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鴨子

崔士驥

冬天，我們這兒的人最愛吃咸鴨子，所以家家都會在夏天養幾十只鴨子，而男孩子暑假的主要任務就是放鴨子。

早上，露珠還在花朵上閃著金色的光芒，鴨子們就擠到鴨棚口，把細長的脖子伸出來，嘎嘎地喚著還在床上睡懶覺的我。我睜著惺忪的睡眼來到鴨棚，一打開門，鴨子們就“蜂擁而出”，扇著翅膀，嘎嘎歡呼著。我先活動活動筋骨，然后就趕著鴨群向“草塘”進發——那兒是鴨子的樂園，也是我和伙伴們的樂園。

“草塘”里有許多水草，水又淺，有充足的小蟲、小魚、小蝦。這些都是鴨子最愛吃的食物。鴨子們一到“草塘”，它們扁扁的小嘴就一刻不停地在草叢里、池塘邊急切地尋找食物，有時還潛到池底，叼出螺螄，然后伸長脖子，用力把螺螄整個兒吞下。

給鴨群留下自由活動的空間，我和伙伴們就開始忙自己的事了。

上午，我們鉆入塘埂西邊的小樹林，把橫著的樹干當作桌子，樹根當作板凳，認真地做著作業，偶爾討論一下不會做的題目。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射下來，知了在樹上不停地喊著：“熱啊，熱啊！”綠蜻蜓躲到樹葉下動也不動。偶爾，有一只鴨子跑錯隊伍了，誤入別的鴨群，被惡狠狠地驅逐著，嚇得它“嘎嘎”地大叫，自家的“兄弟姐妹”便趕緊來“營救”，池塘一下子熱鬧起來，鴨叫聲此起彼伏。

中午，氣溫越來越高，我們吃完大人們送來的午飯后，就一個一個地跳進池塘中，比賽誰潛水時間最長，誰游泳技術最高，誰從塘埂上跳水的姿勢更優美……我們歡樂的笑聲響遍田野。玩累了，從各家的菜園摘來一些黃瓜、西紅柿、香瓜扔到水中，而我們則靜靜地浮在有樹蔭遮蔽的水面上，一邊啃著隨手從水面上抓到的瓜果，一邊瞧著瓦藍瓦藍的天空。一兩只紅色或黃色的水蜻蜓在臉上輕捷地盤旋，它們大概以為我們露在水上的臉是一叢野草吧；天空中飄來幾朵白云，緩慢地移動著，一會兒像動物，一會兒又像高樓，變來變去；鴨子們在池水中玩累了，此時都上了岸，躲進樹叢里，靜靜地午睡，它們把頭縮進翅膀里面，圍成一團一團的……田野寂靜極了。

等玩水玩厭時，我們就該摸螺螄、捉魚了。順著草莖和草根，伸手一摸，準能摸到幾個或大或小的螺螄，把螺螄裝到網兜里帶回家，這可是喂鴨子的最好食物呢。摸魚就更有意思了，一些鯽魚躲在岸邊的洞里，伸手進去就能捉住它們，別看這些魚兒在水里很狡猾，可在洞里，它們就像個呆子，總是被輕而易舉地捉住，它們是我們晚餐桌上的一道美味。直到每個人的手在水里浸泡得發了白，我們才戀戀不舍地爬上岸，鉆進樹林里，繼續寫作業、看書、捉蜻蜓和蟬。

夕陽落山時，當第一個伙伴吆喝起自家的鴨子回家時，滿池塘的鴨子都“嘎嘎”叫喚起來，回應著主人的呼喚。很快，一群群拖著肥大嗉子的鴨子，一只一只排著隊，搖搖擺擺地回家了。不需要驅趕，鴨子徑直走向不遠處已經升起一縷縷炊煙的村莊。

“吧嗒——吧嗒——”整齊劃一的鴨步聲一天比一天重了，鴨子們越來越大了。

“吧嗒——吧嗒——”整齊劃一的鴨步聲一年一年地響在童年的記憶中，我們也一年一年地長大了，知識把我們領進了新的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