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聰+丁曄雯+徐冰如



摘要:通過與前人的記音比較,以及我們調查的新老派嘉興話的比較,發現嘉興話聲調發生了調類的合并,調值的改變,字調的變異。
關鍵詞:嘉興城區話;聲調;變異
項目: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創新訓練項目)項目編號:201610354009
H172
嘉興方言屬于吳語太湖片蘇滬嘉小片。1927年,趙元任先生首次對吳語進行全面的、現代語言學意義的研究,1928年,出版了《現代吳語的研究》,該書總共調查研究了33個點、包括嘉興城區方言的語音和詞匯。1985年,錢乃榮先生又對趙元任先生調查過的33個點進行了追蹤調查,1992年,出版了《當代吳語的研究》。錢乃榮先生調查了老、中、青三派,其中老派相當于趙元任當時調查的青年,和趙元任的調查結果差異較小,但中、青派的語音已經有所變化。1988年,俞光中先生在《方言》雜志上發表了《嘉興方言同音字匯》,文中也說嘉興城區方言分老派和新派,只是新派的一些語音特點還不是特別穩定。自1988年以后,關于嘉興城區方言的研究就很少了。而20世紀90年代以來,是中國社會經濟發展最快的時代,與此相應,人們的語言生活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影響。最突出的表現,就是隨著人口的流動,普通話的推廣,不少方言都以極快的速度向普通話靠攏。嘉興城區作為嘉興的政治經濟中心,其語言也發生了不少變化。本文從聲調來看嘉興話語音的變異。
一、嘉興話的音系
嘉興話的音系,90年來變化不大,大部分是一致的。我們這里給出我們調查的嘉興話老派的音系。
2.韻母(43個)
3.聲調(8個)
二、嘉興話聲調的變異
嘉興城區話聲調的變遷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調類方面,二是調值方面,三是具體字的歸調方面。下面我們主要參照趙元任(1928)、俞光中(1988)、錢乃榮(1992)的記錄,與我們調查的記錄進行比較。
1.調類的變化
下面是各家關于嘉興話調類和調值的記錄。趙元任對嘉興城區話的聲調作了調值和調型的記錄,但調值的記錄和現代五度制的標示方法有差異,難以直接進行比較,我們下面給出俞、錢、我們記錄的新、老派的調值比較表格,在具體論述時參照趙元任的記錄。
從上表可以看出,嘉興話的調類變化不大,主要是中古陽去調,在趙和俞的記錄里還保持獨立的調類,在錢的記錄和我們的記錄里,一般都并入了次清上聲調和陽上調。
2.調值的變化
調值方面,趙、俞、錢、我們的記錄都有差異。下面參照上文表格,分別敘述:
(1)第1調各家的記錄基本一致,但趙的記錄從調型看相當于一個31調。從我們的記錄來看,第1調是一個高降調。
(2)第2調,趙的調型是一個升降調,大概調值應為231,俞記為31,錢記為231,我們與錢的記錄一致。下面是我們的錄音顯示的老派和新派該調的調型,從語圖上看確實是一個升降調。
(3)第3調,趙元任的記錄也與各家的記錄不一致,各家都是平調,趙的記錄是一個降升調,大概調值應為312。
(4)第4調,趙的記錄相當于13調,錢的記錄調值稍高,是324調,我們的記錄和俞的記錄一致,為213調,下面是我們的錄音顯示的老派和新派該調的調型,我們調查的兩位發音人,該調都讀到了其調域的最低值,有時由于調值太低,還出現了嘎裂聲。
(5)第5調,趙的記錄相當于212調,俞的記錄與趙相當,我們的記錄與錢一致,為223,下面是我們的錄音顯示的老派和新派該調的調型,從調型上看,兩位發音人的調值并沒有明顯的凹調,二是前段平穩,后端上升。
另外,趙和俞的記錄,都保持了一個中古陽去來源的獨立聲調,錢的記錄和我們的記錄都合并到了中古來源是陽上、次清上聲的聲調。趙的調值213調,與俞的14調又不同。
(6)第6調,趙的記錄相當于213調,俞的記錄是35調,我們的記錄與錢一致,為334調,下面是我們的錄音顯示的老派和新派該調的調型,從語圖上看,該調調型也是前段較為平穩,后端上升。但是也有部分字調的實際調值并沒有前段平穩的部分,也可以記為35調。
(7)第7調,趙的記錄相當于一個短促的51調,俞的記錄為5,我們的記錄與錢的一致,為54調。下面是我們的錄音顯示的老派和新派該調的調型,從語圖上看,該調調值降到了調域的最低點,但是聽感上,該調由于調值太短,聽不出跨度這么大的降程。
(8)第8調,趙的記錄相當于21調,俞、錢記為12調,我們記錄的新派為54調,也有部分讀21調,與趙的一致,老派23調,與俞、錢的一樣都是一個低升調,但是我們記錄到的調值要稍高一些。下面是我們的錄音顯示的老派和新派21調的調型。
可以看出,嘉興城區話的聲調調值和調型,各家記錄有不少的差異,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我們認為有兩點:
一是跟發音人本人的發音有關,正如趙元任(1928:18)所說:“字調的絕對音高往往跟著人的嗓子,跟臨時的精神變的,這種變化于字在語音上的地位不發生意義的……讀音者假如前后不是在同等的精神,假如不一貫,所讀出來的就會不在同一個調……”。比如第4調,俞和我們都記為213調,錢記為324,調型完全一樣,只是調值高低有差異,有可能就和發音人本人的嗓音高低有關。又如,第5調和第6調,我們分別記為223和334,由于調型相似,同一個發音人,有時精神好,調值就高,會把按規律應讀為223調的讀為334調,精神不好,調值就低,會把按規律應讀為334調的,讀為223調。
二是和記音人的判斷有關,因為以前沒有專門記錄語音和分析語音的儀器,單純靠人耳辨別,難以做到十分的精準,且5度標調本來就是一個模糊的記錄,所以各人記錄的調值有所差異也是能夠理解的。
三是可能嘉興話的聲調存在語音變體,我們目前還不知道這種變體是怎樣造成的,但是可以肯定,這個差異并不能區分意義,否則就會影響交流,如第8調,俞錢記為12調,我們的老派為23調,新派為21調。這點還需要做大量的社會語言學的調查,才能得出更好的解釋。
第四,我們也可以肯定,嘉興話的聲調的調值,90年來應該也發生了變化,如趙元任的記錄,和80年代、90年代后人的記錄,以及我們的記錄,都存在較大的差異,如第三調,各家都為平調44,而趙的記錄為曲折調312調,很難想象相同的一個調類,會是由于前面講的三種原因造成的,唯一的解釋就是的確發生了歷史音變。
3.字調的變化
嘉興話字調的變化是很大的。由于趙并沒有給出具體字的字調,我們主要參照俞、錢的記錄來看。俞的記錄可能由于其是嘉興本地人,參照了他自己的讀音和中古對應的規律,大部分字都比較符合規律,錢的記錄對象和我們的記錄對象,由于都不懂語言學,可能有些字音不符合規律,但也更自然。因此,我們可以以俞的記錄作為一個“標準嘉興話”的標尺。下面分調敘述:
(1)來源于中古陰平的1調字,嘉興話一般都讀51調,俞的記錄基本符合規律,錢的記錄州齋有些字讀為44調,如“蝦奸標巴芭”,我們記錄的老派有“些干褒標奢龜機爹階居蛆終揮雍迂佳輝徽鞭蝙朝脬郊淤癰”,新派字數更多,有“犧箱蕭休星方呼蒿蝦崖堪鉛顆枯瓜攻夸閨褒杯碑丕扳班批芭剖玻霜僧森蓑西詩絲兼偷敦鳩東張裝粗初諸錐癡支知脂荒灰揮歐衣醫秧幽拎安威烏迂科撈棺噴洼疤姑箍蘇徽芬銷椒朝殲糾搜舟洲敷鈞”。
這些字之所以會變成44調,可能是受普通話的影響,因為這些字在普通話里都讀為55調,嘉興話用近似的44調來對應。新派字數最多,說明受普通話的影響也最深。
(2)來源于中古陽平的2調字,俞的記錄基本都讀31調,錢的記錄一般讀231調,但有部分字讀223調,如“來療謎濃顏如禪”。我們記錄的老派有以下一些字讀223調,“橋囊瓤帶鋤槌誰虻撓侯離臨庭筵然填喬僑蕎翹邵裳符疲誼錘癸”,還有這些字讀334調,“諧懷療韶揚”。新派有如下的字讀223調,“蒲潭詳斜鉗葵圍戀謎迷棉男殘層如槌腡繁喉圖蘆緯虔淆猶餾礬惟”,還有這些字讀334調,“巡茄航衡而郵形熊愚鈴模絨戎戴馮鋤殊誰宜吠論屠沂延翹泅”。
變讀223調和334調的字,應也可能是受普通話的影響,因為這些字在普通話里讀35調,嘉興話用近似調223調或者334調來對應。也可以看出新派受普通話的影響最大。
(3)來源于中古全清陰上的3調字,俞的記錄一般都讀44調,錢的記錄和我們的記錄也一般都讀44調,但是也有部分字讀223調,如“剿選仰秒撫”,也有部分讀334調,如“訪鑒鬼傘舍斗組悔毀椅”。我們記錄的老派有一部分字讀213調,如“表捧雅鳥譜肚矯”,一部分字讀223調,如“紙倒宇”,一部分讀334調,如“顯朽匪吼喊拱傘錦頸斗己左悔霞掩汞境散數享久灸甫府俯腑矩鞏種”。新派也是有一部分字讀213調,如“很秒撣掩隱鳥藐舀”,部分字讀223調,如“匪虎仰捧雅穩渺沼宛”,還有部分字讀334調,“許諷罕喊詭把嗓爽舍景斗己掌盞斬整展紙撫矮揞影允散傻肚翡餡攪軌”。
以上可以看出,變讀334調的字最多,如果是受普通話的影響,理論上來說,應該讀213調,因為中古全清陰上字,普通話讀214調,213調與214調更為接近。我們認為有一個原因可能是嘉興話213,223,334調有相混趨勢所致。我們后文還會看到,213,223,334調字經常會相混,我們后文還會看到相同的現象。但是這也不能完全解釋為什變讀334調的字最多,該問題也還需要通過更多詳細的社會語言學調查來進行研究。
(4)來源于中古次清陰上的4調字,俞的記錄一般讀213調,錢的記錄一般為324調,個別字讀44調。我們記錄的老派和新派一般讀213調,老派有個別字讀223調,部分讀334調,如“姓頃逞處齒侈”。新派部分讀223調,如“口可傀品普統取彩纂處”,部分讀334調,如“姓凱孔起企燦脯篡艦脯”。
這里也是213,223,334調的相混。
(5)來源于中古陽上的5調字,俞一般記為212調,錢記為223調,讀為334調的有“忿議有誘買每乃耐”。我們記錄的老派讀213,223,231的都不少。新派讀213,223調的不少,但讀231調的不多。
來源于中古陽去的字,俞還保留獨立的調類,錢的記錄一般讀為223調,我們記錄的老派一般讀223調,一部分讀213調,還有不少讀231調,新派一般讀334調,也有不少讀223調,也有部分讀231調,基本與陽上字的情況差不多。
我們懷疑,212是嘉興話5調字的本來讀音,錢的發音人基本都讀為223,但是我們記錄的兩位發音人還有不少保持曲折調的讀音。老派發音人不少字讀231調,我們懷疑是老派發音人的發音習慣導致的,因為新派并沒有這樣的表現,因此這個現象是否是普遍現象,還需要再調查。新派讀334調,與新派的聲母清化有關系,陽上字本來都是濁音聲母字,與其配套的聲調是223,聲母清化,聲調也發生了變化。
(6)來源于中古陰去的6調字,俞一般記為35,前的記錄一般為334調,我們記錄的老派,一般讀為334調,部分讀223,還有部分讀51調,213調,231調。新派一般讀334,部分讀223調,部分讀51調。
該調也存在334和223調相混的情況,導致新派、老派中古陰去字的讀音較為混亂。
(7)來源于中古陰入的字,俞記為5,錢基本記為54調,例外較少,我們記錄的老派和新派也一般讀54調,例外較少。來源于中古陽入的字,俞記為12調,我們記錄的老派一般讀23調,新派一般讀54調,一部分讀21調。新派54調的讀法,也應是聲母的清化引起的。
可以看出,引起嘉興城區話字調發生變化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語言接觸,即受普通話的影響;一是嘉興話自身的變化,主要是聲母的清化,導致聲調的變化。
三、結語
以上我們從調類、調值、具體字的歸調三個方面探討了嘉興話聲調的變異,可以看出嘉興話自趙元任的記錄以來,聲調已發生不小的變化。引起聲調變化的原因,應有語言演變的原因,如調類的歸并,也有語言系統內部的原因,如調值的相似引起字調的混合,更大的原因是語言外部的語言接觸,主要是普通話的影響。本文對該問題只是一個初步的探討,還需要在更多調查材料的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的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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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老師:王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