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毅 他的手術是藝術

何雨田

“小征澤爾和卡拉揚都指揮過貝多芬的《命運》，但他們對作品的理解和標準是不一樣的。外科大夫也是如此，同樣的腹腔手術，我們會有不同的理解和標準。”

他身材魁梧，1.84米的身高使他看上去威風凜凜、精力充沛。他手指修長，靈巧的雙手似乎天生就貼著“外科醫生”的標簽，在他手下誕生了無數“精品手術”。在知識的長河中，他孜孜以求，永不懈怠。在專業的領域里，他碩果累累，卻從不滿足。這位手術臺上的權威專家在生活中簡單真誠，對患者盡心盡力。在他身上，同時融入了東方人的低調謙遜和西方人的豐沛自信。在他眼里，外科即是生命，他曾笑言他是“為拿手術刀而降臨到這個世界的”。憑著對這份事業的熱愛，他勤學苦練，用全部心血和能量、以無比的勇氣和智慧，向著醫學的巔峰奮力前行。他就是江蘇省人民醫院普外科主任、博士生導師苗毅。

求知若渴，他以創新得發展先機

1995年，已在普外科臨床和研究領域嶄露頭角的苗毅前往比利時魯汶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在異國他鄉漫長的歲月里，他日復一日地重復著教室—實驗室—宿舍“三點一線”的單調生活，不知疲倦地在醫學的殿堂里求索，常常點一盞孤燈奮斗到深夜。就連保安都知道，那亮到最后的燈是“中國人苗醫生的”。

5年艱苦的努力，不僅讓他學到了世界上最先進的醫療、科研技術，也讓外國同行從他身上認識了中國人的勤奮和才智。讀博期間，他接觸到了當時剛問世的射頻腫瘤消融技術，就是將特制的帶鞘針，插入癌瘤體內，針尖的集束電極發出中高頻率的射頻波，產生熱量，將腫瘤細胞殺死。苗毅在使用這種最先進的治療儀時想到：“鹽水是電解質，如果將高滲性的鹽水注入人體組織中，增加機體的導電性，將增大射頻電流的輸出功率，這樣不就會產生更多熱量，滅殺更多腫瘤細胞嗎？”在導師的指導和與同事們的共同努力下，苗毅發明了射頻新型電極，使用此電極，腫瘤消融的范圍可從原先的直徑幾厘米擴大到十幾厘米，使許多本已無法手術的腫瘤患者得到治療機會。苗毅更因此榮獲比利時皇家放射學會頒發的年度“杰出科學研究獎”，并獲得一項美國專利。

2001年，苗毅返回祖國。憑借活躍的創新思維，他決心親手研發價廉物美的國產射頻治療儀，為祖國病患服務。他與相關單位合作，率先研發出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國產射頻消融治療儀，使射頻消融治療的費用大幅下降。隨后，他又與神經外科合作，首創射頻輔助熱凝顱腦巨大腫瘤切除技術，解決了長期困擾臨床的難題，為外科切除多血供腫瘤闖出了一條新路。

微創手術問世之時，外科界乏人問津。試想，已將柳葉刀練到爐火純青境地的外科醫生們，又怎會輕易另辟蹊徑？可苗毅并不認同，他敏銳地感到這項技術必將帶來外科界新一輪的革命，于是他先人一步，在江蘇省率先開創了微創外科診治中心，并很快成為了微創手術的領軍人。如今，他主持開展的多項微創新手術，如腹腔鏡下胰島素瘤摘除、胰體尾切除、胰十二指腸切除等，技術水平已在國內名列前茅。當問到他為何獨具慧眼、敢于創新的時候，苗毅給了我們一個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的回答：是病人的利益。因為與傳統開腹手術相比，微創手術術后病人恢復快，術后很快就可以恢復活動。

設身處地，他用仁心為患者盡責

清晨七點多，苗毅帶領各級醫師認真細致地查房；八點多，為前來求醫且等候多時的外地病人看片子；九點鐘，他拎著手術眼鏡開始上手術臺，一站就是七八個小時；下午三四點鐘，一包泡面打發了當天的午飯；吃完飯再趕去為兄弟醫院的病人會診、手術；做完手術回來已是夜幕降臨，匆匆吃完晚飯，還要為雜志社的約稿伏案到凌晨兩三點鐘……這是苗毅忙碌但又最平常的一天。當別人都驚訝于他“超人”的充沛精力時，他只是爽朗地笑笑，“我塊頭兒大，吃得消！”的確，他人高馬大，體格像運動員，卻有一雙修長、靈巧的手。與眾不同的是，他右手的拇指和無名指上都有一圈厚厚的老繭，那是光滑輕巧的不銹鋼手術鉗長年在他手上磨出的“外科鉆戒”，是上天對外科醫生救死扶傷的獎賞。言談舉止間不難看出，苗毅對外科醫生這一職業有著無盡的熱愛。他坦言，每當看到奄奄一息的病人因自己的手術而重新站起來時，心中總生發出難以言表的喜悅與欣慰。他說，如果不拿手術刀，他會少活10年。

在苗毅看來，醫生必須對患者盡責。盡責不僅包括要有過硬的醫療技術，還包括設身處地地為患者著想：“哪怕是一個動作、一句話，也應該想想是否對患者有利。”

幾年前，一位來自盱眙的患者令他至今難以忘懷。那是一個凄清寒冷的冬日，一位肝癌病人由妻子扶著來住院，因當天沒有空床，護士吩咐他們第二天再來。第二天一大早，夫妻倆來了，接診的苗毅關切地詢問了一聲：“昨晚你們住哪里？”誰知病人的妻子回答：“在一家學校的圍墻下蹲了一夜，沒舍得花錢住店。”原來，患者家鄉幾個月前發大水，莊稼顆粒無收，就連看病的錢也是東拼西湊借來的。這件事對苗毅觸動很大，自那之后，他便要求全科醫護人員，凡是遇到農村，尤其是外地農村來的病人，都要優先安排住院和手術，盡可能縮短病人的住院時間，減少他們的支出。

就這樣，大到手術的時間安排、手術器械的使用，小到病人的飲食、康復，苗毅都如此設身處地地為病人考慮。每到節假日前，他總是特別忙，因為如果節前不為病人做手術的話，不僅會給病人增加住院費用，還會耽誤病情。為了解決部分特困患者的醫療費用，在苗毅的大力呼吁和奔走努力下，從2006年2月開始，中國醫藥衛生事業發展基金會“淮河流域腫瘤病人救治項目”在江蘇開展，基金會雪中送炭，出資20萬元救助了26名特困家庭的患者。以苗毅為首的專家救治組先后4次赴沭陽開展無償救助行動。他常常清晨6點出發，連續開展數臺高難度胰腺手術，又不顧旅途勞頓，深夜1點趕回南京，因為第二天還有很多病人等著他。

苗毅覺得，大多數時候醫生和患者的利益是一致的，但也有不一致的時候，比如需要醫生冒風險之時。此時，醫生定要把病患的利益放在首位，否則就對不起患者，就不配做醫生。

曾有一位80多歲的患者因十二指腸腫瘤發生梗塞，唯有手術才能救其性命。但是手術需切除胰頭、十二指腸、胃、膽囊等6個臟器，還要做3個吻合，難度極高、風險很大。在這種情況下，若醫生說患者高齡承受不住而不做手術，沒人會提出異議，但老人必死無疑。如果手術，老人則極有可能救不過來而影響醫生的聲譽。但苗毅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憑著精湛的醫療技術，他硬從死神手上將老人救了過來，老人至今健在。

靠著高超的手術技藝，數不盡的患者在苗毅的手中起死回生。“好大夫”網站上有很多患者對苗毅的贊美，有位患者這樣形容：“他的眼神很特別，充滿了對患者的理解和慈悲。”諸多的感激溢于言表，患者所關心的熱點問題——紅包回扣，在苗毅這里卻從未被提及。因為病人們私下都悄悄流傳著，凡是給他送紅包的都會吃閉門羹。他時常教育科里年輕醫師的一句話就是：“無論窮富，病人的錢都是看病用的。患者來醫院診治，是出于對醫院、對專家的一份信任，這份性命相托的信任是決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如此，苗毅得到了患者的愛戴、同行的尊重。

精益求精，他以“藝術”塑一流團隊

苗毅在給學生上課的時候說，外科手術是一門藝術。“小征澤爾和卡拉揚都指揮過貝多芬的《命運》，但他們對作品的理解和標準是不一樣的。外科大夫也是如此，同樣的腹腔手術，我們會有不同的理解和標準。術前對手術的理解越深刻越準確，手術才會越成功。”他稱，手術需講求藝術的美感。“外科大夫只需一分鐘所做的切口，卻要成為永久的標記，伴隨病人一生。如果失之于草率，將會給病人的肉體和心靈帶來永久的痛苦。因而，做手術要像彈鋼琴，條理要清晰，層次要分明，動作要干凈流暢，盡量減少手術留給病人的創傷。”這種對手術藝術化的描繪并非偶然。苗毅的書櫥中擺著唐詩宋詞，這些古人的智慧結晶幫助他豐富想象、提升素養。

除卻精神層面的自我提高，苗毅還有兩大愛好——打籃球和開汽車。他組建了籃球俱樂部，其中外科醫生占大半，除了搶救病人外，每周五他們都會風雨無阻地開展籃球比賽。他說，外科醫生在手術臺上一站往往就是半天、一天，打球能增強體質；做外科醫生還需有極強的團隊精神、進取精神，打球能培養這種精神和品質。而開車，除了能夠體驗速度的快感外，還能鍛煉預見性，培養精確性、敏捷性。這些都與提升外科醫生的素質息息相關。

不僅著力于提升醫生的素質，苗毅對外科醫生的選拔也有嚴格要求。作為江蘇省政府“十五”、“十一五”重點學科首席學科帶頭人和江蘇省衛生廳“135”重點學科帶頭人，苗毅致力于營造良好的學術氛圍和研究環境，凡事公平、公正、公開。江蘇省人民醫院目前推行的面向全國招住院醫生的制度，最初就是他提議的。這個制度避免了學術的“近親繁殖”，其強有力的競爭機制也幫助醫院挑選出做外科醫生的最佳人選。

作為科主任，苗毅是管理者。他認為“管理”不是“管你”，管理者應充分調動被管理者的積極性，身教重于言教，要以身作則，要求別人做的事自己先做到，多看別人的優點而不是缺點，寬容待人。正因為作為領頭人的苗毅有這樣的管理理念，原本在省內乃至國內就有影響力的江蘇省人民醫院普外科，近年來更加勇于開拓，大膽創新，在12年間不斷發展壯大，先后建成了江蘇省人民醫院內分泌乳腺疾病診治中心、微創外科診治中心、胰腺疾病診治中心和肝臟移植中心等多個專業性強、優勢突出的診治中心。

2005年度，苗毅獲得衛生部頒發的國家第二屆“中國醫師獎”；2006年度，他獲得江蘇省“衛生系統行風先進個人”、南京市“市級文明職工”的榮譽稱號。經他治療過的患者說：“苗主任得獎我們太高興了”。熟悉他的同事和學生說：“苗教授當之無愧。”正是因為對外科事業的執著，對患者的不盡牽掛，對學科發展的責任，使得苗毅在行醫的道路上一直堅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