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魚精作怪塘泥三浜

●郁林興

黑魚精作怪塘泥三浜

●郁林興

本欄目將邀請多位故事名家，擺擺龍門陣，念念山海經。我們邀請到的第一位名家，就是這位癡迷故事幾十年，發表故事近百篇的郁林興。郁老師是山花獎得主，還是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上海民間文藝家協會理事、上海故事家協會副會長、中國故事創作專家評審委員會委員。他藏著一肚子的好故事要跟大家分享！

一、水怪橫行

在新義村東有一只河浜，浜里出產的魚滋味鮮美，可是這個村卻有個奇怪的規矩，撈魚的都是一些老大爺們，實在不得不讓年輕小伙子去撈魚時，也只能是一些身材矮小，模樣不好的。要是撈魚的是個帥哥，就必須帶上扮丑的面具才可以，否則就有可能釀成船翻人亡的慘劇。這個規矩由來已久，是為什么呢？

傳說在很多很多年以前，這里有三只相連的河浜，名叫塘泥三浜，每只浜的水面都很大，遠遠一看，碧波茫茫，風景很美。河浜里出產的魚鱉蝦蟹種類繁多，滋味鮮美。

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河浜上的風浪大起來，連續出過幾起災難，都是船毀人亡的大事故。有一次，一個老船民眼看著附近一條小船被風浪掀起，風浪中一條黑亮黑亮的、比船長出幾倍的弧線形魚脊一閃即逝，隨后那條小漁船就被拖進了河浜底，船上的小伙子不用說，肯定是淹死了。而近在咫尺的那個老船民卻啥事沒有。

老船民驚魂初定，回去細說，村民們才知道，河浜里出了妖精。根據老船民的講述，大家一致推斷，那是一條黑魚精，個頭怕不下幾丈長。后來類似的事故多了，人們慢慢總結出了規律，溺亡的船民都是長得標致的小伙子，年紀在二十歲上下。只要是老年人，或者是一些模樣長得不太好看的小伙子，在這浜里捕魚總會平安無事，要是年輕帥哥，一進這浜準會出事。就這樣，很多年過去，也沒人敢破這個規矩，浜里也沒再發生過災難事故。

村西有一戶人家，老兩口無兒無女，五十歲上抱養了一個男嬰，取名阿福。這孩子從小聰明伶俐，長得白白凈凈不說，兩只大大的眼睛含情帶笑會說話。路上遇見他，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要偷偷瞄上幾眼。

因為河浜里那條不成文的規矩，從阿福十一二歲起，父母就不肯帶他下河浜捕魚了。所以盡管阿福是個捕魚嬉水的高手，卻只能眼巴巴看著塘泥三只浜不敢下船。

這一年阿福十九歲了，爹娘都已經七十上下，看看又到了捕魚旺季，阿福的爹爹偏偏生了重病，不能捕魚不算，還要請郎中抓藥，家里眼看揭不開鍋了。阿福一看這樣下去哪行，他想啊想啊，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他跑到集鎮上去，買了一個鐘馗面具，戴上一看，這張臉又黑又丑，管保不會有事。他為自己的計策興奮不已，第二天天剛亮，就瞞著爹娘搖船下了浜。

河面上風平浪靜，每一網下去，都能撈上來很多大魚。阿福捕得高興，一點點來到了河浜深處。突然，一股賊風呼啦啦刮過，阿福正在低頭撿網里的魚，一不留神，鐘馗面具被風掀落，掉進了河水里。阿福知道大事不好，趕緊收網搖船就想走，但是已經晚了，浜心里突然卷起一個巨大的漩渦，兜著阿福的小船一下子扣到了浜底。

阿福爹娘得到兒子淹死的噩耗如雷擊頂，相互攙扶著坐在浜邊號啕痛哭，口口聲聲要跟著兒子一起做鬼去。

老兩口哭到半夜，不知不覺睡著了，兩個人同時做了一個相同的夢，兒子阿福穿著水軍將軍的衣服給他們跪倒磕頭，哭訴說那條黑魚精本是東海龍王的外孫女，因為貪戀人間夫妻恩愛私自下凡，觸犯天規，被罰來到河浜里服刑。可它惡性不改，看到漂亮小伙子就忍不住興風作浪，淹死人后擄到她的河宮里尋歡作樂。阿福勸爹娘不要煩惱，以后他每日把新鮮的河鮮推到岸邊，請父母按時領取，他會繼續孝順父母到百年之后。

阿福說完就不見了，老兩口醒來又是一通大哭。那以后果真每當老兩口來到岸邊的時候，就會有豐富的河鮮涌到腳邊任他們捕捉。

二、車水填浜

這件事傳開以后，人們才知道這些年淹死的人都去了哪里。村里的士紳在一起合計了一下，覺得這樣下去哪行，難道村里要世世代代受這母魚精的挾制嗎？于是大家達成了一致意見，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出動，車干塘泥三浜的水捉妖。

大家說干就干，阿福的爹娘沒力氣了，就在岸邊支起大鐵鍋做飯做菜，燒水煮茶，做好后勤工作。一連忙碌了十幾天，眼看著河浜里的水被逐漸車見了底，河鮮絡繹不絕地被運上岸，人們群情激奮，干得更歡了。不過也有人疑惑，為什么水眼看見底了，黑魚精還是蹤影皆無？人們回答不出這個問題，都說怕是水底還有洞府吧，總之先挖到底再說。

就在那一晚，一開始頭頂還星月朗朗，等到半夜時風云突變，頃刻之間天上堆滿了黑云。隨著一聲霹靂，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大雨嘩啦嘩啦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天晴之后，人們扶老攜幼哭哭啼啼來到河浜岸邊，果然，那幾乎被車干的三只河浜里又重新碧波蕩漾，煙波浩渺了。

人們指天畫地詛咒老天爺不開眼，縱容東海龍王幫著害人的母魚精。擦干眼淚后，不服氣的村里人決定，跟妖怪斗到底。可是既然老天不公，再車水擋不住一場大雨就前功盡棄。他們決定，這次要挑泥運土填平河浜，寧可沒有河鮮吃用，也要收拾這條害人精。沒了水，看它還能興什么風浪害人。

又是幾個月的奔忙，村里的人們累瘦了，曬黑了，眼看著三只浜已經填滿了兩只，浩渺水面變為沃土良田，村里只剩下一只浜了，大家覺得勝利在望，歡欣鼓舞，干得更有勁了。不料這一日，知府大人帶著縣令還有一個老道士突然來到現場，說是新任布政使大人老家就在附近，從小吃習慣了這里的魚蝦，現在點名要鄉里定期給他送去這里出產的河鮮，河浜已經填了兩只，剩下的這一只無論如何不能再填了。

知府親自下令，村民們哪還敢執拗不從，只得停了工。這時那個跟來的老道士吩咐人們，在剩下這只河浜的正東方挖一個巨大的坑，填幾只木船，他把幾張血寫的符貼在船上，再埋掉木船，踏平。

人們不敢多問，只是照做無誤。完工之后老道士才說，這浜的東方有一個地眼，直通東海龍宮。上次車水見底，還不見黑魚精，其實她是循著地眼逃回到她外公那里去了。現在地眼被堵死，浜也只剩了一只，黑魚精逃生無路，以后就會收斂許多。

過了一段時間，人們才知道，原來布政使大人并不是真愛吃家鄉河鮮，他只是怕填滿了三只浜，影響了自己繼續向上升官的風水。但不知是那老道士做鬼畫符起了效，還是其他什么原因，從那以后，倒真沒發生過溺水事故，慢慢地，一些膽大的年輕小伙也開始到這浜里捕魚，竟也再沒發生過意外。

這個傳說雖說帶有迷信色彩，但千百年來當地人一直這樣流傳了下來。現在，只剩一只浜了，人們還稱它為塘泥三浜。但那浜的水還是怎么也不能車干。就是在學大賽時，每條河浜只只都能底朝天，唯有這只小浜和以前一樣，就是無法車干。當地人說就是因為那條黑魚精還在這浜里，雖然它已不再興風作浪，但當地人還是有些心有余悸。如果哪位捕魚高人不信，你可以到這塘泥三浜一顯身手，或許真能捉到那條東海龍王的外孫女化成的黑魚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