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穆罕默德:
距離我離開坦桑尼亞已有一些時日,不知道還在另一個半球做志愿者的你,近來可好。
我回國之后,聽說你又去了一次巴加莫約,那是距離坦桑尼亞首都達累斯薩拉姆市很近的一個小城市。你這個埃及男孩兒和兩個歐洲女孩兒一起去了我們去過的海灘、舊教堂,去了我們之前去的那家餐廳,我猜你又點了薯條和雞蛋。你一定還會去了我們一起跳過舞的酒吧,燈光昏暗,低音炮在耳邊嗡嗡作響,杯盞輾轉之間,你是否會想起那個遠在中國的姑娘?
你比我晚到半個月,我們相識的時間是在我回國前的兩周。在認識你之前,我除了每天去附近的孤兒院授課之外,很少會去市里逛,一方面是嫌麻煩,另一方面覺得一個女孩子在非洲的街頭亂走還是有點危險。可認識你之后,你經常邀我一起去市區走走。市區并不大,我們總是隨便搭上一輛公交車,和黑人背貼背,跟著車廂一搖一擺,再隨便選一個站就下車了。在異國他鄉的街頭,我們結伴摸索著,有時候會找到一片寂靜無人的海灘,有時候會遇見一家裝修精美的比薩店,又或是在植物園里不小心參加了別人的婚禮。
有一次,我們兩個人同時迷路,圍著同一個街區轉了四五圈;有一次發現了本地少見的電影院,在那里看完了國內還沒有上映的《自殺小隊》。作為比我大一級的建筑系學長,你總會不自覺地給我介紹那些建筑的風格、結構,讓我受益頗多。路過國家博物館的時候,剛好碰上一個演出,我們幸運地看了一場絕妙的非洲舞蹈。當然,也會碰上專坑外國人的三輪車司機漫天要價,弄得我們不得不走很遠的路去找公交車站。
你常說:“迷路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看,我們不又發現新的好玩的東西了嗎?”是呀,在城市里兜兜轉轉,磕磕碰碰,卻總能發現常人不曾發覺的風土人情。一路上,我們交換著埃及和中國的奇聞軼事,仿佛我不是去了坦桑尼亞而是去了埃及。我想啊,如果不是有你,我只身一人或許會因為膽怯而縮在房間里不敢出門,那我該是失去了多少樂趣啊!
8月1日是我19歲的生日。前一天晚上,我說我想在日出時去海里游泳,你說:“好,我陪你。”早上5點鐘,我把你拖起來,我們走了20分鐘的路到了海邊。那時是南半球的冬季,坦桑尼亞的清晨還有些寒意,我裹著我的小毯子,你把大浴巾鋪在沙灘上,我們并排坐著,靜靜地看著遠方的天空漸漸明亮起來。當太陽快要從海平面上冒出來的時候,我說我有點冷,不太想下水了。你脫掉上衣,穿著泳褲,對我說:“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快來。”我只好把毯子扔開,走向海邊。清晨的海水不是想象中的冰涼,而是溫暖的。我們隨著海浪起起伏伏,越游越遠,直到太陽沖破海平面,在水面灑下一片金黃。我沐浴在金色的海水里,感受陽光拂照我的身體。
《麥田里的守望者》里有這樣一句話:“你千萬別和任何人談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談起,就會想念起每一個人。”臨走前,在送我去機場的路上,你給了我你的地址,叫我記得寫信給你。我不知道有生之年還會不會去埃及,會不會再和你偶遇,至少近十年應該是不會了。最后說再見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再也不見的準備,但就算此生不復相見,每次想起坦桑尼亞,我都會先想起你。
感謝一路不期而遇的幸運,穆罕默德·埃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