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當你選擇破壞一條路,
這條路的風景便與你無關
我和15歲的孩子討論今年寧波雅戈爾動物園老虎傷人事件,孩子最大的困惑在于:一個人已經失去了生命,為什么網絡上還有那么多人不同情他,而在同情那只被擊斃的老虎?
我說這是一種社會現象的折射,這種被人深惡痛絕的社會現象就是“不守規則”,這種不遵守規則的現象發生在人際關系中、公共場所中、商業貿易中……它無處不在,陰魂不散,四處游蕩。他們不按常理出牌,以自己利益最大化為唯一的追求,無法無天,無道無德,它置那些老實本分、遵守規則的人于絕境,而他們自己賺得盆滿缽滿,喜笑顏開。
此前的北京八達嶺動物園老虎傷人事件引起輿論風暴,背后的驅動力同樣也是如此。網友大量地吐槽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網友并非針對這個普通的家庭,而是借這起事件在表達心中的對不守規則的憤懣和訴求,這起事件就像一個火柴頭,將一堆干草點燃了。而發生在寧波的這起事件的網絡輿情背后,遠遠不是一次單純的虎傷人事件,仍然是一種社會心理的長期累積和宣泄。
當我說完這些思考之后,孩子深為贊同。他說那些在網上發表不尊重死者言論的人,在現實生活中他們也不是什么壞人,只不過在表達一種心情而已。這種心情我也能理解,譬如在學校里,每到食堂開飯的時刻,總是有大量的同學插隊,沒有一名同學會為自己的插隊行為感到羞恥。我問孩子,當你規規矩矩排隊,而別的同學破壞規則插隊買飯的時候,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呢?孩子說:“我很氣憤,但想想不過是遲了幾分鐘吃飯而已。”
作為父親,我既為孩子的大度和寬容感到高興。同時又在擔心以后他走上社會后,能否適應時時處處存在不講規則的現象,能否在“不按常理出牌”才是常理的社會競爭中有一個立足之地。三十年的工作和生活經驗告訴我,一個講規則講規矩的人,可能要承受更多的苦難的生活壓力,要獨自穿過一段黑暗的、孤立無援的道路,才能走到繁星滿天的天地之中,求得心靈和靈魂上的安穩,才能平視那些通過不正當手段走在你前面的人。
我從這些社會輿情中看到了希望,規則社會必然會到來。守規矩是現代文明社會公民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如果不尊重規則、不敬畏規則、不遵守規則,無論一個家庭、一個社會還是一個國家,都會導致缺乏秩序、缺乏安全感。那些辦事不走正規渠道,而是找熟人、托關系、走后門、請客送禮的……這些破壞規則的行為必然導致“劣幣驅逐良幣”,“明規則”敗給“潛規則”,啃噬和挑戰著良好的公共秩序。
中國傳統文化講究“天圓地方”“長幼有序”,遵循規則應該成為人的第二天性,正如孔子所說的“從心所欲不逾矩”。而因為社會客觀原因,中國這些優秀文化沒有得到很好地傳承,在中國從“熟人社會”走入“陌生人社會”,從傳統社會走向現代文明社會之后,“不講規則”成了中國人最大的痛點。龍永圖是入世談判首席代表,講過一件事,他有個中國同事在聯合國任職,他的孩子從小在瑞士長大。有一次,中國代表團一行人到那位同事家做客,這位同事的家人陪來自中國的朋友在日內瓦湖上劃船,有位成員喝完可樂以后,隨手把瓶子扔到湖里了,這在國內習以為常,但這位同事的小孩當時臉色都變了,并且告訴母親,覺得那個中國叔叔犯了一個很大錯誤。
一個文明社會遍布著各種規則,制定這些規則的首要目的不是要束縛我們的行為,而是為了更好地保護我們自己。只要是現實生活中的人,無論是誰,也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游離于規則之外。因為社會首先是有秩序的社會,一旦逾越甚至踐踏它,我們的安全就會受到威脅,文明之塔就有可能坍塌。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