表達平臺,擴大其言論自由的權利,幫助弱勢群體擺脫不平等的待遇,即“為弱者的傳播”。
隨著社會進一步發展,新媒介的應用人群愈加龐雜,橫向的數字鴻溝和素質鴻溝的差距更加明顯。諸多現象的出現表明新媒介賦權重心有所偏離。其中污名化是新媒介平臺上消極權力最常見的表現之一。
二、從新媒介賦權重心偏離到污名化的順承
污名最早出現在希臘,以“stigma”指代身體污點,暴露攜帶人的道德地位有點不尋常和不光彩。
(一)新媒介平臺上的污名泛化
戈夫曼在其著作中描述有精神病史的人往往不敢大聲地跟他的雇主理論,因為他一旦提高音調就會被當成是精神病病癥的表現。早期的污名行為一般發生在人際傳播中,輻射范圍有限,破壞力相對較小。網絡時代的傳播速度、廣度都明顯增強,話語權不對稱的情況日漸顯著。如果新媒介平臺是污名泛化的孵化器,那么媒體報道和網民的跟風參與都是污名現象泛化的催化劑。
蒂奇諾提出社會經濟地位高者通常比社會經濟地位低者更快地獲得信息,因此,大眾媒介傳遞的信息越多,兩者間的知識鴻溝就越有擴大的趨勢。從報紙誕生的那一天起,精英與平民的差距開始拉大,到了新媒體時代,信息更新速度加快,接觸新媒介需要物質基礎,海量的信息需要識別篩選,這都必須建立在具備一定經濟能力和知識儲備的基礎上,因而兩端差距有進一步的拉大趨勢。
(二)新媒介平臺助長污名化的動因
大眾媒介有追逐新奇、離奇事物的本性。大容量的信息流會強化受眾心目中的污名形象,成為風險放大器。[5]例如春節期間流傳甚廣的“上海女孩被江西年夜飯嚇跑”事件,在媒體的競相轉發報道中形成輿論熱潮,討論持續發酵,形成了指責“鳳凰男”和批評“孔雀女”的兩派陣營,雖然之后劇情反轉,證實了這是一次營銷炒作,但“鳳凰男”、“孔雀女”的污名無疑在討論過程中被強化、放大,關于“鳳凰男”的負面印象又一次被加深。這種污名行為會帶來更多的社會歧視和機會失衡,在社交尤其是婚戀中會遭遇更多的羈絆,極有可能引爆部分人內心的不平衡,引發危機事件。
網絡時代的意見領袖是在論壇上引起圍觀的樓主、在微博上吸粉數萬的大V等新媒體平臺上的先行發聲者。這些人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正是因為其言論能夠引起部分人的共鳴或滿足其實際需求,“制造言論”成為一條后來居上的捷徑。綜合作用之后,污名化開始盛行。
三、從污名泛化看賦權重心的偏離
(一)賦權重心偏離的表現
從內容來說,賦權視角強調個人有能力、有機會為自己的生活做出決定,并采取行動。Staples提出賦權的重心是通過資源的提供、知識和能力的培養,個人能夠從被動的弱者變成主動的強者,這樣他們控制自己生活的能力就會得到提高。[6]新媒體興起早期,尤其從以微博元年發生的幾件代表性公共事件為例的系列事件中凸顯了新媒介賦權的正面功能。然而,當下消費主義甚囂塵上,各種娛樂化信息和言論取代了公共議題。
從對象來看,“賦權就是賦予人權利,權利包括各種各樣的資源、權威以及能力等……賦權概念早期主要用在教育學、心理學等方面,是和弱勢群體有關的”。[7]這一點在新媒介平臺上已經不能完全對應了,以日漸泛化的污名現象為例:被污名群體在新媒介平臺上話語地位日漸式微,逐漸被“消權”,其弱勢地位進一步被強化鞏固,賦權理論已經開始偏離“與弱勢群體有關”這一重心。
從結果來看,數字鴻溝隨著新媒介在生活中廣泛深入的應用而不斷被拉大?!百x權的能力與一個人或一個群體掌握和控制生活的知識水平、生活技能、抗風險能力密切相關,越是缺乏能力,則越容易陷入弱勢,越是弱勢則越沒有能力為自己主動增權,這是一個惡性循環的增權困境”。[8]
(二)賦權重心偏離的理論與實際因素
前文提到賦權理論是與弱者相關的。但“弱者”的概念并不是絕對的,同一個體有可能在強、弱兩種角色之間轉換。比如,從橫向上看,在私權與公權的對壘中,私權一般是弱者,但該私權與另一個私權的較量中它又可能是強者??v向上看,術業有專攻,一個人可能在學識上是精英,但在體力上是弱者。因此,賦權理論中涉及的弱者形象并不能固定,這個理論在現實中有出現偏離的可能。以“鳳凰男”為例,“鳳凰男”作為從鄉村底層流動到城市社會中上層的精英分子,相對其他農村人他們已經成為強者。但在都市中,他們依然難以得心應手,這樣的污名化標簽也體現出“鳳凰男”的弱勢地位。
新媒介平臺為大眾提供了更大的言論空間,消費主義成為新媒介平臺的“主旋律”,各種博取眼球的言論甚囂塵上。這也是新媒介平臺不斷推出污名對象的原因。
賦權理論已經從“為弱者的傳播”轉變為“弱者的傳播”,弱者的內部性、關系性又使得在弱者內部邊界模糊不定,在尋求賦權的同時不可避免的使同一語境中相對弱勢的群體被消權。弱勢方在不平等的權力關系中被歧視,因而減少社會參與。消極權力的比重越來越大,賦權理論的重心發生偏離。
四、污名化的風險及對新媒介賦權的展望
(一)污名化對風險社會的強化
在日常生活中,“貼標簽”的行為屢見不鮮,轉移到網絡上時,理性的表達往往容易被情緒化的聲音覆蓋,“貼標簽”的行為發展為污名化。“直男癌”、“鳳凰男”、“白骨精”等都是網絡話語體系的產物,與傳統的“標簽”不同,這些名稱帶有鮮明的負面傾向。從形成刻板印象,到導致偏見,再到形成歧視,完成污名過程的“三部曲”。在這三個環節中,新媒介都參與其中,扮演著“打手”、“后期”和“督工”的角色。
污名化現象的進一步惡化將會導致歧視現象的泛化,社會情緒的對立,社會資源的公平分配遭到質疑,一系列問題隨時有可能被導出。199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Amartya Sen曾經說過“個人自由是一種社會承諾”,“不自由是一種剝奪”,污名行為讓部分群體在社會交往活動中失去自由,是新媒介賦權過程中產生的消權行為在起作用,如果這種行為進一步擴大,必將產生更多的社會風險。
(二)對新媒介賦權機制的展望
新媒介對于社會發展的貢獻是不言而喻的,新媒介賦權對于公民社會建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我們不能因為部分消極權力的出現就否認新媒介賦權的功能及其存在的必要性,更理智的做法應當是考慮如何最大化避免消權行為的發生,如何在媒介環境中去污名化。
理論上,厘清賦權理論中對于“弱者”身份的界定,避免概念失焦、對象彌散的尷尬。從個體層面,提高媒介使用者的素質是營造健康網絡環境的必備前提,對渠道的凈化也應當從人開始;從組織層面,媒體應當做負責任的“把關人”,以構建理性的公共領域為出發點進行議程設置,在信息傳遞中保持客觀中立的態度,為受眾科學對待不同群體、構建理性討論發揮應有的積極作用。這些都是關系到賦權理論能否回歸其應有之意的重要環節。賦權的目標是將個體的福祉和廣泛的社會、政治環境聯系在一起,力圖創造一個守望相助的社群。[9]■
注釋:
[1]黃宇.新管理事典:世界最流行的168個管理新概念[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2][3][7][8]師曾志. 新媒介賦權:國家與社會的協同演進[M].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
[4][6]陳樹強. 増權:社會工作理論與時間的新視角[J].社會學研究,2003(5):70-83.
[5]董小玉,胡楊. 風險社會視域下媒介污名化探析[J]. 當代傳播,2011(3).
[9]Douglas D.Perkins & Marc A. Zimmerman(1995),”Empowerment Theory,Research, and Application”,American Journal of Community Psychology, Vol.23,No.5,P.569-579.
(作者:陳楚紅,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15級碩士研究生;謝毅,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