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背景下老年人的不公平厭惡對社會決策行為的影響

王 芹 吳 捷 王雪艷 王雨琪

(天津師范大學心理與行為研究院 國民心理健康評估與促進協同創新中心，天津 300074)

中國文化背景下老年人的不公平厭惡對社會決策行為的影響

王 芹 吳 捷 王雪艷1王雨琪

(天津師范大學心理與行為研究院 國民心理健康評估與促進協同創新中心，天津 300074)

目的 探討老年人的不公平厭惡情緒對社會經濟決策行為的影響，并試圖探查社會文化因素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方法 以低齡健康老年人為被試，采用最后通牒博弈范式，分析老年人面對不公平分配時的決策行為特征。結果 老年人面對不公平提議分配時，傾向于做出拒絕接受的決策。在分配條件為￥3.5：￥1.5時，老年人更多地拒絕計算機對手做出的不公平分配。結論 老年人的社會經濟決策行為表現出不公平厭惡的社會偏好。社會文化因素影響老年人在社會經濟博弈中的決策行為，中國老年人在決策時更多地考慮到人際關系因素。

社會經濟決策；文化；最后通牒博弈

研究顯示，人們在人際互動情境中做出的社會經濟決策應該被理解為一個雙加工過程，受到認知加工系統和情緒加工系統的相互作用影響〔1〕。而老化的發展對于這兩個加工系統均產生重要的影響〔2，3〕。以往研究中基于年輕人行為數據開發的經濟決策模式無法全面清晰地揭示出老年人群在日常社會生活中的經濟決策特征。

博弈任務是社會決策研究的重要實驗范式。博弈各方在一定規則約束下的相互作用充分體現了人際互動中的利益和沖突關系，生動地模擬再現了現實生活中的社會情境，博弈的最終結果為社會決策研究提供了豐富的行為數據。最后通牒博弈是最為經典的博弈范式之一，廣泛用于分析社會情境中的決策行為。該博弈任務將不公平厭惡等〔4〕人類社會性情感整合到傳統經濟學的決策模型中，清晰地展示了人們的行為除了受物質性獎勵外，還具有獨有的“非理性”特征。

在Güth等〔4〕最初開發的最后通牒博弈中，設定了兩個具有潛在競爭關系的博弈角色：提議者和回應者。博弈雙方互相完全匿名，兩人在實驗中對一筆資金進行一次性博弈。具體的過程是首先由提議者做出一個分配方案，即這筆錢如何分配，自己留下多少，分給對方多少。這時，回應者面對分配方案有兩種選擇，如果認可該種方案并選擇接受，則這筆資金就按照對手給出的比例進行分配；如果選擇不接受，則雙方都得不到任何收益，主試將把資金收回。博弈雙方在決策之前對此規則完全了解。可見，回應者在決策時將面臨理性和感性的沖突。決策任務涉及的理性成分是獲得最大收益，即通過接受提議而獲得金錢(無論分配方案是否公平)，而對于違反社會規范的不公平分配則會引起被試強烈的負性情緒，在這種不公平厭惡的驅使下，個體有可能做出非理性行為，對自私的提議者實施懲罰，拒絕接受不公平提議，即使這樣會損失自身的利益。目前，利用最后通牒博弈對老年人決策行為的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由于研究者的關注點及具體操作方法的不同，研究結論也沒有得到統一。文化背景是影響個體經濟決策行為的重要因素。Camerer〔5〕通過元分析研究發現中西方文化差異在最后通牒博弈中也有所體現。研究顯示來自秘魯的馬奇根加部落的提議者在分配時表現得更為自利，只愿意分出26%的金額，但是作為回應者則很少拒絕提議。來自巴布亞新幾內亞的奧部落，提議者給出的分配顯得更加慷慨，他們會分出平均43%的金額給對方，但是該文化下回應者對于不公平提議的拒絕傾向卻很高，只要少于27%就可能被拒絕。巴拉圭的阿契族和印度尼西亞的拉美拉若族則更加慷慨，平均給予回應者的份額都超過了平均分配，達到了51%和58%。研究者認為，不同文化下的個體在實驗中的行為與其所在社會文化和經濟結構存在重要聯系〔6〕。Sanfey等〔7〕將提議者設置為兩種情況，其中一種分配方案由真實的人類做出，另一種由計算機隨機分配。結果發現個體更容易接受由計算機對手做出的不公平提議，回應者面對人類對手的不公平提議時感到更氣憤，因此做出更多的拒絕決策。王芹等〔8〕利用相同的研究范式對中國文化下個體面對不同博弈對手時的決策行為進行探查。結果發現被試面對不同的博弈對手時，決策的差異不顯著。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可能是導致來自不同國家的個體出現不同決策行為的因素之一。Harlé等〔3〕發現老年人在面對計算機對手和人類對手時的經濟決策行為不存在顯著差異。本研究采用經典博弈研究范式，對中國老年人的經濟決策行為進行探討，并且力圖從一個新的視角探查社會文化因素對老年人經濟決策行為的影響。

1 資料與方法

1.1 一般資料 35例健康老年人，年齡60～75歲。在實驗前根據被試的視力、身體健康狀況、心理疾患等情況做出篩選，最終進入數據統計的被試為32例，包括女20例和男12例，平均(65.26±3.76)歲。

1.2 實驗材料 被試作為最后通牒博弈中的回應者一方，共進行20輪分配，提議者包括人和計算機兩類。其中10次提議由另一個人(5男5女)做出，其余10次提議由計算機模擬提出。在20次分配提議中，10次為公平分配(￥2.5：￥2.5)，10次為不公平分配(4次￥4.5：￥0.5；4次￥4：￥1；2次￥3.5：￥1.5)，分配順序隨機呈現，兩類提議者的分配比例相同。

1.3 實驗儀器 實驗采用Superlab系統呈現博弈任務，該系統可以同時記錄被試的決策結果和反應時間，精度達到1 ms。利用戴爾17寸電腦顯示屏呈現刺激，分辨率為1 024×768，刺激呈現的背景顏色為白色。

1.4 實驗程序 向被試介紹最后通牒博弈流程：“你將要和20個與你們同齡的人進行游戲，是我們前一階段實驗請到的提議者。每次分配都是和在他們之中隨機選出的另一個人完成。提議者將對￥10.0資金做出一個分配提議，你作為回應者來考慮是否接受這個分配提議。如果你選擇接受，則資金就這樣分配，如果選擇拒絕，則我們會將這筆錢收回，你們任何一方都得不到錢。在20次分配中，每次的對手都是不同的。你每一次的決策結果都會被保密。在全部實驗結束后，會根據你們在實驗中得到的資金數額發放不同價值的紀念品。”每個被試在正式實驗前都進行一個練習階段，確保完全理解、掌握實驗的要求和實施方法。最后通牒博弈的實驗程序。見圖1。

圖1 實驗的流程圖

1.5 實驗設計 本實驗為2(提議者：人、計算機)×4(分配方案：￥2.5：￥2.5、￥3.5：￥1.5、￥4：￥1、￥4.5：￥0.5)的被試內設計。

2 結 果

2.1 回應者面對不同分配方案時的接受率分析 對被試的接受率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顯示：①分配方案的主效應顯著，F(3，66)=23.67，P<0.001，η2=0.52。事后檢驗發現，4種分配方案之間的接受率均存在顯著差異，公平分配的接受率為100%，而隨著公平程度的下降，接受率逐漸下降，￥4.5：￥0.5條件下的接受率最低。②博弈對手的主效應不顯著。F(1，66)=1.27(P>0.05)。③博弈對手和分配方案的交互作用顯著，F(3，66)=4.23(P<0.01)，η2=0.16。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結果顯示：在公平分配提議(￥2.5：￥2.5)條件下，被試的接受率均為100%。在第1種不公平分配提議(￥3.5：￥1.5)條件下，面對人和計算機為對手的博弈中，接受率分別為76.09%、56.52%，差異顯著F(1，22)=5.75，P<0.05，η2=0.21。在第2種不公平分配提議(￥4：￥1)條件下，面對人和計算機博弈對手時，接受率分別為45.65%、52.32%，無顯著差異，F(1，22)=1.87(P>0.05)。在第3種不公平分配提議(￥4.5：￥0.5)條件下，面對人和計算機博弈對手時，接受率分別為39.13%、36.96%，無顯著差異，F(1，22)=0.11(P>0.05)。

2.2 回應者面對不同分配方案時的決策反應時分析 對被試的決策反應時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統計結果顯示：①分配方案的主效應邊緣顯著，F(3，66)=23.45(P=0.06)，η2=0.11。進一步事后檢驗發現，公平分配方案下的平均反應時間顯著短于不公平分配方案。在3種不公平分配方案之間，￥3.5：￥1.5條件下反應時最長，其次是最不公平的條件(￥4.5：￥0.5)，￥4：￥1條件下的反應時相對來說最短。②博弈對手的主效應不顯著，F(1，66)=0.83(P>0.05)。老年人面對不同博弈對手時的反應時間沒有顯著差異。③博弈對手和分配方案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3，66)=0.03，P>0.05。

3 討 論

本研究中，老年回應者決策行為數據的結果與以往選用其他年齡段的個體得出的模式基本一致。被試接受了所有的公平分配，當面對不公平提議時，老年人同樣表現出不理智的行為。當老年人認為提議者給出的分配方案不公平時，就會做出拒絕接受的決定。老年人的這種行為可以用社會偏好理論來解釋〔9〕。該理論假設在社會互動中，人們除了關心自己的收益外，還會關心他人的收益及其與自己收益之間的差距。當分配偏離了客觀或主觀的平均值時，人們就會感到不公平，繼而引發負性情緒。不公平厭惡會影響個體的決策行為，以糾正不公平的現狀，使結果向更公平的方向發展，或者對不公平的自私行為做出懲罰，即便這樣做會帶來自己收益的損失。最后通牒博弈中博弈雙方的決策行為可以為公平偏好提供很好的證據支持。本研究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就是老年人面對不同提議對手時的決策差異。研究結果顯示博弈對手和分配方案之間存在交互作用。具體表現在當分配方案為￥3.5：￥1.5時，老年人更容易接受博弈對手為人類時的提議，在其他分配方案下未發現顯著差異。￥3.5：￥1.5的分配方案處于非常公平和非常不公平之間，對于回應者來說尺度更難把握，因此決策的難度和變數也更大，被試在實驗過程中的反應時間最長可以從側面對這個現象有所印證。本實驗結果顯示，老年人表現出較為明顯的人際關系取向，傾向于接受人類對手做出的不公平分配。老年人的這種行為模式符合社會情緒選擇理論(SST)的觀點〔10〕。SST認為隨著年齡的增長，個體知覺到的未來時間從無限變為有限，這種時間知覺的改變在個體社會目標的優先選擇，在社會互動中將更加注重人際關系，競爭意識會有所下降。因此在最后通牒博弈中會表現為更愿意接受對方的不公平提議而促進人際間的友好關系。本研究的結論與Harlé等〔3〕在西方文化下得出的結論不一致。在該項研究中發現老年人在面對計算機對手和人類對手時的經濟決策行為不存在顯著差異。在中國，集體主義文化是構成社會心理的核心要素〔11〕。傳統文化中對于和諧人際關系的建立與維系的注重對老年人的決策行為產生重要影響。

綜上，①在最后通牒博弈中，老年人的社會經濟決策行為表現出不公平厭惡的社會偏好，會犧牲自己的利益去追求公平。②中國社會文化背景下的老年人在做決策時傾向于將人際關系因素考慮在內。

1 Sanfey AG.Decision neuroscience：new directions in studies of judgment and decision-making〔J〕.Curr Dir Psychol Sci，2007；16(3)：151-5.

2 Mohr P，Li SC，Heekeren HR.Neuroeconomics and aging：neuromodulation of economic decision making in old age〔J〕.Neurosci Biobehav Rev，2010；34(5)：678-88.

3 Harlé KM，Sanfey AG.Social economic decision-making across the lifespan：an fMRI investigation〔J〕.Neuropsychologia，2012；50(7)：1416-24.

4 Güth W，Rolf S，Bernd S.An experimental analysis of ultimatum bargaining〔J〕.J Econ Behav Organ，1982；3(4)：367-88.

5 Camerer CF.Behavioral game theory：experiments in strategic interaction〔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3：317-30.

6 Roth AE，Prasnikar V，Okuno-Fujiwara M，etal.Bargaining and market behavior in jerusalem，ljubljana，pittsburgh and Tokyo：an experimental study〔J〕.Am Econ Rev，1991；81(5)：1068-95.

7 Sanfey AG，Rilling JK，Aronson JA，etal.The neural basis of economic decision making in the ultimatum game〔J〕.Science,2003；300(5626)：1755-8.

8 王 芹，白學軍.最后通牒博弈中回應者的情緒喚醒和決策行為研究〔J〕.心理科學，2010；33(4)：844-7.

9 Fehr E，Schmidt KM.A theory of fairness，competition and cooperation〔J〕.Q J Econ，1999；114(3)：817-68.

10 Carstensen LL，Isaacowitz DM，Charles ST.Taking time seriously：a theory of socioemotional selectivity〔J〕.Am Psychol，1999；54(3)：165-81.

11 杜 衛，閆春平，黎 堅，等.歸納推論——演繹推論的不對稱性在中國文化背景下的表現〔J〕.心理與行為研究，2009；7(1)：56-60.

〔2016-01-23修回〕

(編輯 苑云杰/王一涵)

全國教育科學規劃教育部重點課題(DBA160252)；天津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TJJX16-013)

吳 捷(1963-)，男，博士，研究員，主要從事社會心理學、老年心理學研究。

王 芹(1977-)，女，博士，副研究員，主要從事情緒心理學、老年心理學研究。

B841

A

1005-9202(2017)09-2286-03；

10.3969/j.issn.1005-9202.2017.09.097

1 天津中醫藥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