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靜
摘要:在俄羅斯文學史上安·巴·契訶夫以短篇小說大師而著稱。他的早期創(chuàng)作淺顯幽默,風趣易懂,并且能夠直擊主題。契訶夫善于刻畫“小人物”,他從平民知識分子的視角描寫普通人的生活,沒有刻意地搭造嚴謹?shù)慕Y構和完善的情節(jié),卻也讓讀者充滿了對生活的感悟和思考。農(nóng)民并不是契訶夫作品中的典型人物形象,在作家早期作品中他們也是偶然性出現(xiàn),一閃而過,但作家也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農(nóng)民世界中普遍存在的粗魯、混亂、冷酷無情等特點。
關鍵詞:契訶夫;農(nóng)民;漠視;粗魯
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是俄國文學史上最著名的短篇小說大師。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可分為三個階段:1886年以前屬于契訶夫文學創(chuàng)作的早期,作家以“契洪特”為筆名在幽默刊物上發(fā)表了一系列風趣逗樂、淺顯易懂的小故事;1886年至1892年屬于契訶夫的創(chuàng)作中期,此時他的作品沉穩(wěn)內斂,題材嚴肅,逐漸步入成熟階段;1892年至1903年是契訶夫創(chuàng)作的晚期,同時也是作家創(chuàng)作的頂峰時期。
契訶夫的早期創(chuàng)作緊緊圍繞幽默刊物所設定的要求和傳統(tǒng)而進行。他的“小文章”,通常非常淺顯易懂,而且作家也善于巧妙地根據(jù)時令生活來安排自己的作品。在契訶夫的早期作品中既沒有對丑陋現(xiàn)象的激烈揭示和抨擊,也沒有為了營造喜劇效果而對其進行的直接評價。作家對事物的嘲諷采用了審慎的態(tài)度,盡力對事物進行客觀寫作,避免給自己的作品賦予社會政治傾向。幽默、諷刺性地模擬、笑話、雜糅喜劇成為了契訶夫早期創(chuàng)作所具有的特征。在早期創(chuàng)作中作家還非常重視對生活細節(jié)的描寫,因此小人物(通常是小官吏)成為其此時作品中的主角。
在1880-1884年期間契訶夫創(chuàng)作的小說中幾乎沒有對農(nóng)民生活的描寫,作家向我們講述了無知的、不學無術的地主、小官吏、演員、神職人員、醫(yī)生 、教授、檢察官、家教老師以及中小學生等形形色色的人物。而農(nóng)民形象只是偶爾出現(xiàn)在這一時期的作品中。
短篇小說《太太》成文于1882年。該故事情節(jié)取材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講述了年輕的農(nóng)民斯捷潘·茹爾金和他的妻子瑪利亞的悲慘命運。戲劇性沖突緊緊圍繞著農(nóng)民們所處的無權無勢的社會地位而開展。地主太太為了滿足自己任性的要求而破壞了年輕農(nóng)奴的家庭,違反了生活中的道德規(guī)范,將年輕的農(nóng)奴變成了為自己解悶的玩物。值得指出的是,作家不僅描寫了富裕的地主太太喪失了道德準則,同時指出青年農(nóng)奴們自己也喪失了道德標準。在這篇小說中契訶夫不止一次地強調斯捷潘父親那雙近似茨岡人、閃爍著狡猾神情的眼睛,借此埋下伏筆,暗示老茹爾金骨子里潛藏著的狡猾、陰險、為自身利益不擇手段的性格。
在小說中契訶夫將斯捷潘和謝苗兩兄弟作了比較,這個比較是建立在兩兄弟完全對立的基礎之上的。斯捷潘長相俊美、擁有一頭漂亮的金發(fā),而他的兄弟謝苗臉龐又紅又瘦,鼻子很長而且有麻點,眼睛油亮,相貌酷似他們的父親。作家不斷地提醒讀者注意謝苗以及他們父親老茹爾金,因為他們在思想上是絕對不道德的人。他們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決定犧牲掉斯捷潘的家庭幸福,甚至最后在必要時刻可以犧牲掉斯捷潘的性命。在描述父親強迫斯捷潘去找地主太太、充當她的玩物這一場景時,契訶夫強調此刻馬克西姆這個一家之主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任何道德觀念。對于馬克西姆·茹爾金和謝苗·茹爾金來說只要能夠撈錢,能夠獲取即得利益,那么任何行為都是沒有罪過的。作家描繪了在農(nóng)民世界中普遍存在的粗魯、混亂、冷酷無情。甚至連斯捷潘本人,雖然他明白自己深愛著妻子,但受制于在地主太太面前所處的尷尬地位,也無法找到可以向瑪利亞進行解釋的話語。于是拳頭成為斯捷潘與瑪利亞交談的唯一工具。契訶夫將這一情景復雜化,就是為了描寫主人公如何備受痛苦和折磨。但是作家并沒有直接描寫主人公的內心感受,即使是斯捷潘本人也未必能清楚地表達出折磨他的思想和情感。作家在這篇文章里采用了隱性心理描寫的手法,通過斯捷潘的一個手勢來講述農(nóng)民內心深深的苦楚:當斯捷潘出于心里痛苦而一拳打在瑪利亞的肚子后,自己也舉起兩個拳頭抵住了雙鬢,頭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去,回到了馬廄。“他回到馬廄里,倒在長凳上,拿起枕頭來壓在頭上,死命咬著他那只打人的手”[1,261]。格·別爾德尼科夫認為:“家庭基礎的解體會使傳統(tǒng)家庭關系的維護復雜化--首先是家長的權利,借助這一權利父親不僅能夠勸誡自己的小兒子,而且可以“教導”他,也就是說切實地鼓勵兒子去做父親認為有利的和正確的行為。這樣就形成了最終導致悲劇結局的故事情節(jié)。[2,47]”
有別于自己的前輩們,安·巴·契訶夫在自己的小說中不僅塑造了多樣化的人物性格,還指出即便是處在同一農(nóng)民階層中的人們也具有不同的道德觀念。謝苗和斯捷潘兩兄弟對于善與惡的觀念就是截然不同的、完全對立的。對于斯捷潘來說罪惡和羞恥的事情,在謝苗眼里只不過是能夠擺脫貧窮、使生活變得更好的方式。契訶夫向讀者講述了一個在道德上被無知所碾壓、被不正常的生活狀態(tài)所扭曲的人。他塑造的主人公斯捷潘金非常愛自己的妻子,同時他也為自己在地主太太面前所處的雙重身份感到羞愧,他可憐并心疼瑪利亞,但他所有的感情都是通過極端粗魯和原始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透過自己的拳頭。在這個故事中契訶夫不僅描寫了人民生活中的家庭悲劇,他還從整體上向讀者展示了農(nóng)民階層。作家并沒有細膩地、詳盡地去刻畫和描繪農(nóng)民的性格特點和農(nóng)村生活,他只是簡單地提及了斯捷潘的生活是多么地艱難:他沒有可以用來建造房屋的木材,在地主太太面前他也沒有任何權利可言,一切都完全取決于太太那既不道德又有限的任性要求。契訶夫在此篇文章中不僅描寫了農(nóng)民的貧困處境,還向讀者展示了農(nóng)民的無知、粗魯以及野蠻。這些特征無論是在斯捷潘和他父親馬克西姆的形象中,還是在講述小酒館里農(nóng)民舉止行為的場景中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在描寫斯捷潘兩兄弟吵架并被其他農(nóng)民嘲笑這一情景時,契訶夫在文章中使用了粗俗的、但詞義表達更為準確的“臉”(рожа):“鐘樓上敲響了《應當》的樂聲。斯捷潘往四下里看。他四周凈是一張張笑臉,一張比一張醺醉而歡樂。那些臉好多呀!謝苗從地上爬起來,蓬頭散發(fā),血跡斑斑,他捏緊拳頭,面容兇惡得像野獸。瑪納富伊洛夫躺在塵土里,不住地哭。灰塵迷了他的眼睛。在斯捷潘周圍,鬼才知道出了什么樣的事!”[1, 266]。
總之,在契訶夫的早期創(chuàng)作中對于農(nóng)民題材的描寫只是偶然的、片斷性的,具有穿插作用。作家沒有刻意地去搭造文章的架構,也沒有強烈地抨擊和譴責地主太太、老茹爾金和謝苗道德觀念的敗壞,他只是淡淡地描述了發(fā)生在青年農(nóng)民家庭中的不幸。但作家也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農(nóng)民世界中普遍存在的粗魯、混亂、冷酷無情等等特點,以及農(nóng)民間不同的道德觀念。在后續(xù)的散文作品中契訶夫將漸漸地轉向對農(nóng)民更連貫、更深入地描寫。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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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Г.П.Бердников.А.П.Чехов.Идейные и творческие искания.–М.: Художествен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1984.
[3]契訶夫小說全集.汝龍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