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萍
吳靜一是80后女演員,24歲走入婚姻,兩年后離婚。短暫分開后,前夫又來求復合。為驗證兩人能否相守一生,一場賣掉房子、“不可掉頭”的環球旅行開始了……真的“愛與遠方不可掉頭”嗎?這趟浪漫與兇險交織的旅程,結果會如何呢?
一個演員的極致任性:愛與遠方不可掉頭
2010年深秋的一天,靜一正在橫店拍戲,突然接到丈夫陳翰賓的電話:“你回北京吧,我們把婚離了。”
靜一是個有靈氣和實力的80后女演員,遼寧人,2003年考入中國傳媒大學戲劇表演專業。從小在溫馨家庭中長大的她,是個傳統的女孩,她渴望有個溫馨的小家,擁有真實可見的幸福。2008年底,她與大學同學陳翰賓領證結婚。婚后,她先后接拍了《穿越時空》、《明珠游龍》等熱播劇,還成為《暗戀桃花源》劇組演員,事業一步步上升。為了給這個小家打下堅實的基礎,靜一在事業上很努力。可常年在外拍戲,和丈夫聚少離多,讓兩人之間爭吵不斷。不到兩年,這段婚姻就毫無征兆地結束了。
靜一一邊繼續在橫店拍戲,一邊反思自己的婚姻:他天性浪漫,渴望冒險,她則喜歡安穩,顧家,加上兩人互不謙讓,自然難成正果。
雖然分開,可兩人分明又舍不得。離婚一個月,靜一拍戲殺青回到北京,陳翰賓找她:“我后悔離婚了,你原諒我吧!”這也行!靜一很糾結,既對婚姻失敗充滿不甘、困惑,又有留戀。見她猶豫,陳翰賓詩興大發:“我們去環球旅行吧!你懂的,這是我的夢想!我們再給彼此一個機會!成功了就一輩子不分開!”一輩子啊,這個期望太有誘惑力。
這是場賭局,輸贏未卜,卻令人無法不動容。靜一被“蠱惑”了,決定陪他去試一把,尋找到一個關于愛的答案。親友們紛紛勸她:“女演員的青春就那么幾年,你一路走來不容易,幾年后再回來,觀眾還在嗎?”“環球旅行要走戰區,萬一遇到危險,你考慮過父母親人的感受嗎?”吳靜一什么都管不了了,她不允許自己的青春蒙塵,非要沖上前去,要么殺他個片甲不留,要么撞它個璀璨輝煌。
開房車全球旅行,需要大筆資金。陳翰賓打算賣掉北京的房子。房子是他父母幫襯買的,有朋友提醒他不要貿然賣房,去試試拉贊助。于是,陳翰賓開始全國各地奔波,將計劃說給每一個投資人聽。可奔波了大半年,一無所獲。這個計劃太瘋狂,沒人相信他們能做到。好不容易有視頻網站愿意提供資金,但同時提出很多苛刻的條件。陳翰賓一咬牙,在征得父母的支持后,毅然賣掉房子湊夠了環球旅行的錢。
籌集到資金后,他們在北京郊區租了間大廠房,裝修成工作室,招募隊員。很快,兩人的大學老師趙老師和同學雨銘以及封柏夫婦加入進來。臺灣小伙陳俊宏是朋友推薦過來的,他是澳大利亞導游,會開巴士,還會修車。法國小伙Adam會法、英、中等六國語言,可以當翻譯。他們還決定拍紀錄片,一來留個紀念,二來期待有電視臺、視頻網站合作,4名攝像加入進來。至此,這個命名為“不可掉頭”的12人團隊組建成功,陳翰賓任隊長。
2012年春節,吳靜一和陳翰賓沒有回老家過年,等候購買的、從美國而來的大白和小黑兩輛房車。
一切準備就緒。陳翰賓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各種事情要處理、協調。靜一負責12個人、幾十個國家簽證資料的整理,反饋,遞交,同時要規劃路線和時間,安排隊員打疫苗,留心各國簽證的有效期等問題。這些事看似不大,但瑣碎、麻煩,簽證申請更是遇到各種困難和阻礙。工作室條件簡陋,大冬天的連個取暖器也沒有,很快,靜一就凍得病倒了,反復高燒。整整兩周,她每天到醫院打完點滴,再趕回來工作。一個賣了房,一個停止了事業,壓力和瑣碎,影響著兩人的情緒,他們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砸東西,惡語中傷對方。吵完架,雙方平靜下來,他們才明白,真正能幫助彼此的只有自己,其他人畢竟在局外。
因為旅行計劃中要穿越中東戰區和局勢動蕩的地區,出發前,他們請紅十字的醫療救護老師教授各種救護措施,還專門進行反恐演練,一切準備妥當,2012年5月19日,夢想正式起航,“不可掉頭”團隊上路了!
環球生死之旅:我們越來越像朋友
12人,開著兩輛大房車,從北京一路南下。行車到廣西東興口岸時,陳翰賓發現一個調料罐被放在了床頭旁。因為房車的特殊性,車里每樣東西都有專有位置,他曾反復強調過。于是,他暴跳如雷:“靜一,你為什么要把調料罐放這里?”雖然出發前他們經常爭吵,可從來不當著其他隊友的面,現在靜一被他當眾責罵,更何況那個調料罐是其他隊友放置的,她不由得火冒三丈!不是說好一起旅行,一路磨合嗎?這會兒國門都還沒出呢!委屈至極的她要打道回府。陳翰賓急了:“靜一,別走,我旅行的初衷都是因為你,沒有你我走不下去。”靜一耳根子軟,又歸隊了。
房車的私人生活空間非常有限,彼此之間的缺點也被放大。剛進入越南境內,就有兩名隊員因為口角動手了。很快,雨銘就在普吉島騎摩托出了車禍,不得不回國,離開了團隊。
2012年7月下旬,團隊進入巴基斯坦西北部山區要塞奎達市。奎達市北鄰阿富汗,西界伊朗,進入這里就意味著隨時可能遭遇武裝沖突。為防止外國人在境內出事,巴基斯坦政府在危險區為外國人提供武裝保護。一路上武裝警察幫忙押車,一色的AK47,前后一共12波!
到達伊朗邊境扎黑丹,24歲的軍人馬蘇德持槍護送他們去德黑蘭。出發的那天晚上,靜一和陳翰賓突然發現不遠處的山上,到處是低空劃過的流星。兩人特別興奮,誰知,馬蘇德緊張地用英文說:“快!停車!”他迅速下車并拉開槍的保險,同時向軍部報告。靜一和陳翰賓這才明白,那不是流星,而是來回穿梭的子彈!空氣驟然緊張。隊員們躁動起來說:“掉頭啊,待在這兒等死嗎?”陳翰賓趕緊安撫大家:“別慌,一定會沒事。”果然,馬蘇德將他們帶回軍部,護送他們安然度過。陳翰賓的冷靜讓靜一不由得豎起大拇指。
然而,靜一剛剛對陳翰賓另眼相看,瞬間就又被他的怒吼擊潰。有一天,陳翰賓駕車時,輪到靜一坐副駕幫忙找路。有隊員給陳翰賓指了另外一條路,靜一提出質疑,卻被他大吼:“你知道什么?你永遠都找錯路。”靜一瞬間蒙了!最后證明她才是對的。靜一一再主張:“你冤枉我了,得向我道歉!”兩人一個覺得委屈,一個認為對方無理取鬧,“戰爭”再度爆發。
在兩個人的吵架聲里,隊員的情緒也受到了影響。房車水箱容積有限,許多時候沒辦法洗澡,衛生間不能上大號,同一個溫度有人嫌熱,有人嫌冷……各種摩擦、爭吵開始上演,加上行程太長太危險,漸漸地,因工作、簽證等各種原因,隊員陸續離開。行到歐洲時,只剩下靜一、陳翰賓,臺灣小伙陳俊宏,法國少年Adam。為節省開支,他們賣掉小黑。
然而,人少了,爭吵依然存在。
2012年9月底,一行四人到了挪威,陳翰賓非要去挪威北角探險。北角不在既定行程內,它是官方所稱的亞歐大陸最北端,再往北就是北冰洋。出于安全考慮,她堅決反對。陳翰賓固執己見,非去不可。靜一妥協了。路上,因為剎車失靈,他們差點沖下懸崖!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他們才發現,真正的北點還要往北,是個無人區,徒步過去9個小時。陳翰賓非常興奮,一定要抵達真正的北點看看。面對陳翰賓那股瘋狂的勁頭,靜一無奈,再度妥協。
經過艱難的跋涉,他們如愿以償了。然而,返程后沒走多久,天就迅速黑了下來。他們在沒有地標、沒有信號、沒有路的無人區穿越著。沒有人說話,四周靜得可怕。更恐怖的是,手機、手電的電量在一點點耗盡。絕望中,靜一反而不怕了,她自嘲地想:今晚我要死在這里了,會是個啥姿勢呢?就在他們漸漸絕望時,前方竟然出現了微黃的燈光。他們一邊喊叫一邊拿出應急手電發求救信號。最終,他們被當地偶然路過的去北部工作的工程車營救了。回到車上,四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后怕不已。最后陳翰賓打破了沉默,說:“對不起,我差點害死你們。”這次北角之旅,讓靜一開始意識到:她曾經最欣賞的他的果敢、冒險精神,放在生命面前,顯得如此輕率。
靜一第一次感覺到,旅行中,一個更生活化、更真實的隊長在自己面前慢慢呈現。
2013年1月下旬,他們抵達美國亞特蘭大。靜一接到父母的電話,說80歲的爺爺去世了。靜一立即回國。一到家,奶奶一頭扎進她的懷里哭:“孩子,爺爺走了。”靜一很難過,卻平靜地安撫親友情緒,幫忙處理大小事,與爺爺做最后的告別。旅途中看盡人生百態、歷盡戰亂生死的她,發覺自己長大了。靜一返回不久后,他們在佛羅里達州,被一輛小車攔腰撞上,大白受損嚴重,無法正常行駛,被送回美國原廠修理。行程被嚴重耽擱,陳翰賓焦躁不安,一說話就像開火炮。靜一更關心的,是大家都沒事兒。
事故處理好后,一行人繼續前行。2013年11月9日,抵達古巴哈瓦那,結果再度發生意外,隊長保管的護照被偷了,上面有未使用的二十多個國家的簽證。如果找不到,旅行只能就此停止。靜一勸陳翰賓回國重辦護照,可他倔強地拒絕了。他瘋了一樣高價懸賞,動員出租車司機、街頭商販展開地毯式搜索,三天后依舊無果。他崩潰了,每天晚上做噩夢,一驚醒就蹲在墻角哭泣,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看著他通紅的眼睛,靜一也哭了,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眼里的勇士,可這一刻也是如此脆弱。沒辦法,他們只有花錢請街頭混混幫忙,最終線索指向了哈瓦那垃圾處理廠。
當靜一站在垃圾車上俯視垃圾場時,她的神經被生生刺痛:十個足球場那么大的場地,堆著無數垃圾山,一群禿鷲在啃食腐肉,成群結隊的窮人在翻撿垃圾。哈瓦那垃圾不分類,每年有大批拾荒者被玻璃、尖銳物刺死!靜一勸陳翰賓說:“我們回國重新辦簽證吧,活著比什么都重要。”陳翰賓死不低頭:“不回,死也不掉頭!”靜一平靜地說:“我們不過是有點小錢瞎胡鬧!活著不好嗎!”靜一痛哭失聲,陳翰賓被她震住了。最終,他同意找中國駐古巴大使館尋求幫助。
幸運的是,大使館開了先河,幫他們在哈瓦那辦了護照。同時,其他國家的大使館也開了在第三國辦理簽證的先河,他們拿到了包括美國和加拿大在內的五個簽證。這次護照丟失,讓他們在古巴滯留了整整39天,也讓靜一更清醒地看到:隊長,這個浪漫的冒險家,其實脆弱得讓人心疼,也執拗得讓人憎恨。
分開旅行:有一種愛叫“此生是朋友”
從那以后,靜一學會了另一種方式和陳翰賓相處:把他當一個愛玩、會玩、貪玩的孩子,包容和遷就他的任性。不久后,陳俊宏和Adam也因私人原因,離開團隊。這場旅行,終于只剩下陳翰賓和靜一。因為相互妥協,旅行越到后面,他們相處得反而越愉快。接下來的一年,他們用光了一本護照,到訪了3大洲,2大洋,走訪23個國家,駕駛了39551.68公里,5次跨越赤道,32次穿越國境。到達世界最南的城市,攀登了4600米的雪山……他們聊電影、戲劇、攝影,成了“臭味相投”的好哥們兒,也承受著一切“驚嚇和驚喜”。
2015年初,作為補給,他們成為一家國際戶外運動品牌的中國代理,同時推出“不可掉頭”周邊產品。2015年4月,應澳大利亞墨爾本理工大學教授楊國生邀請,他們做了三年來第一場分享會,引起轟動。
當靜一在逐漸適應、享受旅程時,2015年7月,在南非萊索托,陳翰賓向她坦陳,說這一路,他也很痛苦,他們有共同的藝術品位和興趣愛好,但這并非生活的全部;他有很多缺點,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漸漸地,他的感情還可能開點小差……
三年半走下來,靜一也越來越清楚,他們個性有太多的不同,她理性,考慮的東西多,希望擁有自己的小確幸;他浪漫,顧慮少,有顆闖蕩世界的赤子之心。只要不去頑固求同,他們就能相互了解,欣賞。一旦有要求,難免互相傷害。他們更適合做朋友,遙遙相望,一生扶持。她也從細微處,察覺到了他感情上的變化。這場旅行,靜一找到了自我,也看清了彼此。既然愛已失去,她覺得是上天認為她該回去了。靜一平靜地選擇了退出,陳翰賓則繼續旅行。
2015年7月15日,靜一返回國內。休整了沒幾天,她接到了《暗戀桃花源》劇組的電話:“靜一,既然回來了,就回組里演戲吧!”那是她最心愛的舞臺,是她愿意為之永遠付出的最愛。她回到《暗戀桃花源》劇組開始全國巡演,電影《最后證言》和《相約今生》也邀她演出。因為她這段旅行,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樂活四九城》欄目組邀請她擔任嘉賓主持,每天寫稿子,講故事,忙得不亦樂乎。幾期節目播出后,她在微博上收到很多粉絲的私信和留言:“靜一,偶然聽到你的廣播,瞬間就愛上了。以后,有你陪伴的下班路不會孤單了。”還有以前的影迷朋友留言說:“靜一,什么時候再拍戲給我們看呀?”那一刻,靜一哭了。離開了四年多,大家還能記得她,這也是她這次旅行的意義。
那天,靜一鄭重地給陳翰賓發去留言:“這段旅行,我們失去了愛,卻各自強大和圓滿了自己。感謝我當初的選擇,也感謝你帶我走的這段路。”陳翰賓也祝福靜一,余下的人生路,一定要幸福。靜一的生活和工作重新步入正軌了。為了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她開始用筆記錄這段特別的旅程,第一部亞洲游記已書寫完畢。不工作時,她重拾舞鞋,撿起畫筆,熱衷公益。她丟下名牌包包和衣飾,生活簡單卻滿足。許多朋友問她,丟下事業奔波在路上幾年是否值得,靜一說:“能用四年換一個全新的自我,值得。”
[小編發言]
我們編發這篇文章,并非鼓動大家賣房賣車去旅行,將感情問題也交給一段旅行。我們欣賞的是吳靜一和陳翰賓為尋找愛之答案的勁頭和為青春夢想付出的赤誠之心。2016年9月,不可掉頭完成環球之旅回到國內,陳翰賓成為自駕環球之旅的中國第一人。吳靜一也為他平安歸國而欣慰。祝福他們,各自安好,各自幸福。
編輯/魯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