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凌 李利
摘 要:南方少數(shù)民族女性的經(jīng)濟地位,土官的家庭教育,土司承襲制度的政治保障,女性特質(zhì)的生理基礎等,使得女性土司具有能在臨危受命中凸顯政治或軍事才能,備受屈辱后仍能忠貞愛國,克服重重困難保境安民,排除萬難以促進民族交流等文化特征。
關鍵詞:女性土司;秦良玉;瓦氏夫人;奢香
中圖分類號: K90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332(2017)06-0037-05
土司制度是中央王朝對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一種治理制度,始于元,盛行于明,衰落于清。其推行維護了國家統(tǒng)一,促進了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發(fā)展。據(jù)《中國土司制度》一書統(tǒng)計,整個土司時代,女土司有二百多人,還有女土目,數(shù)量十分可觀。土司制度研究的重要性已被學術界所認同,也是目前炙手可熱的主題之一。但是對女土司的研究大多關注其個人生平、影響等。本文試圖以四川石柱宣慰使秦良玉、廣西抗倭英雄瓦氏夫人、貴州水西宣慰使奢香為個案,剖析女性土司的文化特征及分析其成因。
一、三位女土司生平及主要事跡
(一)秦良玉
秦良玉(1574-1648),字貞素,土家族,四川忠州(今重慶市忠縣)人,明朝著名的愛國軍事將領,是我國封建時期唯一因軍功被載入正史的女將軍。秦良玉自幼與兄、弟從父秦葵“習騎射擊刺之術”,“為人饒膽智,善騎射,兼通詞翰,儀度嫻雅,而馭下嚴峻,每行軍發(fā)令,戎伍肅然,所部號曰白桿兵。為遠近所憚。”[1]二十四歲嫁于石砫土司馬千乘,后其夫被太監(jiān)丘乘云冤死獄中,子幼,襲夫職,為石柱宣慰使。永歷二年(1648),病逝于石柱。
秦良玉具有優(yōu)秀的軍事才能,幾十年南征北戰(zhàn),立下了不朽戰(zhàn)功。后人贊之“古來奇女子,如馮嫽及洗夫人,事載史書,惜見于詩者絕少。惟石柱土司秦良玉能為國殺賊,明懷宗賜詩云:‘桃花馬上請長纓。又云:‘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2]
1.組建白桿兵
秦良玉協(xié)同丈夫馬千乘選用本地民眾成立本土部隊,并進行嚴格訓練,因而戰(zhàn)斗力極強。這支部隊用一種特殊的長矛,矛端有鉤,矛尾有環(huán),遇懸崖峭壁可用矛端尾相連,兵士借此攀援而上。因其矛身用白木,沒有任何裝飾,被譽為“白桿兵”[1]。白桿兵有獨特的陣法,且驍勇善戰(zhàn),忠于將領,在后來的平叛、抗金等戰(zhàn)役中屢立奇功,威名遠播。
2.平播
萬歷二十七年(1599),播州(今貴州遵義)宣慰使楊應龍叛亂,圍困成都,一時形勢嚴峻。明朝廷派遣李化龍圍剿叛軍,石柱土司奉調(diào)平叛,馬千乘率三千士兵奔赴前線,秦良玉“別統(tǒng)精卒五百,裹糧自隨”[1]。萬歷二十八年(1600)正月初二,叛軍趁明軍宴會時突襲,諸軍慌亂一片,唯有秦良玉夫妻奮起還擊,大敗叛軍,“為南川路戰(zhàn)功第一”[1],受到總督李化龍多次行文嘉獎。[3]
3.勤王、抗金
萬歷四十六年(1618),努爾哈赤起兵,進而威脅到明朝政權。秦良玉及其“白桿兵”先后三次開赴遼東前線抗金。(1)渾河之戰(zhàn)。天啟元年(1621),后金包圍沈陽,朝廷征調(diào)石柱土兵援遼。秦良玉的兄長秦邦屏率兵在渾河與后金血戰(zhàn),不幸戰(zhàn)死沙場。得知兄長的死訊后,秦良玉“先遣人來京,作棉襖一千五百件,給予殘兵,又自押兵三千至關。”[4]并叮囑其養(yǎng)精蓄銳,計劃再次與后金決戰(zhàn)。明廷感其忠勇,冊封她為誥命夫人,賜二品服。(2)斥家資勤王。崇禎二年(1629),后金攻克永平等四城,京城危機,崇禎帝詔令天下兵馬勤王。遠在三峽地區(qū)的秦良玉得知后,斥家資以備軍餉,率“白桿兵”趕赴北京。當時駐扎在京城下的各路兵馬畏縮不前,作壁上觀,秦良玉奮勇出擊,協(xié)調(diào)其他軍隊收復永平等城。崇禎帝為嘉其忠勇,在平臺召見秦良玉,并賜詩四章以表其功,謂其“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5]。
(二)廣西瓦氏夫人
瓦氏夫人(1497-1556),壯族,廣西歸順土州(今靖西縣)土官岑璋之女。原名為壯語“瓦”,即漢語“花”的意思。在嫁與田州府岑猛為妾后,因與其夫同姓,則以名字稱之“瓦氏”,后尊稱為“瓦氏夫人”。瓦氏夫人是廣西土司中著名的女政治家和軍事家,也是明朝時期著名的抗倭英雄。主要事跡有以下幾個方面。
1.平息田州承襲之亂
嘉靖六年(1527)正月,岑猛被殺,田州府改流,土目盧蘇等反抗。嘉靖七年(1528),王守仁復立田州岑氏為土官,且棄岑猛長孫岑芝而立第四子岑邦相。嘉靖十三年(1533)岑邦相謀殺岑芝、侵吞瓦氏等兩位庶母的“官給養(yǎng)田”,田州政局一片混亂。瓦氏于嘉靖十五年(1536)、三十年(1551)粉碎陷田州于混亂的陰謀,利用盧蘇的力量,穩(wěn)定田州的政局,保證了岑芝父子的土官傳承。
2.以近60歲高齡率軍抗倭
嘉靖三十二年(1553),日本倭寇進犯我國東南海地區(qū)。世宗命南京大司馬張經(jīng)平倭。田州被征調(diào)御倭,當時田州土司岑太壽、岑太祿年幼,瓦氏夫人主動請纓。嘉靖三十三年(1554),瓦氏夫人率廣西狼兵從梧州下廣東,至三水轉溯北江而上,越大庾嶺入江西,至贛州出鄱陽湖,沿長江下鎮(zhèn)江,轉大運河南下丹陽,到嘉興謁見浙福總督張經(jīng)。主要參與的戰(zhàn)役有:金山衛(wèi)之戰(zhàn)、漕涇之戰(zhàn)、王江涇大捷、柘林之戰(zhàn)等幾次戰(zhàn)斗,倭寇聞風喪膽。[6]62
(三)貴州水西宣慰使奢香夫人
奢香(1361-1396),彝族,彝名舍茲,四川藺州(今敘永縣)宣撫使、彝族恒部扯勒君長奢氏之女。明洪武八年(1375),奢香嫁與貴州彝族默部水西(今大方)君長、貴州宣慰使靄翠為妻。洪武十四年(1381)開始主政。洪武二十一年(1388),靄翠亡,奢香攝宣慰使職。洪武二十九年(1396),奢香卒。
奢香是明朝著名的彝族女政治家,她的主要功績?nèi)缦拢阂皇情_辟了以偏橋(今施秉縣)為中心的兩條驛道:一條向西經(jīng)水東(今貴陽東北)過烏撒(今威寧)達烏蒙(今云南昭通);一條向北經(jīng)草塘(今修文縣內(nèi))、陸廣(今修文六廣)、谷里(今黔西谷里)、水西(今黔西城關)、奢香(今大方大渡河橋西北)、閣鴉(今大方響水小閣鴉)、歸化(今大方雙山歸化)、畢節(jié)(今畢節(jié)二鋪)等九驛。 二是提倡儒學,從湖廣等地招攬漢學先生入貴州,辦起了儒學機構——貴州宣慰司學。為起表率作用,將自己的兒子阿期隴弟送入國子監(jiān)學習儒學。
二、女土司的文化特征及人格精神
(一)臨危受命中凸顯政治或軍事才能
秦良玉是正史中唯一的女將軍,相較于政治,其軍事才能更突出。秦良玉在丈夫受迫害含冤而死的時候,兒子年幼,她舍棄個人恩怨,站在民族、國家的立場,以大局為重,遵循土司承襲制度,成為石柱宣撫使。不管之前的平定播州土司叛亂,還是后來抗擊后金、萬里勤王、平定奢崇明叛亂、抗擊農(nóng)民起義軍,無一不展現(xiàn)了秦良玉的軍事才華。
瓦氏夫人的政治才能和軍事才能同樣突出,她的政治才能體現(xiàn)在平息田州承襲之亂。瓦氏的丈夫岑猛在擴大勢力的時候遭到嫉恨,被瓦氏夫人的父親——歸順土州土官岑璋誘殺。此后田州一片混亂,形勢嚴峻,瓦氏夫人力挽狂瀾,利用田州土目盧蘇的勢力擊敗了岑猛第四子邦相,并趁其他土官對盧蘇不滿之際,立岑芝為土官。此外,瓦氏被譽為壯族抗倭英雄,其軍事才能可見一斑。1554年,田州被征調(diào)抗倭,此時岑芝已在鎮(zhèn)壓海南起義的時候身亡,而岑芝之子岑太壽、岑太祿均年幼,年近六十的瓦氏夫人主動應征,并組織田州及附近各州狼兵六千多人奔赴江浙戰(zhàn)場。
奢香最突出的是政治才能。奢香在其夫靄翠的身體不佳之時主持政務,靄翠病逝后,遺留在云南的元蒙勢力趁機與烏撒、烏蒙的地方勢力勾結,準備起兵叛亂。奢香所在的水西也受影響,有人開始制造輿論,說靄翠早期的附明是為了保全自己,而出賣了水西;又有人借奢香之子阿期隴弟年幼不能承襲父職,以此制造混亂。在此等危機之中,奢香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團結族人,在他們的支持下,承襲夫職,攝政貴州宣慰使。可最危險的還在后面,流官馬燁擁有“封疆大吏”、“都指揮使”、“皇親國戚”等身份,他的大漢族主義思想使他視奢香為“鬼方蠻女”,欲除去貴州宣慰司而設流官。在貴州大旱的時候,馬燁逼奢香交納賦稅,奢香以歸附明時朱元璋有“賦稅聽其輸納”的承諾向馬燁陳訴。馬燁趁奢香陳訴時挑起事端,使其下人“裸香而笞其背”,族人憤恨不已,欲將馬燁碎尸萬段。奢香拋棄個人的屈辱,與水東宣慰同知劉淑貞商議進京告御狀。回貴州之后,兌現(xiàn)諾言,置驛站,打通了貴州到四川、云南的通道,并推行儒學。所有的一切,都是其政治才能的體現(xiàn)。
(二)備受屈辱后仍能忠貞愛國
秦良玉一生戎馬倥傯四十多年,因戰(zhàn)功封官受爵,官至大明柱國、光祿大夫、太子太保、太子太傅、少保、四川招討使、中軍都督府左都督、鎮(zhèn)東將軍、四川總兵官、忠貞侯、一品誥命夫人等等,這一系列的稱謂見證了秦良玉的豐功偉績。秦良玉自嫁入石柱土司后,南征北戰(zhàn),東征西伐,其中平播、抗金、勤王、平奢,無一不是忠貞愛國的表現(xiàn),維護國家統(tǒng)一的行動。
抗倭衛(wèi)國是瓦氏一生最大的亮點。明朝時期,南部海防長期遭受日本倭寇的騷擾,他們經(jīng)常在海上掠奪商船,更猖狂的是登陸中國沿海城市燒殺搶掠,嚴重危及沿海居民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而朝廷官兵卻屢屢抗倭不力,瓦氏夫人在近花甲之年主動領兵出征,不可謂不忠貞不愛國。戰(zhàn)場上,瓦氏率領狼兵協(xié)同作戰(zhàn),往往十出九勝。狼兵因英勇善戰(zhàn)而名聲大顯,瓦氏及其率領的狼兵所表現(xiàn)出來的愛國情懷和大無畏精神振奮了明朝將士的斗志,打擊了倭寇的氣焰,有效地捍衛(wèi)了民族尊嚴,也為抗倭的最后勝利奠定了基礎。
秦良玉和瓦氏兩位武將用其英勇善戰(zhàn)詮釋了她們的維護祖國統(tǒng)一的情懷,奢香雖不是一員武將,但其過人的勇敢、膽識、智謀和忠貞愛國、維護統(tǒng)一的情懷一點也不輸于前兩位。朱元璋曾贊過奢香:“奢香歸附,勝得十萬雄兵。”[7]1余昭說“忠貞兩道不殊途,公事何須婦職無。坐靖兵戎嫠號佛,先開文教女為儒。山河鑿險奢香老,世業(yè)拚消祿氏孤。同是西南坤柱在,誰云巾幗少雄圖”。[8]161
(三)克服重重困難以保境安民
土司的職責之一在于保境安民,三位女土司無不盡職盡責。秦良玉晚年在《固守石柱檄文》中宣言:石柱存與存,石柱亡與亡,此本使之志也!抑亦封疆之責也![9]后人對她的保境安民之舉如此評價,“其救護川東之功尤多……蜀地遂全陷,賊殺戮之慘,恒古未有。夫人發(fā)兵守隘,賊憚其威名,罔敢窺伺,一境宴然,附近豐、涪、忠、萬居民,逃避境內(nèi)得免。獻忠屠割者不知幾千萬人也。嗚呼!計自征播至壽終四十余年,所建樹豈一身之私計,一手一足之微勞哉?”[10]13清軍入川后,混戰(zhàn)、割據(jù)、天災等艱苦條件下,秦良玉在石柱屯墾,自給自足,當?shù)匕傩障鄬Π卜€(wěn)。
瓦氏治理田州期間,重視農(nóng)業(yè)的發(fā)展,改善與周邊土司之間的緊張關系,提倡教育,積極辦學,擴大壯族子弟受教育的范圍。在瓦氏治理期間,農(nóng)業(yè)發(fā)展、社會穩(wěn)定、百姓安寧、文化較之前普及,對于維護地方穩(wěn)定有重大意義。嘉慶《廣西通志》:瓦氏治理州政期間“凡州之利害,躬為規(guī)畫,內(nèi)外凜然”。[11]5
奢香對于保境安民的貢獻也是有目共睹的。在受“背笞”屈辱后仍向四十八部首領及兵士表明其“反非吾愿”的態(tài)度,言明若反就中了馬燁的圈套。這無疑避免了一場殃及百姓的戰(zhàn)火。黔西學政余上泗在《蠻洞竹枝詞》中描述了水西彝族對奢香爭取和平、引進禮樂的懷念:風煙濟火舊巖疆, 禮樂千村變卉棠。際得承平遺事遠, 部人猶自說奢香。[12]547
她們所采取的一系列發(fā)展經(jīng)濟、文化和促進交往的措施,從主觀上講都是為了與中央王朝保持良好的臣屬關系,保證其統(tǒng)治權力的合法性,并借朝廷的力量來加強和鞏固其統(tǒng)治地位。
(四)排除萬難以促進民族交流
秦良玉在平播戰(zhàn)爭中,因其與“白桿兵”的表現(xiàn)被譽為“南川路戰(zhàn)功第一”。在國家安全受到威脅的關頭,拋棄個人屈辱,義無反顧帶來“白桿兵”北上抗金、勤王,“盡鬻家產(chǎn),以為軍實”。[13]所率的部隊屯于北京宣武門外,人稱“四川營”,士兵在休息時紡織以自給,后人也因此稱此地為“棉花胡同”。據(jù)《明史·秦良玉傳》記載,秦良玉“馭下嚴峻,每行軍發(fā)令,戎伍肅然”,因而“所過”秋毫無犯。
瓦氏率領田州狼兵奔赴江浙抗倭,行軍途中,有丹陽縣令的歧視,有江蘇太守的不公平對待,但她堅持抗倭決心,對狼兵嚴明軍紀,所過之處,對百姓“秋毫無犯”,贏得了所過之處百姓的尊敬與愛戴。瓦氏在抗倭中以治軍和戰(zhàn)術聞名,這得益于岑氏兵法,其治軍之法、練兵之法、用兵之法、排兵布陣是壯族古代兵法中最為實用的兵法。瓦氏將岑氏兵法用于抗倭實戰(zhàn)中,取得了非凡的效果。瓦氏在奔赴江浙戰(zhàn)場時,攜帶了大量的三七用于治療兵士的戰(zhàn)傷。瓦氏將三七傳入外省,豐富了我國的中藥寶庫,密切了壯漢民族間的文化交流。
奢香在面對馬燁的屈辱時,表現(xiàn)了彝族女性堅韌的風骨。告御狀之后回到貴州兌現(xiàn)自己的諾言,開置兩條驛道,縱橫貴州,全程四百多公里,溝通了川滇黔的交通,促進了西南各民族的往來,方便商賈經(jīng)商,推動了川滇黔經(jīng)濟、文化、社會的發(fā)展。此外,奢香申請讓自己唯一的兒子、水西宣慰使的繼承人阿期隴弟入太學學習,得到朱元璋的批準和高度重視,并諭國子監(jiān):“今西南夷土官各遣子弟來朝,請入太學,因其慕義,特允其請。爾等善為訓教,俾有成就,庶不負遠人慕學之心。”[14]阿期隴弟后被朱元璋賜名“安的”。安的在太學學習兩年,成為“水西入朝接受高等儒學教育的第一人”,而安的為奢香所遣,因此“首引儒學入水西者,當為奢香”。[14]35奢香還首創(chuàng)了宣慰司學,四方招納文人學士,對貴州的文化教育事業(yè)做出了重大貢獻。其后歷代水西軍長、彝目,多習漢文,靄翠、奢香的十世孫安萬銓、十二世孫安國亨等,都有較高的漢文水平,廣大彝族民間也有不少的研習漢文經(jīng)書;傳授漢文化,在科舉時代,彝族人中出現(xiàn)秀才、舉人不少,如今大方普底鄉(xiāng)彝族黃姓,在清代有新、老舉人二位,秀才十余人。水西安氏還有進士安家元。
三位女土司的文化特征折射的是女性人格光輝:忍辱負重之堅韌、顧全大局之擔、智勇雙全之才能。
三、女土司文化特征的原因分析
(一)南方少數(shù)民族女性文化
中國封建社會自以父權為核心的統(tǒng)治確立后,女性的地位低下。宋明以來,漢族女性依附于男權社會的藩籬下,恪守“三從四德”、“三綱五常”等信條,大多不問政治,沒有任何權力。但是中國南方少數(shù)民族中,有著“女勞男逸”的文化習俗。如黎族,“婦女們專門從事稻田的插秧,‘山欄地的播種,及以后的除草、收割、儲藏、加工等。”[15]896-897甚至:“一語不合,輒持弓矢,標槍相向,勢不可當,有婦人從中間之,即立解”;[16]543-544 發(fā)生民眾械斗或戰(zhàn)爭,“敵若令其妻車前謝過,即曰‘彼賢如此,可解此圍,或徙寨避之曰:‘彼懼我,可凱旋矣。”[17]864-865
從清代貴州竹枝詞看, 民族地區(qū)普遍存在“女勞男逸”現(xiàn)象, 這也說明了古代南方少數(shù)民族女性在勞動中獲得了經(jīng)濟實力與社會地位。[18]南宋晚期任官于廣南西路的李伯曾記下這種文化:“樵蘇種獲,與夫負販趁圩,皆付之婦人,而為丈夫者,抱哺炊爨,坐守茅廬,蓋其氣力反婦女之不若。”[19](宋)周去非也說:“余觀深廣之民,何其多且盛也。男子身形卑小,顏色黯慘,婦女則黑理充肥,少疾多力。城郭墟市,負販逐利,率婦人也。”“為之夫者,終日抱子而游,無子則袖手安居。”[20]在鄂西,“邑田少山多,男女合作,終歲勤動,無曠土亦無游民。”[21]清乾隆時傅恒等人專修的民族圖集《皇清職貢錄》,壯婦“往來墟市,必持雨傘而行。”廣西少數(shù)民族“婦女亦間采山果以佐之”,“常跣足入山樵采”。[22]
《西南彝志·天地族歌》:“在這個時候,孩子不知父,孩子只知母,一切是母大,母氏一切根,一切的事務,全由女子管。”“獵物女人分,女人分得清”;“一切聽從她,她說了就行。”反映了彝族尊重母權的風俗。彝族女土司特別多,時人描述“母土官,披發(fā),戴大黑尖氈帽,衣布褐,披氈,騎馬并足而坐。男子襲蔭后或卒,部民或保奏其妻受職事,冠帶如男子,民亦信服之”。[23]
除了“女勞男逸”,我國南方少數(shù)民族中還有“產(chǎn)翁”、女子出嫁后“不落夫家”等習俗,這些都是早期母系制的殘余。這些習俗充分說明中國古代南方少數(shù)民族婦女是當?shù)氐慕?jīng)濟支柱,這為女土司文化奠定了文化基礎和社會基礎。
(二)土司承襲制度
明朝時期的土司制度漸趨成熟,其表現(xiàn)之一即土司承襲有嚴格的規(guī)則。《明史》載:“襲替必奉朝命,雖在萬里,皆赴闕受職。”[1]7986土司繼承規(guī)定以嫡長子孫繼承為主,承襲時要交出上代土官的“號紙”等,還要由“三司”勘察無誤后奏于朝廷,恩準后才能承襲。據(jù)載: 土司之官,“其子弟、族屬、妻女、若婿及甥之襲替,胥從其俗”。[1]1752土司制度為女土司文化的形成奠定了政治基礎。
(三)女性的獨特素質(zhì)
女性有其獨特的氣質(zhì),不同于男性的性格特質(zhì),既有外在的表象,也有內(nèi)在的精神。女性具有溫柔、感情細膩、富有同情心、重視家庭傳承、崇尚和諧等不同于男性的特殊素質(zhì),對其在社會中的行為模式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女性特質(zhì)是女性文化的生物基礎。
總而言之,女性土司文化表現(xiàn)在保家衛(wèi)國、加強民族團結、促進民族融合與發(fā)展、促進民族教育事業(yè)等方面,這種文化是在一定的政治、文化、社會、生物基礎中產(chǎn)生的。
注 釋:
[1](清)張廷玉等:《明史》,中華書局,1974年。
[2] 常明等:《四川通志》,嘉慶二十一年刊本,巴蜀書社,1984年重印。
[3] 李化龍:《平播全書》,叢書集成初編本。
[4] 《明熹宗實錄》卷一三,臺北中央研究院史語所,1968年校勘本。
[5] 高偉:《中國詩詞名句鑒賞大詞典》,成都科技大學出版社,1990年。
[6] 魏浚:《嶠南瑣記》卷下六二,清四庫全書本。
[7] 貴州省畢節(jié)地區(qū)方志編纂委員會:《畢節(jié)地區(qū)志人物志》,貴州人民出版社, 1991年。
[8] 芒部府隴氏后裔編:《芒部府隴氏詩文集》(第1集),昭通師專圖書館藏,1997年。
[9] 秦良玉史研究編纂委員會:《秦良玉史料集成》,四川大學出版社, 1987年。
[10] 王槐齡:《補輯石砫廳志》,巴蜀書社,1992年。
[11] (清)謝啟昆纂修:《廣西通志·烈女傳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
[12] 《大定縣志》,貴州省大方縣,縣志編纂委員會,1985年。
[13] 《明太祖實錄》卷二〇二, 洪武三十一年,中央研究院歷史研究所影印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鈔本(臺灣)。
[14] 余宏模:《明代彝族女杰奢香》,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
[15] 黎族簡史編寫組:《黎族簡史》,廣東人民出版社,1982年。
[16] (清)張慶長:《黎岐紀聞》,上海書店出版社,1994年影印本,叢書集成續(xù)編。
[17] (清)陸次云:《峒溪纖志》,清刻本。
[18] 嚴奇巖:《從竹枝詞看清代貴州民族家庭中女性角色》,《湖北民族學院學報》,2010年第3期。
[19] (宋)李伯曾:《可續(xù)齋存稿·后集》卷七。
[20] (宋)周去非:《嶺外代答·戀俗》卷十,中華書局,1999年。
[21] (清·同治)《來鳳縣志·風俗》卷二八,清刊本。
[22] (清)傅恒等:《皇清職貢圖》卷四,清四庫全書本。
[23] (明·嘉靖)謝東山、張道纂修:《貴州通志》卷二,《永寧州風俗》,1965年云南大學借云南省圖書館傳抄天一閣藏明嘉靖三十四年刻本重抄。
責任編輯:黃祥深