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利
春末夏初,是春的日子。鄉間的春雨,是春的思戀。趁著星期天,我回到山鄉。山鄉里最愜意的日子,便是那淅淅瀝瀝的雨天。隔那么些日子,老天爺總要降一陣雨,提醒著農人們,今年又是個好年景,草便發芽了,樹便長葉了,山變綠了,春就住下了。這個季節是槐花飄香的季節,每到這個時節,就會下一些小雨,而小雨過后,整個村子里都飄蕩著槐花的清香,那香味甜而不膩,清醇綿長。行走在鄉間小道上,總會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恨不得讓那清香浸入寸寸肌膚。槐花不但美麗,吃到嘴里亦香甜可口,從心里一直甜到足底。
晉南這片土地其實并不肥沃,但卻非常適合槐樹的生長。任你隨意撒一粒種子,到發芽的季節準會有嫩嫩的綠苗從地下鉆出來。我想,也許是上天賜予這樣的植物讓它們在這里生長發芽,在這里安家落戶。
槐花一般在春末盛開。母親說,等著吧,吃完榆錢就要吃槐花了。于是就耐心等著,等榆錢滿天飛舞飄落的時候,槐花就盛開了。也許是在早晨,你會突然發現院子里那棵百年古槐開花了,在微微的晨風中怯怯地晃動著天使般素潔的臉。如果再等一晚上,早上起床的時候千樹萬樹的槐花就都開了。
院落里、鄉間的小路旁到處都開滿了槐花。這個時節出去漫步,無論你走到哪里,總有一張張燦爛的笑臉迎接你。你只要輕輕地吸一口氣,立刻就有沁人心脾的縷縷清香撲鼻而來,就會覺得呼吸是多么的香甜。不一會兒,天卻又下起小雨來。
但是,就是這雨天,勤勞的山鄉農人們也不會閑著。一早起來,人們起床先草草洗罷臉,吃過簡單的早飯,披個雨布就出了門。寂靜的村莊也隨著槐花的盛開熱鬧起來,頑皮的孩子早已迫不及待地爬上了樹,一邊吃著槐花,一邊往樹下扔,等候在樹下的小弟弟小妹妹們就會搶作一團互不相讓。記得小時候,每當我為搶不到槐花站在樹下哭泣時,母親就會從屋子里拿著針線跑出來,沖著樹上的哥哥喊:“乖娃兒,下來的時候把最大最香最甜的槐花留給妹妹。”樹上的哥哥脆脆地應著:“好嘞!”這樣,樹下搶不到槐花的我就不哭了,仰著小臉等著哥哥下來給我最大最香最甜的槐花。
男人們回到家拿起鐮刀,把槐花小枝砍下來,很快,一片片槐花裝滿了籃子,這時引來小孩子們的陣陣歡呼。婦人們則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一邊擇著槐花一邊拉家常,張家的小子的學習成績,李家新蓋的小洋樓……都是百談不厭的話題,時不時發出的陣陣笑聲,在蒙蒙的雨霧中越傳越遠。
我不知道,在我的家鄉,槐花是從什么時候被請上餐桌的,只記得從童年時代起,每逢春末槐花開的時候,母親總會叫哥哥上樹去摘槐花,回來后或拌上面上蒸籠蒸,或加上辣椒用大火清炒,在飯桌上便成了我們怎么也吃不厭的美味佳肴。
直到如今,槐花盛開時,一連幾天的槐花飯仍然是全家至愛的美味。那香甜的滋味,現在想起來,依然是滿口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