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華明
同濟大學歷史悠久、聲譽卓著,是中國最早的國立大學之一。
2017年5月,同濟大學將迎來建校110周年。
110年來,同濟大學秉承“同舟共濟”精神,和祖國同呼吸,共命運,為中華民族的發展、振興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這篇文章反映的是110年歷史中一個小小的側面——當年同濟師生為上海“小三線”建設所作出的努力。
/壹/
20世紀60年代初,我國所處的國際環境進一步惡化。面對可能出現的戰爭威脅,毛澤東指示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對如何防備敵人的突然襲擊問題要作專門的調查研究。為此,總參謀部于1964年4月提出了《對國家經濟建設防備敵人突然襲擊》的報告。6月,毛澤東在中央工作會議上著重強調了備戰問題,提出要搞“三線”工業基地建設。所謂一、二、三線,當時是按我國地理區域劃分的。其中,沿海地區為“一線”,中部地區為“二線”,西部地區為“三線”。“三線”又分為大小三線。“大三線”有西南、西北兩片。西南片包括云、貴、川三省全部或大部分及湘西、鄂西地區,西北片包括陜、甘、寧、青四省(區)全部或大部分及豫西、晉西地。中部及沿海部分地區腹地為“小三線”。
上海“小三線”是上海根據中共中央、中央軍委、國務院和毛澤東關于加強備戰、鞏固國防的戰略部署,在安徽南部和浙江西部山區建設起來的以生產反坦克武器和高射武器為主的綜合配套的后方工業基地。原上海市后方基地管理局黨委辦公室副主任朱岳林回憶,上海“小三線”與外省市“小三線”和“大三線”不同的地方,就是上海“小三線”的行政隸屬關系是上海市的,等于上海在異地建立了一個工業區,而其他省市“小三線”都是當地直屬的。從戰略角度,就是萬一上海遇到戰事,上海的工業、物資和主要人員可以往“小三線”轉移,“小三線”就是上海的戰略后方。因為“小三線”本身就是為上海戰備服務的,所以,上海對“小三線”的建設極為重視。從1965年選點籌建開始,到1988年調整結束,在歷時24年的時間里,上海“小三線”逐步發展成為全國各省市“小三線”中門類最全、人員最多、規模最大的一個以軍工生產為主的綜合性的后方工業基地。
早在1966年4月,上海市高教局副局長陳傳綱等就來到同濟大學,和同濟大學黨委副書記侯東昇、副校長徐文等共同研究建立“小三線”和臨戰時就近疏散等問題。1969年11月,同濟大學“工軍革”三結合領導班子在討論“五七公社”工作時,也意識到了“小三線”建設的重要性,認為同濟大學“教育革命”的方向不在城市,而在農村,在山溝。
最終,位于安徽省池州地區貴池縣(今為池州市貴池區)的“小三線”成為同濟大學“五七公社”開展“教學、設計和施工”“三結合”的實踐基地。1969年7月,作為“工農兵學員進大學”的試點,來自上海各行各業的28名優秀青年走進同濟大學,其中男生23名,女生5名。這28名學生組成了“教育革命試點班”。走進同濟大學校門不久,他們就和部分老師一起,從十六鋪碼頭乘船到池州港,然后乘卡車進駐貴池縣“小三線”毛竹坑。在這里,他們一邊上課,一邊勞動。1971年2月,他們長途拉練回到上海,1971年7月畢業。胡金英、羅培忠畢業后留校工作后又回到貴池“小三線”實習,胡金英被安排在204工程隊,羅培忠被安排在206工程隊。繼試點班之后,1970年底,同濟大學正式招收了首批工農兵學員。其中,“五七公社”師生仍然以貴池“小三線”為基地,大搞結合典型工程進行教學。學校將山區建設的現場當作是師生“接受再教育”的課堂。在山區,師生們頭頂青天,腳踩亂石,住帳篷,點青燈,吃山芋干,自己燒水砍柴。廣大師生一半以上時間都和工人在一起,他們一邊參加生產勞動,一邊開展群眾性的教材編寫和科學研究,舉辦各種類型的工人業余訓練班。
/貳/
在“五七公社”基地的這些老師,紀律嚴明,管理嚴格,只有寒暑假才能回上海探親。當時學校還派來一個醫生趙鑄、一個護士顧惠英跟著。趙鑄想念剛出生不久的三兒子,經常掉眼淚,但就是不能回來。當時回上海是乘輪船。畢業于同濟大學工農預科,后留校工作至退休的張鳳舞接到母親病危消息,幾經申請,才被允許回上海。當年的青年教師,后曾擔任同濟大學設計院常務副院長、總工程師的姚大鎰回憶:
1969年,同濟大學“五七公社”為了參加“小三線”建設,從有關系抽調了建筑、結構、給排水、暖通和電氣專業的教師成立設計組,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被借調過去了,說是先借三年。當時我所在的機電系推薦了幾個人,等學校領導唐曉聲來挑,他看了看檔案,我就被選中了。1969年9月,我奉命到五角場上海市第二建筑公司所屬的205工程隊報到。同年10月,我就和設計組一起趕到貴池山溝里參加“小三線”廠建設。當年,我們是先乘船到貴池,然后汽車再把我們送到今屬于貴池區棠溪鎮的一個叫“毛竹坑”的所在,因為“小三線”工廠上海勝利機械廠就設在這里(毛竹坑現為貴池區棠溪鎮百安村新發組)。當年,貴池“小三線”工廠主要是生產“85”高炮,很多圖紙都是蘇聯在中蘇產生分歧之前就提供的,設在毛竹坑的上海勝利機械廠實際上就是總裝廠。1971年在我回來之前,“85”高炮在毛竹坑最里面的山溝里試射成功,我們都去看的。因為建“小三線”廠的需要,當時,由十幾個教師組成的設計組是一起去貴池的,其他的還有教學組、施工組等。工藝設計是由一機部二院承擔的,后來這個單位調到貴州遵義了,我們是按照他們的工藝布置設計廠房的。上海第二建筑公司所屬的205、207工程隊都到貴池去過。我在貴池參與過鍋爐房、空壓站(空氣壓縮機站)、室外動力管道等的設計,后來還到現場配合上海第二建筑公司水電人員現場施工。當時政治學習抓得很緊,讀報、討論,就在辦公室,鄭世誼還經常來指導我們的工作。1971年上半年,“小三線”廠房基本建成,10月間“五七公社”撤回上海。本來說是暫借三年的,但我回上海后變成了永久調離,從此就由教師變成工程技術人員了。
同濟大學首屆工農兵學員羅建國回憶:
在皖南“小三線”,我們一般早上是6:30起床,然后就是在來自部隊的同學的帶領下跑步,吃完早飯后,7:30開始上課。當時我們班有4個來自部隊的同學,其中海軍2個陸軍1個空軍1個,號稱“海陸空”都有了。老師們的確和我們一起同吃同住同勞動。我記得,我們寢室就有一個福建籍的老師,師生關系非常融洽。當時我們主要還是以學習為主,主要學習數學、外語、政治以及力學等課程,教室是已經建好但還未交付使用的倉庫。畢竟是一年級新生,沒有什么專業知識,很多技術活我們都插不上手。我們每周到工地勞動的時間也不算多,主要就是平整土地、篩沙子等活。
1969年3月,珍寶島自衛反擊戰爆發。1970年,毛澤東在對總參謀部轉發沈陽軍區《陸軍第一一六師“千里野營”總結報告》和北京衛戍區《關于部隊進行千里戰備野營拉練的總結報告》時“野營訓練好”的批示,大大提高了全軍對野營訓練的重視程度,大規模的野營訓練高潮迅速在全軍部隊興起,全國各地的大專院校也積極響應。1970年12月中旬,同濟大學傳達了中央關于“大、中、小學生可在寒假分期分批地進行野營拉練;大學一個月,中學、小學(五六年級)每批二十天”的精神,兩天后,又傳達了上海市革委會《關于實行野營訓練的通知》。
1970年,同濟大學“五七公社”招收首屆工農兵學員200余人,分成6個班。上海市革委會《關于實行野營訓練的通知》中曾明確:“大學生到皖南、蘇北專區,為期一個月。”1970年12月27日,學校向上海市革委會文教組遞交《關于野營訓練的請示報告》,“五七公社”學員同教職工共230人,行軍直達目的地安徽貴池“五七公社”所在地,全程493公里。1971年2月5日,同濟大學1200多名師生被按照連隊形式組織起來,成立了野營拉練團。他們從四平路校區出發,開展野營拉練。大部分師生到達浙江嘉興后折返步行回校,而“五七公社”師生繼續西行,行程28天,基本上是沿著現在的318國道,經上海、江蘇、浙江、安徽3省1市行程1170多里。3月6日,“五七公社”師生終于到達位于皖南貴池縣的同濟大學“五七公社”基地。當時,每天大概走40公里,每小時大概5—6公里的速度,一路從東向西。
同濟大學首屆工農兵學員,后來曾擔任同濟大學副校長的金正基回憶:
1971年2月5日,為啟程的日子。早餐后,隊伍在東方紅廣場(毛主席像前)集中。二月初是上海最寒冷的季節,早春寒風如刀,但大家情緒高漲、激情滿懷,沒有感覺到冷:啟程的儀式很簡短,有關領導作了動員,我作為學生代表上臺表了決心。雖然是口號式的發言,但激情洋溢。
為了解決拉練過程中師生們的飲食問題,學校學習部隊的做法,從后勤處抽調了炊事人員為每個班配備了一個“菜師傅”和一個“飯師傅”,另外還從每個班級中挑選了一名學生協助炊事工作,這三人就組成了炊事班。現定居浦東的高級工程師張孝華,當年是班級團支部書記,就曾參加炊事班,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協助燒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拉練時,炊事班坐著汽車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張孝華覺得不好意思,就回到了班級,跟著班級步行。另外,學校還為拉練隊伍配了一輛用貨車改裝的收容車,里面有長條凳子,專供跟不上隊伍的體弱者或病員。但師生們堅持輕傷不下“火線”,身體有些不適都不愿意說出來,更不愿意被收容。當時有一個老師患有痔瘡,但他堅持跟著隊伍走,即使有學生把他送上了收容車,癥狀稍一緩解,他就會下來和學生們一起走。當時,很多男生還都爭搶著幫女生背行李。
此外,學校還為每位師生提供了一件橡膠雨披和一只軍用水壺,棉被都是自帶的。一般的學生都穿球鞋,也有少數穿草鞋的,陳保勝還準備了用汽車輪胎改做的適合長途步行的膠鞋。隊伍所到之處,一般由先遣隊事先聯系沿途工廠或學校或百姓,安排好住所,睡的是墊著稻草的通鋪,很多人擠在一起。遇到天下雨還沒有到達預定宿營地,要么抓緊趕路,要么就在附近避雨,這個時候炊事班就會為師生們供應姜湯,避免他們受涼生病。金正基回憶:
野營拉練作為野外體力活,終究還是艱苦的。每天幾十里路的行走,開始時很多人不適應,特別是女同學,真的難為她們了。啟程第一天,從同濟大學到七寶,路程較短,又比較興奮,有一種新鮮感,所以,一天下來感覺不錯。有的甚至有行軍不過如此的想法。但以后幾天就給顏色看了,開始出現腰酸腿痛,最煩人的是不少人腳底起了泡。隨隊醫生囑咐應及時用溫水清洗后,把水泡刺破,把水擠掉。第二天走路會有點痛,但幾天后,腳底長出老繭,痛就消失了。最考驗人的是夜行軍和雨中行軍。有幾次,我們剛入夢鄉,緊急集合的號聲把我們驚醒,一骨碌爬起來,揉一下惺松的眼睛,快速打好行李,在夜色中很不情愿地向前行進。雨天行軍時,濕透的鞋襪讓人難受,到宿營地后,得設法把鞋襪烘干,為明天作好準備。在經歷了一個又一個困難以后,大家才切身體會、想象當年紅軍長征的苦,革命前輩南北征戰的苦。
后來留校工作的陳保勝回憶,同學們身上的汗水與雨水交融在一起。泥濘的山路,彎曲的羊腸小道,加上肩上的行李,這對于那些“走慣了柏油馬路,看慣了萬家燈火”的城里出身的同學來說,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少同學腳上已磨起了血泡,走路一拐一拐的,但“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以及“練好鐵腳板,打擊‘帝、修、反”的嘹亮歌聲,消除了同學們的一切疲勞與不適。那時流行一句名言:“誰英雄?誰好漢?拉練路上比比看。”一旦“敵機”來犯,司令員一句號響,路邊水溝、泥潭,哪怕是一堆狗屎,你也得迅速臥倒,隱蔽起來,完全是“軍事化”的紀侓。一路上,最犯難的就是女同學,找不到茅廁,男同學還好些,跑到地里就行,女同學可不行,只得三四個人圍起來“輪流解決”。
之前參與毛主席塑像工程的齊子春這時候成了攝影師,他跟拍了拉練的全過程。學校還組織了一支文藝小分隊沿途為師生們鼓勁加油。這支文藝小分隊以四班為主,王德芳、李森夫都是積極分子,十分活躍,經常表演一些精彩的文藝節目。他們甚至還別出心裁地安排了一個“特務”,這個特務由一位老師扮演,他潛伏在拉練隊伍中,直到最后一刻才被揪出。師生們沿途多次接受了革命傳統教育。他們參觀了位于浙江嘉興的中共“一大”會址,安徽涇縣的“皖南事變”遺址。在涇縣,部分體力較好的學生還爬上了東流山,在新四軍烈士墓前默哀、合影。6個班師生經過長途跋涉到達貴池縣境內的目的地時,正趕上下雨。根據事先的安排,慶祝大會仍如期舉行。師生們分別被安排在梅街的八五鋼廠、棠溪的長江醫院建設工地、毛竹坑的勝利機械廠等處。八五鋼廠是1969年開始籌建的,主要是為“85”高炮生產炮管的,最多時職工達8000余人,是上海“小三線”中最大的工廠。長江醫院是上海第二建筑公司承建的,主要是為上海“小三線”職工服務的,師生們到達時部分建筑已經竣工。陳保勝回憶,他曾參與了長江醫院病房樓的設計,整個功能布局,交通組織,平、立面設計等,都得參與,關鍵還要建起來。根據“三結合”原則,每個班還配備了來自上海第二建筑公司的幾個工宣隊隊員,他們的主要任務是抓政治,掌握思想動態,相應地,每周班會政治理論學習也雷打不動。
師生們用683車隊拉來的蘆席搭起了草棚,上課也就在草棚里,上海第二建筑公司職工則住在河東的蘆席棚里,也有的住在老百姓家中。這里非常清靜,生活也十分簡樸,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師生們與當地老百姓的接觸也不多。學生每個月19.5元的國家助學金,應付每天4角錢的生活費也足夠,所有的文具用品更是由學校免費提供的,陳保勝還用節省下來的錢買了一塊紅旗牌手表。王德芳當時和另外三個女生一起住在兩層樓的工房里,夏天就在河里游泳,開始的時候不知道水的深淺,直接就跳了下去,摔得很疼。王兆勇也是1971年2月隨大部隊長途拉練到同濟大學“小三線”“五七公社”基地的,他所在的三班和六班一起被分配到八五鋼廠。他記得當時的教室是活動板房,桌椅也是活動的,宿舍則是兩層樓的磚瓦房。有的同學還感慨:以前批判在黑板上建房子,但現在到了工地后,上課還是得在教室里。同學們經常在晚飯后散步。那個時候,河里有很多螃蟹、蝦,上海來的同學經常下河去抓,抓到了,就簡單地洗一洗,用醬油、醋拌著生吃。當年毛竹坑會計,1936年3月出生的葛培根老人回憶,當時683車隊運來蘆席,搭起了簡易房屋。同濟大學學生吃在上海第二建筑公司食堂,男生們大都住在生產隊倉庫,他們有時候晚上也上課。當時條件艱苦,大學生們吃的口糧,30%是生的山芋片(當地人稱紅薯為山芋),大學生們經常在他家把山芋角加工成粉。為了廠區建設,當時附近公社都派人來參加義務勞動。
/叁/
在艱苦的環境中,學生們都很珍惜學習機會,學習很認真,老師教得也很用心。當時編教材,搞設計,還是以老師為主。時至今天,在當年的學生們看來,當時上課的老師仍然都是同濟當時最好的老師,如教數學的王福英、教測量的王彥斌、教結構的沈祖炎、教人防的江景波等。當時的教學,理論聯系實際是最大特點,有些教學方法在現在還很管用。有些問題在書本上、在課堂里講得很抽象,但在現場一下子就解決了。部分教師除給學員上課外,還參加了“小三線”廠房的設計與建設工作,這其中就包括老教授莊秉權,后來他還被當作積極分子予以表揚。現已年過九旬的傅信祁老師也是跟著隊伍拉練走到皖南貴池縣的。他曾和工人師傅一起,利用當地大量卵石,加少量水泥粘結,試制成功卵石砌塊,應用于山區建設,節約了大量的磚石,為山區建設做出了成績。來增祥老師本來是建筑系的,也是跟著拉練隊伍走過去的,他和沈祖炎老師搭檔,負責四班的教學工作。賈崗老師從歙縣“五七干校”調來“五七公社”基地之前,先是在貴池鄰縣東至上海第二建筑公司所屬工地上勞動,后來再到梅街的。他開始被分配在教學組,后來在教材組。實際上,貴池和東至配套起來就是個“507”工程,整體為“85”高炮的生產基地。
曾擔任上海城建學院紀委副書記的鮑善興回憶:
我當時在學校分管“五七公社”一大隊。一大隊共有三個班級,其中的建筑學5701班政治思想工作由我負責。1971年2月初,“五七公社”組織師生從校門口集中出發拉練去貴池時,我沒有隨隊,而是在學校里負責審查其他師生的政治情況,看是否符合去“小三線”的條件。后來我也去了貴池,多數時間都住在毛竹坑,在設計組分管政治思想工作。我也去過梅街,但在那里只住了幾天。當時從上海到貴池一般都走水路,從上海十六鋪坐船到池州港。當地的人當時連汽車的模樣都不知道,對學校開進去的汽車十分好奇,還問我們一輛汽車每天要吃多少飯等有趣的事情。在當時,當地衛生條件非常差,許多人患有寄生蟲病和傳染病。我們就是在那樣的地方生活、學習和工作的。
同濟大學和皖南“小三線”真的有緣。響應毛主席“四個面向”號召,1970年被分配到貴池的顧國籟,成了一名基層工人,也參與了“小三線”的工程建設,包括組織民兵(民工)進廠修路。他回憶,“小三線”廠區的建設是保密的,廠里自己建設內部工程,廠外的道路、供電線路則都是他們一起參加的。他們在廠區外圍負責炸山、平地、修水溝、修馬路,架高壓線等。民工實行計件工資,一個立方土幾毛錢,自己搭鍋搭工棚解決吃住問題。那時工作條件艱苦,用的工具都不是機械化的,靠人扛肩挑、板車運輸,但有錢掙,當地民工還是很開心的。當地民工只能在廠區外干活,并不知道廠里是做什么的。當時的建廠速度很快,而且房子造得很扎實。縣里很重視,材料用的是當地的沙石材料,叫“干打壘”,很便宜,一立方的石料只要2.58元,但很結實,冬暖夏涼。貴池的幾個廠大概建了一兩年,就先后投產了。
1971年10月,“五七公社”回遷上海。同濟大學首屆“五七公社”房屋建筑專業畢業生留在貴池工作的有王東升和王兆勇兩人,但王東升后來離開池州到了合肥,已經逝世,王兆勇仍定居貴池。王兆勇回憶,1971年10月,他和部分同學一起撤回上海。先是乘船,后還乘了一段火車,是在夜里從裕溪口上火車的。回上海后,也沒有回到學校,就在附近五角場工地上課。但教室不隔音,周圍噪音很大。1974年5月前后,王兆勇畢業。當時的工宣隊員李師傅問王兆勇想到什么地方工作。那時提倡“四個面向”,考慮到父母親都在安徽銅陵,王兆勇就說希望能夠到皖南地區工作,最后王兆勇如愿被分配到了池州這個他熟悉的地方。當時王兆勇是到池州地區經濟計劃委員會報到的,報到地點是池州地區城市規劃辦公室,在那里他一干就是十年,其間還參與了安徽省重點中學貴池中學(現稱池州市第一中學)教學樓的設計工作。顧國籟后曾任貴池縣建設局副局長,貴池縣縣委副書記、縣長,后調任安慶市經委主任、交通委主任兼黨組書記,安慶市副市長。1993年,顧國籟回滬,先后擔任上海浦東新區建設局副局長、城區工委書記、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現已退休。當年的工農兵學員后來大都成了行業骨干,而老師們大多成了知名教授,其中江景波還曾擔任同濟大學校長(1984—1989),沈祖炎則于2005年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
(作者系同濟大學校史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