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索爾和杰克·馬

劉子超

在邁索爾火車站，我遭遇了一次搶劫，不過損失不大。

我正在等待前往馬杜賴的列車，在餐廳點了咖喱和麥餅。一個看上去有點無賴的印度小哥，跛著腳從我桌邊走過，一伸手拿走了我的麥餅。

在印度旅行，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也許因此我才放松了對麥餅的警惕……我的手機也放在桌上，不過他沒有拿。他想必知道，如果是手機，我肯定會追出去，但為了一塊麥餅，我是不會大動干戈的。他走得相當若無其事，雖然跛著腳，但步履輕松，就像天氣晴朗的午后，吹著口哨走在公園里一樣。

我笑著搖搖頭。坐在我旁邊的年輕人，卻提出要把自己的麥餅分給我。他為剛才的一幕道歉，好像錯誤是他造成的。我婉言謝絕，一來，我不可能要他的麥餅;二來，他看上去也并不富裕。

年輕人叫杜非（Doufi），是班加羅爾一家公司的出納員。他看起來心事重重。問過才知道，他剛回邁索爾附近的農村老家，參加完未婚妻的葬禮。

悲劇是這樣發生的：一輛卡車因為速度太快，在轉彎時失控，撞倒了正走在路邊的未婚妻。等把人送到醫院時，已經沒氣了。

杜非是村里惟一的大學生，在班加羅爾讀完大學后找到了工作。如今，他和幾個人合租，他的那間是儲藏室隔出來的，只有6平米。每月租金1200盧比，相當于人民幣120塊錢。對杜非來說，這是一筆很大的開支，因此他必須努力工作。

和大多數坐火車的印度人一樣，杜非沒有任何行李。他惟一隨身攜帶的是一個諾基亞黑白屏手機。他原本打算買一臺智能手機，但因為未婚妻家中幾乎沒有積蓄，他用那筆錢辦了葬禮。

“我希望她一路走好。”他說，“晚上，我會看著天上的星星，知道有一顆是她。”

為了轉移悲傷的話題，我問他覺得現在的工作怎么樣。他說很辛苦，而且上司總是諸多挑剔，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如果辭職了會回老家嗎？”我問。

杜非說，如果回老家，他不可能找到別的工作。他的父母是農民，他們也無法理解一個大學生為什么要回到農村。那樣的話，當初讀大學還有什么意義？

“這一點和中國很像，”我說，“中國農村的父母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就在這時，杜非告訴我他的偶像是杰克·馬。

“誰？”

“Jack Ma，中國的比爾·蓋茨。”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馬云。我問他為什么崇拜馬云。

“他和我一樣是農村人，而且他打算來印度投資。”

我不知道是否如此，我對馬云的出身和投資都不太了解。不過這是我在印度第一次聽到有人崇拜一位中國企業家。

“南丹·尼勒卡尼（Nandan Nilekani：印度著名企業家，前Infosays公司總裁）呢？”我問，“他是你的偶像嗎？”

“不，他是有錢的婆羅門人家的孩子。”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后會成為印度的杰克·馬？”

“也許他的千分之一吧。”杜非笑了，似乎從痛苦中短暫地解脫出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坐在屬于自己的辦公室里，年輕人進來問我：‘先生，這個怎么做？于是，我指點給他看。”

Tips

印度獨立前，邁索爾一直是邁索爾土邦王國的首都，屬于英國統治時期三大土邦王國之一，傳承了25位國王。1956年，印度政府根據照顧語言區域的原則，大規模重新劃分邦界，主講埃納德語的地區被劃歸邁索爾邦，1973年才將邦名改為現在的卡納塔克邦。目前，邁索爾是卡納塔克邦的第二大城市，邦首府為班加羅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